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脸上带着一点腼腆的笑意,向顾野和林婉清介绍。
“哥,嫂子,这是我对象,李文静。”
李文静抬起头,小声地跟着高尚喊。
“哥,嫂子好。”
林婉清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男的儒雅,女的文静,站在一起格外登对。
这都过年带回家里来了,显然是奔着谈婚论嫁去的。
“恭喜恭喜。”
顾野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拍了拍高尚的肩膀。
林婉清也笑着说。
“真好,姑妈高兴坏了。”
二姑妈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可不是嘛,我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就等着他们俩毕业,就给他们把事办了。”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这份喜悦而变得格外温馨。
高尚和李文静给他们倒了热水,几人坐下来说着话。
因为有客人在,顾野和林婉清没有久留。
说了几句家常,便准备告辞。
临走时,高尚特意说道。
“哥,等过完年,我带着文静去看望大伯。”
“好啊,你大伯前两天还念叨你呢。”
顾野笑着应下。
从二姑家的小院里出来,一股凛冽的寒风猛地灌进脖子里。
林婉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拉紧了衣领。
刚才在屋里还不觉得,一出来才发现天色更沉了,风也更大了。
她的脸颊被冻得通红,连鼻尖都泛着红意,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顾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那抹红色刺得他眼睛有些发涩。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长腿,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供销社走去。
林婉清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供销社的门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没过多久,顾野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的手里,多了一条崭新的灰色羊毛围巾。
他走到林婉清面前,将还带着包装纸的围巾递到她眼前。
“骑车风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围上能好点。”
林婉清的视线落在那条围巾上。
灰色的羊毛,织法细密,看起来柔软又暖和。
在这个年代,这样一条纯羊毛的围巾,算得上是奢侈品了,价格不菲。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太习惯做这种事情,耳根处泛起了可疑的红色。
这抹红色,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军人的冷硬,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笨拙的温柔。
“给你的。”
见她不动,顾野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急切。
林婉清沉默了几秒。
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份带着他体温的温暖。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
顾野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
林婉清拆开包装纸,将柔软的围巾围在脖子上。
羊毛独有的触感,细腻又温暖,瞬间隔绝了肆虐的寒风。
围巾上还带着崭新布料的味道,意外的好闻。
她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顾野看着她,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停下了脚步。
顾野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跟着停下来,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风声在他身后呼啸,他却为她挡住了一片小小的安宁。
“怎么了?”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依然低沉。
林婉清仰起头,从柔软的围巾里抬起脸,清澈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汪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顾野。”
她轻轻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投进了顾野心里的那片深潭。
“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风声,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都消失了。
顾野的世界里,只剩下林婉清那张平静的脸,和那句让他如坠冰窟的话。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液好像在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尽数褪去,只余冰冷。
他想问为什么。
他想问,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挽回的余地了吗?
那条他刚刚买给她的围巾,还崭新地围在她的脖子上,那点属于他的笨拙的温柔,还带着新鲜的暖意。
可她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婉清,你……”
顾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抓住她的胳膊,却又在半空中顿住。
他怕自己的力气太大,会弄疼她。
更怕自己的触碰,会换来她更决绝的闪躲。
“我们之间还有小奇”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林婉清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楚,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但那点微弱的刺痛,很快就被重生的决绝所淹没。
她不能再心软了。
上一世的教训,刻骨铭心。
“没有误会。”
林婉清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语气依旧平稳。
“顾野,你知道的,军婚不好离。如果我单方面去部队申请,只会闹得很难看,对你,对林奇,都不好。”
她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声泪俱下的控诉,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他们都无法回避的事实。
见顾野紧抿着唇,浑身散发着濒临崩溃的压抑,林婉清放软了些许态度。
“林奇很喜欢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们离婚之后,还可以像亲人一样来往,你可以随时来看他。”
“但是,顾野,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真的没有维系的必要了。”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最后那一句“好吗”,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也带着她对他最后的善意。
顾野死死地盯着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让他绝望。
因为这代表着,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已经将他彻底地从她的未来里,剔除出去了。
再多的挽留,再多的解释,都只会变成无谓的纠缠。
反复的拒绝,只会将她越推越远,直到连最后那点作为“林奇爸爸”的体面都荡然无存。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溃不成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