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很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但她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好公民的命,才能挣得好公民的未来呢?
房门砰的一声,不堪重负,倒了。
赵邦国踏着大门,骂骂咧咧的进去了。
也将冷夏最后的理智给彻底攻破。
“人呢?!”赵邦国恶狠狠的踢开椅子,“去哪了!”
“小小年纪学你妈勾搭男人!胳膊肘往外拐,还把老子弄进监狱!”
“妈的!分不清大小王了!”
冷夏直挺挺躺在床底,手握着斧子柄,听着房里丁玲咣啷砸东西的动静。
砰!桌子倒了。
咣当!杯子砸了。
撕拉!书本撕了,书包从窗外扔了出去。
衣柜里的衣服,也被赵邦国扔到地上。
仅剩的几件好衣服,每一件冷夏都洗的干干净净的放在柜子里,穿的很爱惜。
此刻都被他踩得不成样子。
赵邦国踩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她床上,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些家乡话。
冷夏听不懂,但一听就觉得恶毒恶心。
她冷着脸,握着斧子柄的手蠢蠢欲动。
她无数次幻想过,要怎么杀了这个老男人。
赵邦国,他值得用最惨的手法被杀害!
每次一想到他死掉的场景,都能让冷夏感到莫大的兴奋和放松。
就在今天,想杀他的心达到了顶峰。
到底还要她怎么样去忍呢?
光明和希望引诱着她,桎梏着她。
一遍遍欺骗她,会好的。
但现在呢?赵邦国又被放了出来。
学校老师又偏心了。
她的房门坏了,书包没了,衣服也被踩坏了。
她没有地方可以喘息休息了。
冷夏忽然觉得好绝望。
人生好绝望好绝望好绝望啊……
她累了。
死亡和堕落,是诱人的温床。
所以冷夏握着斧子,从床底爬了出来。
她动作很轻,赵邦国喝了酒,反应和警觉性都很迟钝。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
冷夏扬起一个漂亮的笑,漆黑的眸子冷的吓人。
她爬上床,高高的举起了斧头。
“冷夏!”
楼下熟悉的声音传来。
冷夏握着斧头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下。
听到声音的赵邦国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到冷夏那漆黑阴冷的脸色,他立刻酒醒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是被头顶的斧头吓清醒的。
赵邦国求生欲极强的往前一窜。
砰!
冷夏一斧头砍在床沿上,咚的一声,床塌了。
“来人!来人呐!杀人了!”
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女儿,赵邦国忽然觉得十分恐惧陌生。
尤其是那坍塌的床梁。
要是没躲开,估计被劈成两半的就是赵邦国自己了。
咕嘟,他狠狠咽了吓口水。
双腿止不住的发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此刻在十几岁的女孩面前,完全没了反抗的心思。
常年劣质酒精的麻痹摄入,赵邦国整个人都显得不太正常,身体机能每况愈下。
冷夏步步紧逼,怒火裹挟着恨意,差点要将她烧穿。
“冷夏,夏夏,咱两在一个屋檐下呆了这么多年,你好歹看在你妈的面子上——”
“你没资格提我妈。”冷夏拖着斧头,居高临下,冷冷睨他,“赵邦国,这么多年,我忍你忍的够辛苦了。”
“我妈是卖的,是靠男人活的,没错,但那都是她的以前!这房子是我妈掏钱买的,连结婚证那九块钱都是我妈出的。”
“和你结了婚,她哪样不顺着你,甚至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比不上你。”
“你现在住着她的房子,用着她的赔偿金,你不高兴了就骂她是婊子,现在又拿她当挡箭牌。”
“冷秋妍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过去的几年,我每一天都想杀了你,到今天,这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只要你死。”
“你!你想干什么!”赵邦国这才想起,要从地上爬起来,逃!
冷夏拽着他的衣裳,一把将人薅过来。
赵邦国喝了酒,步子不稳,狠狠被她拽到在地上!
“你毁了我的东西,所以今天你死定了。”
冷夏垂眸,语气低沉平静,照着他的胸膛,高高举起斧子。
“冷夏等等!”
一句等等,让冷夏有效迟疑。
就是这几秒钟,江炽一把握住她的手,狠狠踹了赵邦国一脚,“还不快滚!”
赵邦国一愣,反应过来,立马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家门。
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远。
冷夏蹙眉,垂眸,别开脸,试图藏起脸上的丑陋不堪的暴戾。
“你来干什么?”她尽量平静。
江炽飞快扫了眼周围的狼藉,垂眸,语气极其平常:“给你送饭。”
然后轻轻抽走了冷夏手里的斧头,从包里掏出盒饭,握着她的胳膊,把饭盒放到了她掌心。
语气如此平常。
冷夏甚至没有从她的话语动作里察觉出一丝一毫厌恶疏远的情绪。
手里的铁饭盒还热乎着,甚至还有点烫,温度自掌心蔓延开来,烫的人心里忽然平静了些。
冷夏垂眸,看着手里的盒饭,目光从暴戾慢慢变成了不解。
他为什么还会给自己送盒饭?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很怪异吗?
那他现在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这么觉得了吧?
交朋友,不交朋友,交朋友……
去死吧交朋友。
冷夏闭了闭眼,蹙眉,强行压下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再一睁眼,又恢复成了一片冷漠。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会留在一个极端的疯子的身边。
都是陌生人,谁也不欠谁的。
她起身,把饭盒交还给了江炽。
冷冰冰的,眼里余怒未消:“拿着你的饭盒,滚。”
江炽:“……”
冷夏转身,不再去看他,而是坐到了断裂的床上,拿被褥垫着,所以屁股不太难受。
可以坐到等他离开,然后她再狼狈的,慢慢收拾这些残骸。
现在,她只渴望江炽能赶紧离开。
过了好久,她没有抬头。
但四周没有一点响动。
他应该走了吧?
冷夏在心里猜测,有些迟疑,想抬头看看,但又很不情愿。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微风。
江炽直接和她并排坐到了一起。
冷夏的余光瞥到身边那人,她有些惊愕。
但紧接着,她就察觉有人在看她。
慌张愤怒之下,她同样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对上一张含着笑意的眼。
不是嘲笑,只是温温柔柔的,普通安静的笑。
江炽整张脸似乎都变得生动鲜艳起来。
冷夏还没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恶意,嘎嘣一下,半路全军覆没。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愕和不解。
像个被捕兽夹误伤,然后不理解人类善意解救行为的野生猛兽。
“你……”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赶鸭子上架,第一个音节发出之后,她的声音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沉默蔓延。
“饭冷了,跟我回我家吧,我热一下,你再吃。”
江炽笑眯眯的,拉着她的胳膊,带她走出了杂乱破败的房间。
“不用了。”冷夏回神,立马用力把手往回拽,扒着门框。
她不想出门。
江炽回头,胡搅蛮缠:“不行,你得跟我走。”
冷夏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家妹妹喜欢后空翻,我治不了她两这毛病,所以只能来请您了。”
“我就跟我走吧!”
冷夏被他拉着出门,下楼,出了胡同,上大街。
脑子里一团浆糊。
“帮我把书包,和饭拿着。”
江炽不由分说把书包带子垮在了她脑袋上,然后把饭盒装了进去。
大大的帆布包在胸前挂着,冷夏有些发懵。
她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于是只好沉默。
“我推车,您老人家就跟着我走,成吗?”
“嗯。”冷夏的回答言简意赅,透着股严肃凝重的味道。
她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
事情好像超出了她的判断和控制范围了。
怎么办?
冷夏难得的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