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搓了搓手,又瞥了一眼手表。
“他娘的,这娘们儿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改坐汽车了吧?”
旁边一小弟缩着脖子说:“狗哥,咱都在这冻了一晚上了,身上都快僵了。”
李二狗踹了他一脚。
“废话!二十五万!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二十五万是啥概念?一辈子都挣不来!”
又过了几个小时,天色大亮,进站的旅客越来越少。
最后一趟去北京的火车也轰隆隆地开走了。
候车室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以及几位清洁工。
李二狗彻底坐不住了。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奶奶的,”他一拍大腿,“走!找顾建国要钱去!”
顾建国家里。陈月香正在院子里喂鸡,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死丫头片子,真是个没良心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进我们顾家的门,养个白眼狼!”
她正骂得起劲,院子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李二狗带着几个壮汉,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顾建国!你给老子出来!”李二狗声如洪钟,震得陈月香手里的簸箕都掉在了地上。
陈月香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着声音说:“你们想干什么?”
顾建国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李二狗几人,脸色也变了。
“李二狗,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李二狗一步上前,一把揪住顾建国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老不死的!二十五万,老子一分钱都没见到,却在这鬼地方冻了一晚上!”
顾建国被掐得脸色发紫,挣扎着说。
“放……放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昨天林婉清就跟县里领导走了!”
“领导?”李二狗冷笑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你他娘的当老子是傻子吗?!”
话音刚落,他便一拳挥出,狠狠地砸在顾建国的小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
顾建国整个人软倒在地,抱着小腿在地上惨叫打滚。“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陈月香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冲上去,却被李二狗的小弟一把推开。
“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李二狗临走前,又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这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鸡飞狗跳。陈月香扑到顾建国身边,看着他扭曲的腿,失声痛哭。
“老头子!你怎么样了?!”
顾建国疼得满头大汗,指着陈月香,气若游丝地吼道。
“都怪你这个蠢婆娘!要不是你贪心,哪会有今天!”
陈月香也顾不得跟他争吵,她想起了顾野。
这个时候,只有儿子能帮他们了。
她颤抖着手,冲进供销社,拨通了283厂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顾野接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疲惫。
“妈,什么事?”
“小野!你快回来!你爸被人打了!腿断了啊!”陈月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顾野原本准备放下电话的手猛地收紧。
他整个人怔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爸他怎么了?”
陈月香语无伦次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字字句句都把矛头指向林婉清。
“都怪那个林婉清!她就是个扫把星!
她回来领钱,还招惹了那些社会上的混混,把我们家害惨了!你爸的腿啊,都断了啊!”
顾野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心里有气愤,有焦急,不知道婉清拿着钱安不安全。
“我马上回来!”
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顾野冲出办公室,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打车去了火车站。
他需要坐最快的一班火车,赶回清河县。
寒风凛冽,刮在他脸上如同刀割,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冷。
他的脑海里,只有父亲受伤的画面。
天色微暗,顾野终于赶回了清河县。
他连夜从厂里出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此刻脸上风尘仆仆。
他还没进家门,就看到顾建国家里的大门半开着,院子里散落着一地鸡毛。
他推开门,屋子里一片狼藉,陈月香坐在炕沿边,双眼红肿,旁边是躺在床上呻吟的顾建国。
顾野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的五味杂陈。
“爸!妈!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语气低沉,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
陈月香一看到顾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去抱住他,哭得更凶了。
“小野,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你爸,都是那个丧良心的林婉清害的啊!”
她指着顾建国缠着厚厚绷带的腿,话语里充满了怨恨。
顾建国看到儿子回来,也强撑着坐起身,指着自己的腿,痛心疾首。
顾野扶着母亲,走到床边,看着父亲那条明显变形的腿,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
“到底是谁干的?”他问,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陈月香添油加醋地把李二狗一行人如何闯进家门,如何痛打顾建国,
又如何威胁的话说了一遍,一口咬定是林婉清惹的祸,让他们家替她背了黑锅。
顾野听完,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他了解李二狗的为人,也隐约能猜到这背后的缘由。
他知道,这其中恐怕并没有陈月香说得那么简单,
但父亲的腿伤是实实在在的,这让他无法再冷静思考。
“妈,我先带爸去县医院看看,其他的事,回头再说!”他艰难地说道。
顾建国见儿子回来,总算有了主心骨,却也有些心虚。
他清楚,这事儿的确是陈月香先惹出来的。
医院里,医生给顾建国拍了片子,确定是小腿骨折。
需要打石膏,静养至少三个月。
顾野守在病床前,看着父亲苍老的脸,还有缠着厚厚石膏的腿,心中说不出的疲惫。
他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厂里不顺,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
他走出病房,用医院的电话拨通了厂里的电话。那边传来郑工焦急的声音。
“厂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厂里这几天……”
顾野揉了揉眉心,打断了郑工的话。
“郑工,我这边出了点急事,短时间可能回不去。厂里的事情,就先拜托你多费心了。”
挂了电话,他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墙上,窗外是清河县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