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微暗中掐了掐秦南城的手,抬头,眼神示意他跟去看看。
秦南城也不傻,看得出来父亲让了步。
这与自己记忆中张扬跋扈、说一不二的父亲形象相去甚远。
他看了看林熹微,懂了爱人的意思。
秦南城抬脚也跟了出去。
姚胜利带着丁辉在前面走,秦南城默默跟在后面。
姚胜利似是感觉到后面有人,不由得放缓脚步。
秦南城快走几步,追上老父亲,语气硬邦邦:
“哎,老姚,走,抽支烟去。”
年纪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院里的混世魔王。
姚胜利闷哼了一声,跟着儿子来到桂花树下。
秦南城先给他发烟、点燃,然后,自己捏着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面闻。
“咋?烟都戒了?呦吼,你小子真是个情种呀!”姚胜利瞪一眼儿子,自己开开心心吞云吐雾。
这是秦南城第一次主动给他发烟点烟,老姚同志觉得今天的烟……有点甜!
他都有点舍不得,慢慢品尝,小口小口嘬。
“你说说你,总是跟老子过不去,干啥了嘛,我是你老子,又不是你仇人。”
姚胜利唉声叹气,变相在投降:
“服了!老子是真的服得透透的啊!”
秦南城大概听出来了,但他跟只锯了嘴的闷葫芦一般,三棍子才打出一颗闷屁:
“那时候我年纪小,混账。”
也算是变相承认了点什么,还算是变相在和好。
“哈哈哈!”姚胜利跟儿子的当年心结,算是解开了一个:
“你呀你,也算是……孺子可教也!”
冷不丁,秦南城给他兜头泼下一盆凉水:
“我不会改姓,我会一直姓秦。”
“呀!你个王八犊子!我是你老子,我姓姚!”姚胜利又炸毛了:
“你儿子不跟我姓,也没跟你姓,你忍了,我也忍了,姓林就姓林吧,那你改回来跟我姓呀!”
秦南城看他那副气到呕血的可怜模样,也不忍心跟他置气了:
“我其实……不算跟我妈的姓,我给我三外公顶了门。”
……
姚胜利的情绪再一次哑了火:
“你、你三外公?可是……秦无冕?”
姚胜利口中的秦无冕,乃是半个世纪前华夏的第一批飞行员。
他们从入学到培训,再到紧急奔赴战场,最后到全部以身殉国,甚至包括航校的老师。
不过短短的六个月。
这是全人类史上最为悲壮的一批飞行员。
却也是最为可歌可泣的一批爱国青年。
秦无冕。
秦南城的三外公。
当年,仅仅20岁就牺牲,驾驶飞机与倭军飞机同归于尽,以身殉国。
因此,秦无冕这一支在族谱上就是断了后。
秦望舒做主,把秦南城归到秦无冕的身后,继承了先辈的荣光,入伍也成了飞行员。
这也正是秦南城所说的“我给我三外公顶了门”。
姚胜利这一次更加没有理由反驳了,甚至还自责:
“你这臭小子,当年怎么不早说?害老子误会你这么多年!”
他将抽完的烟狠狠往地上一丢,一脚揉灭:
“玛德!你小子要是早说,我肯定不会跟前辈争什么,倒是这么多年了,显得我姚胜利没有气节,心胸狭隘。”
姚胜利自己就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自然也会英雄惜英雄,知道秦南城记在秦无冕的名下,非常有必要。
他们这一代人,把“无后”看得很严重。
秦南城又给老爹发了一根烟:“我故意不说,就是要气一气你。”
“臭小子,报复老子!”姚胜利苦笑,就着儿子的手再次点燃一根烟:
“哎呀!说开了就好呀!”
父子俩解开了一些误会,笑嘻嘻站在桂花树下相对抽烟。
“哎?那你咋跟秦家交代?林熹微可是说了,孩子姓林。”
秦南城淡淡一笑:“那不是双胎嘛~o(* ̄︶ ̄*)o~”
……
屋内。
秦南城去追老爹姚胜利了,黄利琳竟是留下来了。
好在屋里有冯医生与王妈,林熹微也不怕她。
黄利琳手里还拎着那个礼盒,就那么侧身站在门口,半边身体与脸沐浴在阳光下,半边隐匿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
“林熹微,挺能装的呀。”黄利琳根本不在乎他们三人的想法,说话格外阴阳怪气:
“肚子疼?啊?呵呵、呵!既在老姚跟前摆了我一道,又故意让他听到你怀了双胎,啧,心思真真是深沉。”
林熹微但笑不语,就那么微微眯眼看着她。
“依我看,肚子疼是假,故意引老姚来这里是真,还刻意让他重视你肚子里的孩子,心思真够九曲十八弯。”
黄利琳斜眼看人,嘴角翘起,不屑一顾:
“你这点小伎俩,我早就玩腻了,呵呵,还想跟我斗?做梦!”
林熹微用一种看啥子的眼神看待她,凉丝丝回怼:
“冯医生,先给这位黄女士看看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哦,不对,是不是被驴踢了。”
“你!”黄利琳气得跺脚:“你骂谁呢?”
“谁蠢驴骂谁!”林熹微刀子嘴,极为锋利:
“少用你那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想法,恶意揣测我的言行,你不配!”
林熹微嫌弃得直皱眉,心想:
[我生的孩子,自然要跟我的姓,谁一天天闲的没事干,希望引起便宜公爹的注意,把孩子的冠姓权送给他?]
黄利琳闻言,即刻回怼:
“我想法龌龊?也不知道是谁言行举止才龌龊!装肚子疼,是你吧?”
林熹微抿了抿唇,不吭气。
“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黄利琳洋洋得意撩了撩头发:
“稍后,我会在老姚跟前揭穿你的真面目,看你还怎么伪装!”
林熹微端着水壶默默喝了一口,灵泉水没咽下去,含在嘴里转了转,心想:
[这家伙莫不是真有病?名利场混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混明白?]
[姚胜利那种老炮,大是大非上面可从来不含糊!]
[无关痛痒的所谓揭穿真相,姚胜利根本不care好嘛!]
[果然呐,人真的会越是失去的时候,越是想要跳起来抓住点什么。]
[黄利琳这个状态,基本就是这么回事,不思悔改,错误道路上一头莽到黑!]
……
待到姚胜利跟秦南城父子俩说说笑笑走回来,黄利琳当场开演。
她将手中珍珠礼盒放到林熹微跟前,姿态那叫一个低下:
“小林,这是黄姨的一点心意,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肯定也不缺这些。”
她甚至还扭扭捏捏笑了笑,故意回看一眼姚胜利,这才继续:
“长辈初次给晚辈见面礼,来得匆忙,没带其他值钱东西,也就这些随身物品还算体面,小林,千万不要嫌弃哦。”
林熹微默默看她表演,还是当着姚胜利的面儿可着劲儿表演。
反观姚胜利那边,脸色还算平静,跟秦南城似乎关系融洽。
只是,那眼神里,好像闪烁着期待林熹微收下的希冀。
林熹微眼眸闪了闪,浅笑,演起来:
“噢,黄女士送的礼物呀,那就是代表我公爹老姚同志了,好的呀,我收下了。”
林熹微这漂移过弯的速度,险些把黄利琳给噎死!
好家伙!
她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之前还抵死不从,说破嘴皮子都不答应,现在呢?当着姚胜利的面,居然收下了?
林熹微的骚操作何至于此?
“既然黄女士都说了,我不缺这些小玩意儿,那我改天就拿去换了钱,好给岛上的孩子们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林熹微也故意看了看姚胜利的反应,公爹一脸的欣慰,看不出任何生气的痕迹。
“我,林熹微,现在是凤凰岛妇联的主任,有责任为岛上的妇女儿童谋福利。”
她笑眯眯看向黄利琳,割肉一样言辞犀利:
“到时候,我会邀请黄女士一起,把这笔钱买来的物资热热闹闹发到需要的人手里。”
杀人诛心呐!
林熹微不光收下了黄利琳的珠宝,还要转手卖了!
卖了就卖了吧,还要专门邀请黄利琳一起见证这笔钱的去向——
钱买物资,她再亲手发放给岛上的妇女儿童!
黄利琳已经不是心在滴血,是泉水一般喷血!
天知道这套澳白珍珠她有多喜欢!
这么多年,凡是重要场合,黄利琳必戴这套珠宝。
结果,林熹微就这么给她随意践踏随手扬了!
……
“黄女士?黄女士!”
林熹微见她走了神,脸色还一阵紫一阵白,不由得故意拿腔拿调戏谑人:
“哎呀!您脸色咋这么不佳?莫非,舍不得这套澳白珍珠?”
“没、没有,呵呵呵……”黄利琳除了强颜欢笑,还能咋办?
她在心里何止是憎恨林熹微,简直是恨不能将林熹微千刀万剐,一泄心头之恨!
“没有就好嘛,我说嘛,黄女士一定是心怀大爱之人,格局肯定超大!”
林熹微笑面虎一只,眼神那叫一个耐人寻味:
“老姚同志肯定也希望你识大体,关爱海岛群众,热爱国家,高风亮节,对吧?”
最后几个字,林熹微故意看着姚胜利。
“那是肯定!”姚胜利替黄利琳回答了,也有心打击消灭黄利琳这股子歪风邪气:
“身为军属,必须要有良好的思想觉悟,坚决不能助长某些歪风邪气,哼!”
他这人极其爱惜政治羽毛,深恶痛绝家属搞小动作。
黄利琳现在这个情况,姚胜利只想尽快给她处理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黄利琳再敢出什么幺蛾子,姚胜利可就要休妻了!
但是!
黄利琳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林熹微、秦南城、姚胜利,全是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都到了这种位置,哪有人不贪?
不然,千辛万苦爬上高位为了什么?
黄利琳不仅要背着老姚收东西,还要变本加厉!
今天让她损失一套澳白珍珠,明天,她就加倍、十倍,从别人那里再伸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