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冷夏垂眸，“你怎么还不去医院？”
“这钱是你帮我凑齐的，江婷也喜欢你，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了，”她蹙眉，反感，“我不喜欢去医院。”
江炽哑然。
“那……”他绞尽脑汁想理由，“那你去帮我照顾一下江晓，行吗？我现在这样，江婷看了恐怕会担心。”
冷夏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青青紫紫，皮肤冷白，即便洗过，也衬得那伤痕触目惊心。
反正的确挺难看的。
“那你等我换个衣服。”
冷夏关上大门，进了卧室，换了件保暖衣，有点小，好几年前买的了。
她粗暴的把衣服往下扯了扯，好更贴合自己的身体。
然后换上那件林淼送的大衣。
“好了，”冷夏看他一眼，“走吧。”
江炽跟在他身后，冷夏走在前面，注意力却在后面。
她能感觉到江炽明显犹豫。
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冷夏猛然回头，抬眸，直愣愣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见她这样咄咄逼人，江炽愣了一瞬，进而心中生出欢喜。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现在不太想搭理我？”
冷夏：“……”
算了。
“先去医院吧。”她道。
冷夏用仅剩的四块钱，两人去坐了公交。
下车之后，双双对视。
冷夏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就找周瑶多借点了。
“走吧，”冷夏声音虚虚的，“我的钱都得留着，我可没有多余的钱买吃的了，你要是饿了，你自己解决。”
身后的江炽没有回应。
冷夏这话说的自己心虚，江炽没回答，她又察觉是不是自己的话太重了。
于是偷偷往回看了一眼。
人不见了。
冷夏眨眼，顿住，看着身后的空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夏夏。”
冷夏猛的转头，眼前是江炽那张笑眯眯的脸。
“诺，刚买的，吃吧。”
软软的东西被塞到了冷夏手里，滚烫热乎。
烧麦的香气缕缕钻入她的鼻腔。
冷夏的肚子差点打鼓。
“你哪儿来的钱买烧麦啊？”
“拿游戏机换的，”江炽得意洋洋，“走的时候揣的，以防不时之需。”
冷夏一噎：“一个游戏机，你就换四个烧麦啊？”
“情急之下嘛，那小孩只有四个烧麦。”
“你找小孩换的？”冷夏蹙眉，“几岁小孩？”
“怎么可能？”江炽斩钉截铁，“十几岁小孩，初中生。”
冷夏：“……”
冷夏把烧麦揣进了口袋，“别说了，去交钱吧。”
“那你先吃了啊，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冷夏充耳不闻，“几楼，你去哪儿交钱。”
“5楼，第一个病房，交钱在六楼。”
“那我先去找江婷，你去交钱。”
“要不你等我吧？”
电梯里，冷夏抬头瞄他一眼：“你这样子不太适合见江婷不是你自己说的？”
“哦。”
江炽悻悻的应了，差点忘了圆谎。
五楼到了，冷夏抬脚出电梯，径直走进第一个病房。
江婷一看到有人进来， 立马眼巴巴的看过去。
见到是冷夏，江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明显要哭，却还拼命憋着，小小的肩膀不停的颤抖。
她声音很小：“姐……”
江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的新衣都变成了旧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污渍。
冷夏捏捏她的脸，看了眼江晓，还没醒来。
“饿了吧？”
江婷憋着嘴，摇摇头。
冷夏掏出口袋里的烧麦，塞她手里：“吃吧。”
“我不饿。”
江婷倔强的摸了把泪，双手把烧麦推到她身边，“我不饿，姐姐，你吃吧。”
冷夏拉了个凳子坐到江婷身边，捋了捋她额前乱糟糟碎发。
“我不饿，我已经吃过了，这个是你哥特意买给你的。”
“那我哥呢？”
“你哥去交钱了。”
“她凑到钱了？”
“凑到了，你不用担心。”
“那我们家以后是不是要背好多债。”
冷夏垂眸，轻描淡写：“没关系，姐姐小时候也经常被债，你看，现在不也还清了，姐姐也活的好好的。”
她把烧麦袋子打开，送到她嘴边，“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江婷看她一眼，见冷夏神色并没有异样，她才放心的咬了一口。
“自己拿着。”冷夏轻声道。
江婷拿着烧麦，大口大口的咬，明显饿坏了。
冷夏一下一下的捋着她的辫子，思绪渺远。
“头发乱成这样，我给你重新扎头好不好？”
“我自己会扎头的，”江婷红了脸，十分要强，“就是这两天，忘了。”
“没关系，你忘了我给你扎。”
江婷听完，有些犹豫，但还是侧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她。
心里隐隐有些渴望和期待。
妈妈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扎过头发了。
冷夏撸下她的发圈儿，把头发散开，用手指轻柔的捋顺。
江婷头发很柔顺稚嫩，属于小孩子特有的顺滑柔软。
“你哥又给你扎过头发吗？”
“没有，我哥不会扎头发。”
“你头发都是你自己扎的？”
“都是我自己扎的，”江婷的话里带着自豪，“江晓的头发也是我扎的。”
“那你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自己扎头发，又一次梳头发梳生气了，我就拿剪刀把头发剪了。”
江婷惊愕，“你妈妈不帮你扎吗？”
冷夏扎辫子的动作慢了一瞬，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我妈不会给我扎头发。”
江婷微微垂眸，沉默的闭了嘴。
她能感觉到冷夏好像有些难过。
“姐姐。”
“嗯？”
“我现在十一岁，等我再长高点，等我十五岁，我给你扎头发。”
冷夏笑了：“好。”
她把江婷的话放在了心上，但没有当真。
扎个鞭子，冷夏用了十几分钟。
江婷的头都快僵硬了。
“姐姐，还没好吗？”
她问了好几次。
“快了。”
冷夏每次都是这样回答。
她扎的满头大汗。
好多年没有再扎这类小辫子，手生到可怕的地步。
“好了好了，套个发圈就好了。”
巨大的扎辫子工程，艰难收尾。
江婷头皮有些疼，可心里仍然隐隐含着期待。
期待厉害的冷夏姐姐，会把她的头发扎的怎样漂亮。
“好了。”冷夏信心十足，“走，带你去镜子里看看。”
一大一小，站在厕所镜子前，江婷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姐姐……”她幽怨，“你扎鞭子的手艺怎么这样啊？”
冷夏眨眨眼 ，拧着眉， 似乎在思考。
半晌，她煞有介事的：“不好看吗？”
江婷看着这歪七扭八的辫子，有些沮丧。
“以后还是我给你扎头发吧。”
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冷夏姐姐，居然不会扎头发。
江婷终于找到了冷夏的漏洞。
于是她暗下决心，要成为扎辫子大师。
冷夏依然沉浸在自我艺术里，仍不死心：“真的不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