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楚,也比她想象中更大度。
能这样相处,真是太好了。
她低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唇边甚至带上了浅淡的笑意。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江楚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浑身都透着疲惫。
而顾野,则神色如常。
林婉清开始收拾碗筷,顾野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盘子。
“我来吧,你坐着歇会儿。”
“不用,我来就行。”
林婉清想把他推开。
顾野却完全不为所动,他拿过碗筷,径直走向厨房。
林婉清跟了进去,看着他熟练地打开水龙头,将洗洁精挤在抹布上,开始洗碗。
哗哗的水流声,填满了小小的厨房空间。
“你不用担心。”
他头也不回地开口。
“我会把他照顾好的。”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将她推拒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林婉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肩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理由留下来了。
江楚的伤势需要人照顾,而顾野,已经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好吧。”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辛苦你了。”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江楚已经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他的金丝边眼镜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张斯文败类的脸庞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脆弱。
林婉清走到他身边,放轻了声音。
“我先回去了。”
江楚猛地睁开眼睛。
顾野在后面接话:“等我刷完碗,我送你。”
“不用了。”
林婉清冲厨房喊了一句。
“你好好休息,手上的伤不能再碰了,等下让顾野给你换药。”
江楚看着林婉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婉清又叮嘱了一句。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挎包,不再停留,快步走向玄关。
很快,开门声与关门声相继响起。
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野擦干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看了一眼江楚受伤的右手,那上面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然后,他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
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坐在长条沙发上,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隔着一张茶几,无声地对峙着。
刚才餐桌上那短暂的“和谐”,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顾野站起身,走到江楚面前的茶几旁,弯腰拿起那个装着烫伤膏的药瓶。
然后,他拧开盖子,蹲下身。
“手。”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江楚戒备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换药。”
顾野的回答依旧简单。
“婉清走之前,让我照顾好你。”
“换药,是照顾的一部分。”
他抬起头,直视着江楚的眼睛,那里面一片坦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江楚与他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缓缓伸出了自己受伤的右手。
顾野解开纱布,动作轻柔得与他那身刚硬的气质格格不入。
当纱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下面红肿的水泡时,顾野的动作顿了一下。
江楚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是在心疼林婉清。
因为这只手,是为了保护林婉清才受伤的。
这个认知,让江楚心底那点屈辱感,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你看,顾野。
即使你在这里,即使你喂我吃饭,为我换药。
但这道伤疤,是我为她留下的印记。
顾野沉默地用棉签沾了药膏,一点一点,仔细地涂抹在伤处。
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灼痛感。
“她不应该在这里照顾你。”
顾野忽然开口。
“你既然有能力在建国门外买下这样的房子,就应该有能力请一个专业的保姆或者护工。”
“让她为了你的伤,每天奔波于两个家之间,耽误她的工作和时间,这与你平常细心周到的性格不符。”
顾野的话,重重敲在江楚的心上。
他刚刚升起的那点胜利感,瞬间被击得粉碎。
是啊。
他只沉浸在婉清为他受伤而感动,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所带来的亲密感。
却忘记了,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他自诩比顾野更懂她,更尊重她,可他也贪心的想要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江楚。”
顾野已经为他重新包扎好了纱布,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所谓的爱,比我伟大多少?”
说完,他不再看江楚一眼,转身走向了客房。
“早点休息。”
房门被轻轻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江楚一个人,怔怔地看着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手。
林婉清拧开家门,疲惫地换上拖鞋,将挎包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光线将屋子里的陈设切割成模糊的阴影。
“你怎么回来了?”
孙明明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碎花睡衣,脸上带着审视。
“嗯。”
林婉清应了一声,伸手松了松领口,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嗯什么,问你话呢?”
孙明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现在顾野在那儿照顾他。”
林婉清脱下外套,随口回答。
“什么?”
孙明明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野?他去照顾江楚?”
“他安的什么好心!”
她几步走到林婉清面前,压低了声量。
“他肯定是在江楚面前说你坏话,挑拨离间!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林婉清疲惫地闭上眼睛。
“妈,你为什么总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我把人想得坏?”
孙明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林婉清,我是你妈!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男人那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
“顾野是什么好东西?他要真是好东西,能跟你离婚?”
“他现在跑去,不就是看着江楚要跟你成了,他以后占不着便宜吗!”
这时候,林奇的房门开了一道缝。
穿着小熊睡衣的林奇探出个小脑袋。
“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孩子的声音清脆,却异常坚定。
孙明明一口气堵在胸口,转头瞪着自己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