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在沈枝意掌心发出细微断裂声。
    她突然嫣然一笑:“难道是世子抢了他的东西?”
    传言中的容卿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可今日她与之相处,却发现这个男子温柔的面具下还有有一张腹黑的脸。
    怨不得楚慕聿曾经警告她不要靠近。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似有寒刃相击。
    最终容卿时笑了笑,刚才的锋芒隐去,“容某哪敢觊觎楚大人的东西。”
    沈枝意偷偷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与他虚与委蛇,“容世子明鉴,其实今日我答应同你出门,是有一件事想解决。”
    她顿了顿,道:“我不爱欠人人情,当日为了三表姐的事,我答应欠你一个人情。”
    “容世子既然今日相约,我想你心中应当也有打算在今日索要人情,世子不妨直言如何?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替世子保密和办妥。”
    容卿时脸上缓缓展开一抹浅笑,蕴着赞赏,“二姑娘聪慧,那容某便直言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段焦黑的东西,“容某得知二姑娘师承凌海大师,二姑娘那日的香囊容某也欣赏不已,整个京城做香料的,恐怕二姑娘无出其右,所以容某想请二姑娘辨辨此物的来历。”
    沈枝意呼吸骤停。
    这不是楚慕聿要她查的异香吗?
    怎么容卿时也在调查?
    一个内阁长老兼刑部尚书。
    一个圣上亲外甥兼内务府总管。
    他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秘密调查此香。
    这香,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枝意强作镇定接过,指尖擦过他掌心时突然发力一按。
    果然感受到绷带下狰狞的伤口。
    容卿时闷哼一声,却见她笑靥如花,“世子从何处得来这脏东西?”
    “在一个刺客身上。”容卿时眸光渐深,“二姑娘见着它似乎像见到老熟人,莫非是在容某之前就见过此物?”
    他压低声音,“难道是楚大人……”
    梅枝在沈枝意掌心彻底折断。
    她终于明白这场“偶遇”的真正目的。
    容卿时既要借她辨香,更要试探她与楚慕聿的关系深浅。
    可是楚慕聿分明说这香是在圣上的寝殿出现的。
    容卿时却说是在刺客身上找到的。
    这两人,总有一个是在说谎。
    沈枝意敛目遮住眼底寒光,“世子说笑了,此香我头一次见,闻着十分特别,我很感兴趣。”
    “是吗?那是容某唐突了。”容卿时忽然退后半步,又恢复温润模样,“实因此香牵扯甚广,连圣上都曾过问。”
    他指尖轻抚她接过异香的手,温度冰得惊人,“二姑娘可愿助我?”
    沈枝意眸光又是一闪。
    圣上应该早就知道此香,并且还安然每日点在寝殿内使用。
    他为何要过问?
    “世子言重。”沈枝意将异香收入袖中,“我一定尽量而为,还你这个人情。”
    暮色四合时,楚慕聿第无数次望向滴漏。
    隔壁叮叮当当吵得他心烦意乱,“随山!隔壁在折腾什么?打扰本官清净。”
    随山探头回报:“大人你忘了啊?是营造行今天开始给秦府施工啊,听说二姑娘要改建演武场,正在挖地基呢。”
    “她倒有闲心。”楚慕聿冷笑,“抛下工程与外人游山玩水,真是好主帅。”
    随山憋笑。
    二姑娘有没有闲心不知道,反正他家大人快急死了。
    随山小声嘟囔:“这都酉时了,孤男寡女在深山老林的……”
    “哐当!”茶盏砸碎在地。
    楚慕聿霍然起身:“备马!”
    西山暮雪纷飞。
    楚慕聿到来时,正看见容卿时抬手为沈枝意拂发。
    那截苍白手指触及她刘海的模样,刺得他眼底血红!
    “放手!”
    玄色身影如箭掠至,楚慕聿一把攥住容卿时手腕。
    力道之大,让对方面色瞬间惨白。
    “楚大人?”容卿时踉跄退步,肩胛伤口渗出血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慕聿将沈枝意拽到身后,剑锋直指容卿时咽喉,眼神阴鸷:
    “容世子,离她远点!”
    梅雪簌簌落下,杀机一触即发!
    楚慕聿的剑锋抵在容卿时咽喉。
    雪光映着玄衣上的暗纹,如同蛰伏的猛兽露出獠牙。
    容卿时却低笑出声,任由血珠顺着剑刃滑落:
    “楚大人这是要当着二姑娘的面杀人灭口?”
    “你可以试试。”楚慕聿手腕微动,剑尖又进半分。
    “住手。”沈枝意上前按住楚慕聿的手臂,指尖刻意擦过他崩裂的虎口,“世子肩伤未愈,经不起楚大人这般招待。”
    这话像淬毒的蜜糖,让两个男人同时变色。
    容卿时立即配合地咳嗽起来,血迹在雪白狐裘上晕开刺目的红:
    “多谢二姑娘关怀……容某无碍。”
    不过说话时猛的咳嗽,踉跄半步,差点虚弱地靠向沈枝意。
    楚慕聿眼底瞬间涌起血色!剑锋如毒蛇般转向容卿时心口。
    “找死——”
    “楚慕聿!”沈枝意厉声喝止,竟直接徒手握住剑刃!
    鲜血顿时从指缝涌出,惊得楚慕聿急忙撤剑。
    就是这瞬息之间,容卿时突然衣袖翻飞。
    数枚银针直射楚慕聿面门!
    趁对方格挡时疾退数丈,唇边笑意依旧温雅:“楚大人好自为之。”
    离开数丈的容卿时目光落在沈枝意淌血的手上,“二姑娘答应容某的事,莫要忘了……我们改日再约。”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楚慕聿猛地攥紧剑柄,手背青筋暴起就要起身。
    却被沈枝意狠狠按住,“你闹够了没有!”
    楚慕聿攥紧剑柄,指节泛白,“你在护着他?”
    “我在护着楚大人的官声!”沈枝意站起身,染血的帕子飘落雪地,“当朝刑部尚书追杀勋爵,传出去很好看?”
    “沈、枝、意!”楚慕聿几乎咬碎后槽牙,一把将她拽到跟前,“你明知他故意挑衅!你答应他什么了?”
    “与你何干?”沈枝意终于抬眼,目光比西山积雪更冷,“楚大人是要将我身边所有男子都打杀干净吗?”
    她举起鲜血淋漓的右手,“还是说,下次这剑要落在我身上?”
    楚慕聿呼吸一窒,所有怒气都被她掌心的血色浇灭。
    他慌乱地想查看伤口,却被狠狠推开。
    “滚开!”
    两个字像冰锥刺进胸腔。
    楚慕聿怔怔看着女子决绝的侧脸,突然想起梦里她死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恐惧如毒藤缠绕心脏。
    眼看女子转身要走,他上前将人拦住。
    “二姑娘……”他喉结急剧滚动,眼尾猩红,终于低头,“方才是我太冲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楚大人的威风呢?”沈枝意抬眸看着他,“不是要问我答应容卿时什么?”
    她突然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尖挑起他的衣领一扯:
    “不如大人先说说,你颈上的银铃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