夜风卷过广场，带起浓郁的血腥气，却吹不散那两个字带来的、凝固在空气中的无形寒意。
长生殿。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仅仅是被念出，就让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冯献与那名单膝跪地的夜鸦首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他们都是在刀口舔血、与死亡共舞的人，可这个陌生的名字，却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泛起了一股久违的、名为“未知”的恐惧。
林河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玄铁盒子上。
盒子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在边角处布满了细密如牛毛的锁扣与机簧，结构之精密，远超这个时代应有的工艺水平。
它静静地躺在夜鸦首领的手中，像一头蛰伏的凶兽，沉默地散发着危险而古老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平静地问：“打不开？”
夜鸦首领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愧：“属下无能。神造部的工匠也来看过，欧阳澈大人断言，若是强行破拆，盒子内部的自毁机括会在瞬间启动，将里面的东西彻底焚为灰烬。这……这不是凡间锁具。”
这评价极高。
欧阳澈的工匠技艺，在林河的点拨下早已冠绝北地，能让他说出“非凡间”三个字，这只盒子的分量便不言而喻。
林河终于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尖轻轻搭在玄铁盒的表面。
在接触的一刹那，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仿佛触摸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块沉睡了千年的寒玉。
他没有去研究那些繁复的锁扣，也没有试图寻找钥匙孔。
他的双眼微微闭上，磅礴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渗入铁盒的每一个缝隙，开始解析其内部那远比外表更加复杂的结构。
冯献与夜鸦首领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在他们的感知中，林河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又仿佛与整个黑石大营、与这片被夜色笼罩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一种无形的、浩瀚的威压，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时间，在这一刻流逝得极其缓慢。
突然。
“咔。”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脆响，从铁盒内部传来。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机簧弹开的清脆声音密集地响起，如同冰河解冻，万物复苏。
那些原本咬合得天衣无缝的锁扣，竟像是拥有生命一般，自行收缩、旋转、退入盒体之内。
在冯献二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只被欧阳澈断言无法打开的玄铁宝盒，就这么在林河的手中，缓缓地、自动地……
开启了。
林河睁开眼，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打开盒盖，里面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宝，只有一封用暗金色丝线封口的、由某种兽皮制成的信函。
他取出信函，展开。
信上的字迹，并非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字体。
那是一种古拙而苍劲的笔触，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锋芒毕露，带着一股俯瞰众生的高傲与漠然。
信的内容并不长，寥寥数语，却让林河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收缩。
【南阳有异数，扰动天机，或为‘神石’苏醒之兆。】
【着令听雨楼，不惜代价，将其抹杀，或生擒活捉，带回‘归墟’。】
【此事关乎殿主‘换血’大计，若有差池，北地分舵，自此除名。】
【不得有误。】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只有在信纸的末尾，烙印着一个古朴而抽象的殿宇徽记。
那徽记的线条，隐隐构成了一个“生”字。
死寂。
林河看完信，久久没有言语。
广场上的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只有远处营地燃烧的火焰，在发出“噼啪”的轻响。
冯献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虽然看不见信的内容，但从神尊那前所未有的沉默中，他已经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那是一种比征服黑石大营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风暴。
许久，林河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跪伏的人群，投向了深邃无垠的夜空。
他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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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了森然兴味的笑容。
“神石……归墟……换血大计……”
他低声念着信中的词语，每一个字都像是含在舌尖的冰块，带着彻骨的寒意，“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终于明白，为何听雨楼会如此不计后果地集结大军，对他发动那场看似愚蠢的**。
原来，他们并非主谋，只是奉命行事的走狗。
原来，在这片他以为已经尽在掌握的北地棋盘之上，还站着一个更高、也更隐秘的执棋者。
听雨楼，这棵在北地盘根错节、看似庞然大物的毒树，不过是那名为“长生殿”的存在，随意丢下的一枚棋子。
而自己，这个被他们称作“异数”的存在，则成了这盘棋局中，一个突然闯入的、必须被清除的变数。
“神尊……”
冯献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他能感觉到，林河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危险到了极点。
“传我命令。”
林河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却潜藏着比万年玄冰更加刺骨的寒意。
他将那封信函随手一捻，兽皮信纸立时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之中。
“第一，对所有降卒的甄别与‘恩赐’，立刻开始。我要在三天之内，让黑石大营成为神国的第三座战争要塞。”
“第二，让欧阳澈放下手头所有的研究，全力解析这只玄铁盒的构造与材料。我要知道，长生殿的‘神造’，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名依旧跪伏在地的夜鸦首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河的视线，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刺入了夜鸦首领的灵魂深处。
“我要听雨楼在北地的三大判官，所有关于他们的情报，他们的行踪、习惯、软肋……我要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
“我给你们十天时间。”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残忍的、如同野兽捕食前的兴奋。
“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从地洞里给我……活捉回来。”
“我要亲自问问他们，那座高高在上的‘长生殿’，究竟在哪里。”
“还有……他们的殿主，换血，需要多少新鲜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