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城东南角朝向城门的通衢大道边,有一座闻名遐迩的坊市,名叫东七坊。即便不是千嶂城客商来往最频繁的月份,这里的也常人满为患。一入了夜,几里外都能听见这里游人高语与杯盏清脆的交响,都能望见这一片靡靡的灯火彻夜不休。
而在东七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间四娘子酒家却是坊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客店。店内雅座上坐着的客人们倒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中有千嶂城官府的主簿吏员,也有武盟盟府最低一等的打手武者,总之都是些不甚入流的小人物。天光一暗,他们便称兄道弟,搭着伙地一同来此斗酒斗茶。
这酒家名字既叫四娘子,便也不难猜到店主东家便是这四娘子。不过她可不是什么青春少艾,当垆沽酒的少女,四娘子在此经营多年,最小的女儿也在去年嫁了人。店内的客人来此酗饮,多半是为了每晚也在此游玩的乐人们,这些乐人同那些每日清早上工,夜里归家的人没什么两样,不过乐人的薪金高些,也有闲钱晚上在此饮酒作乐。
今夜在四娘子酒家靠窗雅座上,屈着一条腿坐在席上的,是个三十岁上下,满面横肉、眼神凶狠的男人。他是这里的常客,他之所以面露不悦,是因为他没见着自己想见的人。
隔壁桌的男人笑着调侃:“冷爷,还等呢?等了两夜了,人家艳雨姑娘定是有了新欢了。”
冷绍不语,闷头饮尽了杯中梨花春。这酒并不烈,入喉柔和,让他想起初次与阮艳雨的初逢。那是个绵绵春雨夜,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就如今夜般斗酒耍狠,忽听得堂中乍响起一弹指的乐声,接着那琴音流水般漫向整间屋子,淹没了四面八方的闲谈与谑笑声。
他朝她望去,那天她不过着了件暗绿春衫,眼底笑意盈盈。她朋友有许多,可唯独斟了杯梨花春递到他眼前,他看着她尖尖的莹润的指甲,将酒饮尽了。
“我说冷爷,你也不想想人家整日来往的都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一个盟府大牢看门的小卒!咱们就别想着吃天鹅肉了,啊!”
冷绍听着身旁人的冷嘲热讽,只是斜着眼睛瞪他们,嘴上却回不得一句。
他低头正郁闷间,一杯梨花春“嗒”地一声被人递到他面前的桌上。捏着酒杯的指甲恍惚间如那日所见,尖尖的透着淡粉色的比西海珍珠更莹润的光泽,那指尖也纤细,他再向上看,面前这人的手却不似艳雨姑娘。这只手的虎口处磨了厚厚的茧子,指节处泛着微红,他这一生见过许多武者的手,这双手一见便知道它的主人定是习武之人。
冷绍抬头看去,只见一尖下巴,脸颊却圆润,眼尾上挑的少女正微笑着看他。
他对这毛丫头没兴趣,于是撇开了眼没搭理她。
“冷大哥,久仰大名。”
唐济楚放下酒杯,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搁在桌上,指尖推着慢慢推到冷绍的面前。
冷绍本不愿理她,但见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不禁一愣,又猛地抬头看向她。
“冷大哥,真是人如其姓,性子也太冷了。”唐济楚笑了笑,“不过不理我就算了,这信的主人,冷大哥也不想理吗?”
冷绍拿起那封信,迅速拆了,信纸上只有两个字:救我,是她的字迹!
冷绍一瞬间仿佛被凉水浇了个透顶,登时站了起来,周遭的人被他骇了一跳。冷绍的细缝眼瞪圆了,看着她,急问道:“她在哪?你是谁?她为何托你来送信?”
唐济楚也敛起脸上的笑,“冷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吧?”
冷绍跟在她身后,走过了一整条街。走到后面,他的腿仿佛没了知觉,只凭意志一步一步支撑他向前,脑子里只剩下那句“救我”。他的心跳得太快了,走到后面他忍不住奔到墙根底下,干呕起来。
唐济楚在前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他。
“那就在这里说吧。冷大哥,事出突然,我不好与你细说原委,我只能告诉你,阮姑娘出事了,她现在就在盟府大牢中拘着。”唐济楚飞快说完,冷绍扶着矮墙,目光定定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见冷绍并不表态,她继续说道:“我与阮姑娘素日有些交情,她遇上这样的事,我便不能坐视不理。阮姑娘那边……冷大哥是狱卒,身份特殊,阮姑娘不想连累你,故而只把信交给了我。”
冷绍说:“这封信,是怎么交到你手上的?”
她眨了眨眼睛。看来对方仍没被情感冲昏头脑,这种时候也能想到这么多。
“她在狱中认识一位您的同僚,是他帮……”唐济楚说到此处,忽见冷绍的表情有异。
冷绍果然冷哼了一声,“这女子!认识的人还真是多,那么现在怎么又叫你想起我来了?你尽可以去找我的那位同僚救她出来!”
唐济楚有些悟了,原来这就是吃醋。她忙说道:“是阮姑娘不想叫你为难!我以前总听艳雨姐姐提到冷大哥,她说在她心里,冷大哥是顶重要的人。或许是她不想因此连累你叫你丢了这份差事,才不叫我来找你的。”
冷绍右手紧握成拳,狠砸在矮墙上。
“说吧,你要我如何相助?”
唐济楚蹙着眉头,面露为难道:“你既然是艳雨姐姐牵挂的人,我也不愿你也此事受到惩罚。冷大哥,实不相瞒,我与朋友打算明晚去盟府大牢中,带走阮姐姐。只是……”
她抬眼看向冷绍,“只是我知道,盟府之中,守卫森严。更别提大牢了。”
冷绍略一思量,便与她说道:“不要紧。明日何时动手?”
外人看来盟府固若金汤,戒备森严,实则内里如何,只有他们自己人知晓。每晚狱卒头儿带着他们这些手下外出纵酒作乐,这么多年都如此,不过是从未事发罢了。
盟府到如今,早已是虫蛀了的高台,只差一阵疾风劲雨,便就七零八落地毁散了。
“亥时。”
见冷绍仍在考虑,她又从袖子取出一根玉簪,簪首是一点梅红,他认得的。她把玉簪递给他。
“艳雨姐姐附信给我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这应是她留给冷大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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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想。”
玉簪静静躺在他掌心,他的手不敢收紧,生怕握碎了这宝贵的珍翠。
“好,亥时,你尽管去。”他简短地承诺,将玉簪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转身大步离开了。
片刻后,从矮墙那边不知谁家的院子里翻出一个黑影,轻巧地落在唐济楚身边。
唐济楚见他身前鼓鼓囊囊像揣着什么,顿时轻轻踹了他一脚,低声喝问:“柳七!你又干起老本行了?赶明儿你去人家牢里也要顺个烙铁鞭子回来吗?”
柳七被踹得直跳,“冤枉!冤枉!”好容易平稳地落地了,他“嘶”了一声:“姑奶奶,我哪敢呀?”
他把胸前的宝贝掏出来,她一看,原来是一大包烧饼。
唐济楚没好气地道:“我叫你去那边踩点,你去哪踩的?烧饼摊?”
柳七两手一举,面露无辜道:“你看你又冤枉我!你这人可不能去做判官,净冤枉人了!我是去那边踩点的时候发现的,咱们那条离开的路上,就这一家烧饼摊。咱们若是从这走,必定要被这摊主和食客瞧见的。”
“被官兵瞧见都不怕,难道害怕被烧饼摊的瞧见吗?”
柳七叹了口气,“那不一样。这件事要是没有外人知道,他们自己人口风严些,后面抓不到也就算了。要是叫外人知道了,那这事可就没完了,非得对大家有个交代不可,”
唐济楚一想也是,便道:“那要如何?把烧饼摊的摊主调开?”
柳七点点头,表示都包在他身上。“我道上朋友多,放心吧。”
没想到柳七竟是个靠谱又义气的,这是唐济楚下山后第一次交上朋友,他的过往虽不算光鲜,唐济楚却开始打心眼里感激这位朋友。就连盟府大牢里的布局地图,也是他拜托自己爹娘亲手绘的。他说他们这些年进去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去那跟回家似的。
“此事别叫太多人知道了,我师父说事以密成,谋以泄败,叫太多人知道反倒不好。”唐济楚叮嘱道。
柳七连连点头应着:“你放心,我们道上有规矩,轻易不能泄密。”
他一口一个我们道上,真说得让她起了兴趣。柳七却转了话茬,说:“你方才如何?还顺利吗?那位冷大哥可愿意帮助咱们?”
他说起“冷大哥”三字时,特意学了学当日阮艳雨提起冷绍时的口气,听得唐济楚笑了起来。
“冷大哥确然对阮姑娘情根深种,就是不知道他这份情与自己的差事比起来,孰轻孰重了。”
柳七听她这般说,皱了皱眉头,这意思是她也没把握了。
“柳七,你说要是你爱上一个人,会为她放下一切吗?”
柳七思考了一下,“我的一切?我身上就这一身的本领……”见唐济楚瞪了自己一眼,忙道:“自是能放下一切的,我本来就从良了。”
唐济楚忽然想到伏陈,她还说不清自己对师兄到底是何种感情。是依赖多一些,还是……她只晓得自己离不开他,若真有那一天,她也愿意为师兄放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