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春祭遇仙的消息,很快就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两宫。
当时灞水之畔的天地异象动静太大了,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然后再走走关系,和随行队伍人员这么一打听……
你说什么?!神女求娶(划掉)求婚陛下?!
未央宫内,人仰马翻。
再一次被同僚扯住,太常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那句“是的神仙要与陛下成婚了”,感觉嘴巴都要说干了,表情介于“死而无憾”与“生无可恋”的两种状态来回切换。
宗正面露惊愕,他的表情如太常之前所想的那般懊恼万分——唉我当时怎么就不在场呢!
多重大的场面啊,他居然没能亲眼见证!
“既如此,神女眷佑大汉,是十足的好事啊,太常为何露出这般憔悴神色?”
太常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的苦你们不懂。
一想到神女定下的七日期限他就脑壳发疼,一度感觉自己脑袋顶着个血淋淋的“七”的倒计时,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了陛下和善的笑容,以及陛下的声音……
“古籍查了吗?章程拟了吗?流程定了吗?”
“什么都没做好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太常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他就算是这七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都不一定能拟出一个让陛下满意的章程,放眼过去,哪一次皇家婚仪不是从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更何况这还是千古未有的天子与神仙的婚礼!!
是否能依照人间婚俗?六礼该如何安排?纳吉纳征要怎么和神仙沟通?礼单和随行人员又该如何拟定才不会冒犯上神……全都无例可循啊!难道要他们太常府上上下下硬想吗?!
若是不极尽隆重奢华,锣鼓喧天大办特办,陛下肯定不会满意。但若是要按照最繁琐、最严格的流程来办……只给七天准备时间是认真的吗?
陛下,臣做不到啊!!
整整一天,太常都在和属官们一起埋头于古籍藏书与神话传说的海洋里,希望能从尧舜三代或者黄帝旧事的零星记载中,找出可以依据的蛛丝马迹。
然后,太常跪倒在宣室里痛哭流涕。
这个两鬓都霜白了的前朝老人颤颤巍巍地捧起官印,竟是当着天子的面,颓丧地痛哭出声。
“陛下,老臣才干不足胜此重任,恳请陛下收回官印,交予更有能力的后生……”
陛下你放过我吧陛下!我辞官还不行吗!!
刘彻:……
刘彻:“张卿不必如此,朕知此事艰难,明日将在朝会上与众卿共议。”
他也没有那么不做人,把这么大的重担完全压在这一个官署上。正好借着朝会,把神女降世的消息也坐实了公开了。
想到长乐宫那边会因此激起的连锁反应,刘彻觉得心情都愉悦了。
太常大大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
次日的未央宫朝会上,满朝公卿的表情都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大家都还保持着高质量高素质的沉默,但那滴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和一个队列的同僚们各种眼神交互,已经暴露出了他们并不平静的内心。
刘彻没有卖关子,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关于春祭上一切传言皆属实。”刘彻轻咳一声,努力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如今最大的难题是,神女只给了七日时限。”
“神女临凡,眷佑大汉。此乃千年未有的大机缘,不可不慎重。”这位才十八岁的少年天子施施然一摊手,“究竟该如何拟定婚仪,方能上不失天道之尊,下不堕大汉国体?诸卿可有良策?”
满朝公卿:……
他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说得好像他们就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似的。
如今站在这朝堂上的,大多是前朝景帝时留下的老臣了,在黄老之学里安逸惯了的小心脏真的很难一下子承受住这么强烈的刺激——他们中好大一部分人现在还不敢置信,怀疑人生呢!
在一片静默中,公卿的队伍里慢慢走出了一个臣子,先是对着刘彻郑重一拜,先是说了一串贺大汉贺陛下的吉祥话,让气氛活过来。
刘彻见到此人,也稍稍倾身,脸上浮现出细微笑意:“赵卿有何高见?”
其余大臣斜眼觑他。
哦,赵绾。去年才因长于文学经典而受陛下擢升,颇受陛下器重的儒生。
想到此人所擅文章,所属学派,不少旧臣脸色微妙起来,还有人已捏紧笏板蠢蠢欲动。在黄老之说还如日中天,代表着朝堂主思潮的现在,“儒学”这个词可不仅小众,而且异类。
赵绾就像完全没感觉到同僚们投来的视线,不急不缓地阐明自己的观点。
“紫华神女乃月宫上神,寿与天齐。她所经历的,或许是伏羲、神农之世,其时的礼仪早已湮没于上古洪流,与今迥然相异,以客观论,难以凡俗婚嫁之礼度之。”
此言一出,不少老臣微微点头,然而话音未落,赵绾的声音就猛然扬起,话锋急转。
“然!正因如此,我等凡尘之人,才更应以我朝之礼、人道之诚,来回应天命的眷顾!”
“礼者,天地之序也。乃区分人道规则,彰明德行的根本。大汉拿出至高的凡俗婚仪迎接神女,彰显的是大汉的秩序,是人道的精粹,亦是我朝对仙神献上的敬意。”
丞相卫绾的眼皮突兀一跳,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谁都知道礼制的重要性,需要他赵绾再三强调?可方才陛下抛出的议题是“婚仪以仙神之说为重,还是以凡俗之礼为重”,赵绾如此不遗余力地给后者加码,莫非另有所图?
赵绾掷地有声地说道:“故以臣拙见,为了向仙神献上至高诚意,我等当召集天下饱学儒生,穷尽三代典籍,追溯尧舜之德,为陛下与神女重新创制一套天人合婚的大礼!如此方能上达天听,下安万民。”
说罢,赵绾深深地朝上首一拜。
——好家伙!
——好家伙,你小子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其余的臣子脸色变得有几分扭曲,一口一个“神女长寿”、“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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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神农”,暗示神女更熟悉的应当是古礼,然后顺势给你们儒家抬价值,向陛下表示没人比你们更懂古礼是吧?!
要是陛下真的因此广召天下儒生,儒家借此机会得到重用……这朝堂上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吗?
立刻有人站不住了。
“一派胡言!”
丞相的背后,一名保守派的老臣怒不可遏地出列。
“赵大人此言差矣,仙神应天地之气,承自然之力而生,逍遥尘垢之外,为何要遵循尔等繁文缛节?天人结合,沐浴更衣,静心斋戒,虔诚敬告天地足矣!”
“你们儒生不过是想借机起势,其心可诛!”
“你!”赵绾面色一沉。
不等他反驳,王臧已一步踏出,与赵绾并肩而立,厉声道:“荒唐!若仅以虚无缥缈的‘顺其自然’导向,如何彰明我朝礼仪之邦,我皇受命于天的道理?尔等说辞,简直是怠慢神明,是为大不敬!”
哐当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就这样扣下来,气得那老臣头晕眼花。
“敬与不敬,岂是尔等说了算?神女可曾说过要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神女未言,正是我等臣子思虑周全之处,此为臣道!”
“巧言令色!那这么说你们儒生就能七天内创新一套天人婚仪?”
“不让我们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朝堂上完全炸开了锅,眼瞅着气氛逐渐白热化,要从口水争斗上升到贴身肉搏了,整个朝堂热闹得和菜场一般,刘彻烦躁得一拍案桌。
“行了!”
朝堂瞬间一肃。
“你们是忘了今日议题是什么了吗?朕是让你们来给朕分忧,不是让你们把所谓道统之争搬上台面来,再给朕添堵!”
“说来说去,你们谁能给朕一个完整的方案?”
丞相卫绾心中微微一叹息。烂摊子还是得他来收拾。
他上前几步,说道:“陛下息怒。并非我等不重礼制,只是兹事体大,我等不得不以仙神意愿为尊,又不得失了大汉国气。其中平衡,难以把握。”
先是经典和稀泥,把朝堂上的火药味降下去,然后卫绾又朝向赵绾、王臧二人,平静地说道:“二位言之有理,只是你们或许还漏了一点。”
“春祭当日,神女亲自将一白玉箱交予陛下,直言此为‘聘礼’……请问二位,这仙神下聘一事,又当何解?”
卫绾当时虽然没有亲自到场,但作为春祭后第一批被太常拉着倾诉的树洞,他对当时的情况也算是了解得尤为详尽了。
他这轻飘飘的一问,直接打出大范围伤害,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没一个人发得出声音了。
赵绾和王臧瞠目结舌,不可置信,他们二人缓缓扭头,看向上首处僵硬如木雕的当今天子。
——陛下!怎么回事啊陛下!这个事儿您没同我们说啊??
——为什么是您被下聘啊陛下?!
刘彻默默地别开了头。
……他能怎么说?说自己不小心忘了,你们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