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聿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呵”。
    笑声冷得如同雪原冰棱。
    “旧部?”他眼含轻蔑,嘴角冷峭,“当年我初至辽东苦寒之地,第一个暗施冷箭的,正是这位赵总兵!”
    他缓缓扫视两人,眸光锐利如刀。
    “我楚慕聿,看着像个既往不咎之人么?”
    “况且……”楚慕聿眼神骤然转深,寒意彻骨,“自我离开辽东,鞑靼猖獗,屡犯边境,赵拓一心贪墨,毫无战意,私下更与敌酋媾和,签下多少辱国殃民的条款!边塞黎民,苦之久矣!”
    随山闻言,眼中精光大盛。
    “正是这话!”他用力点头,声音铿锵,“这赵家,根子烂透了!早该连根拔起!”
    鹅毛大雪扑向楚慕聿的面庞,模糊了他俊朗的轮廓。
    风雪中,他唇间轻吐出的字句,清晰无比:“是啊。”
    “早该铲除了。”
    赵家不倒,辽东兵权,何时才能重回己手?
    赵云敏撞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猛地一勒缰绳!
    “驾!”
    战马如离弦利箭,破开风雪疾射而出!
    随山愣了一瞬,慌忙拍马急追,高声嘶喊:“大人!大人!你去哪儿?”
    老鸦紧跟其后,手中马鞭快如蛇信,“啪”地抽在随山马臀之上。
    “蠢货!”他声如洪钟,“事儿了了,大人自然是去找沈二姑娘!”
    千户烛摇星汉落,万窗辉映夜如昼。
    楚慕聿的快马风尘仆仆抵达秦府门前。
    马蹄声未歇,秦朗正巧端着汤药从府内走出。
    风雪裹挟的身影撞入眼帘。
    楚慕聿满身霜雪,神色间带着奔波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秦朗眼珠滴溜一转,机灵劲儿立刻上了头。
    他二话不说,手指朝翠华庭方向用力一点。
    “楚大人!”少年的声音带着点促狭笑意,“我都瞧见表姐扒拉您府邸那边墙头好几回了!快去瞧瞧吧!”
    他的目光晶亮,藏着三分了然,七分看好戏的揶揄。
    秦朗心想,这下可有乐子看了。
    楚慕聿身后的随山正好跟着进门。
    闻言,他惊得双眼圆睁,下巴差点掉下来。
    “沈二姑娘……盼咱们大人?”随山脱口而出,语气里是十二万分的不信,“不能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景象都比这可信。
    一旁的老鸦不明所以,纳闷地瞪了随山一眼。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鸦皱眉问道,觉得这反应简直莫名其妙。
    随山连忙凑近,压低声音急切解释:
    “老哥你是总窝在刑部大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你是不知道!”
    “咱大人哪回不是巴巴儿地往沈二姑娘跟前凑?”
    “啥时候见过沈二姑娘主动找咱大人?”
    随山摊手,满脸写满了“这不可能”。
    老鸦一听,皱纹里聚着精光的老眼眨巴了两下,还是半信半疑。
    “不能吧?”他咂摸着嘴,反驳道,“大人这般人物,人中龙凤,龙章凤姿,还是逸群之才……连那辽东的赵云敏都眼巴巴追来了京城!”
    “那位沈二姑娘就……从来没主动过?”
    老鸦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
    随山被问住了,摸着后脑勺讪讪一笑。
    “这个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主动的时候……”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通常是……无事献殷勤的时候。”
    老鸦:“……”
    这一句意味深长,反而勾起了他十足的好奇心。
    他搓了搓下巴花白的胡茬。
    “嘿!有趣!”
    老鸦暗忖,这位能让自家英明神武的大人屡屡吃瘪、行事迥异的沈二姑娘,他非得亲眼见见不可。
    这经历,回去定能在刑部那帮老伙计们中间吹上三天三夜!
    说不定还能撬出点大人的糗事做谈资……
    这边厢,秦朗的话清晰落入耳中,不啻一道惊雷,炸得楚慕聿心头剧震!
    惊愕过后,一股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将他吞没。
    “枝枝她……”
    他喃喃开口,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敢置信,“在等我回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被点亮,映着灯火,光芒流动,几乎能烧融一冬的寒雪。
    他只觉得胸腔里鼓胀着难以言喻的热意,所有的疲惫都在这消息面前烟消云散。
    他想立刻绕过众人,离开闪现翠华庭!
    秦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楚慕聿口中那个异常亲昵的称呼。
    少年嘴角高高翘起,挤眉弄眼,活像发现天大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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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秦朗笑嘻嘻地凑近一步,语带调侃,“楚大人,你刚叫我表姐什么来着?‘枝枝’?”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戏谑,“都已经这么‘亲密’啦?这称呼可是咱家人才叫的!表姐准你这么叫了?”
    楚慕聿脸上“腾”地一热。
    耳尖迅速晕开一层明显的薄红。
    他强压下拔腿就走的冲动,轻咳一声:
    “废话真多!”
    “给你布置的功课温**得如何了?”
    秦朗一听“功课”二字,看热闹的劲头瞬间蔫了,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立刻缩了缩脖子,心虚地低下头。
    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他猛地抬高手里热气腾腾的药碗,声音拔高,底气不足地辩驳:
    “楚大人!老师!现在哪里顾得上温**啊!”
    秦朗作出一脸苦相,“您瞧瞧秦府!这都多事之秋了!”
    “大姐还昏迷着!我得忙着熬药、侍疾!实在没时间温**功课啊!”
    楚慕聿本来也没心思监督他功课。
    这小家伙聪明得很,只要找对方法,一点就通。
    兵书不但头头是道,甚至还同自己没事就挑刺。
    说的倒也在理。
    不过说到秦秋池,他还是问了两句。
    秦朗正想说说秦秋池,楚慕聿却真的按捺不住提脚就走:
    “算了,我还是去问你表姐吧!”
    秦朗:“……嘿!装不过一息,立刻就巴巴的去舔了。”
    明明不想跟他说话,却还要装着关心自己的课业。
    呵!
    男人!
    随山对老鸦道:“你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老鸦:“你说的都对,走吧。”
    烛融冬夜,灯晕如纱。
    楚慕聿几乎是破开风雪闯进来。
    目光如鹰隼般穿过暖融融的光幕,瞬间便精准无比地攫住了灯下的沈枝意。
    看到她与王兴挨得有些近地对坐,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猛地冲上头顶。
    他旁若无人,掠过满面惊愕的秦泽兰和瞬间僵住的王兴,几个疾步便已欺近沈枝意身前。
    在沈枝意错愕抬眸的刹那,他双臂骤然张开,带着一身冰冷的寒气与未化的星点雪花。
    狠狠地将她整个纤细温软的身子裹进了自己坚硬冰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