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的尸体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富贵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转头看了一眼。
柳玄仍旧是那样面色淡然的站着，手上是那裂成两半的牌位，仿佛对这尖利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姐姐好厉害。
富贵在心里崇拜的感慨着，小心翼翼的想要尝试着也松开双手，可下一秒耳膜的剧痛让他吓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随着惨叫声渐渐平息，周老爷的尸身上蓦地喷出一团黑雾，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而下一刻，周府内阴风骤起。
门窗被风刮得砰砰作响，池中的水也涌动着浪花。
就连墙上那些爬山虎，似乎也感受到了大盛的阴气，枝叶哗哗作响，如哭似泣。
一时间，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黑暗的角落中挣扎，想要挣脱束缚，逃离这座被邪祟侵蚀的宅院。
柳玄立在院落中央，于阴风之中抬头看着周府的上空。
那些冤魂，都是被周家小公子害死的人的冤魂。
但是，又何止那些人？
一个人的无辜枉死，破碎的却是一整个家庭，上上下下几口人。
更有那些不甘心想要为死去的家人报仇，却被周府的保镖们拉去后院打死，又秘密处理掉的……
这些可怜人的冤魂，包括周老爷和小公子的魂魄，都成了这邪修滋养元神的肥料。
若是没有被柳玄重伤，又或是柳玄再晚来几天。
那时候他修行大成，恐怕这些冤魂都将被他吞噬。
而柳玄也就彻底没了这样简单就消灭他的机会。
柳玄盘腿坐在院子中央，示意富贵也在她身边坐下。
富贵听话的挨着柳玄坐下，学着她的样子，两腿盘在身前。
“姐姐，你要做咩啊？我们还不走吗？这里好臭！”
富贵有点不满的抱怨着。
的确是很臭。
两具腐烂生蛆的尸体停在这宅子里，加上这池子里的植物也逗已经枯死，根茎都在池水里腐烂，整个周府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臭味。
尤其如今那人留在这里的元神消散，抑制那些死气的术法消失，那股臭味更是肆无忌惮的疯狂弥漫。
“有太多人被周家人害死，我们要超度那些亡魂，然后再离开。”
“超度，是咩意思呀？”
富贵眼神懵懂。
柳玄淡声答道：“就是让他们不再怨恨，能够回去他们……回去他们的家。”
“好哇，那我要帮姐姐超度他们。”
富贵似懂非懂。
柳玄双手结印，指尖灵力流转，形成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
她拉着富贵的手，将他的手掌与自己的手掌合十。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贴着的地方，她的灵力与富贵体内天道金光交汇融合。
柳玄闭上眼，低声念诵咒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念汝冤情，速归轮回。”
富贵原本闭着眼，压抑不住好奇又激动的心情，身体左摇右晃着。
但随着咒文响起，他渐渐平静下来。
很神奇的感觉。
他明明听不懂姐姐在念的是什么意思，可听着她的声音，那些奇怪的音调一个一个钻入耳朵，他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随着柳玄声调的起伏，在他体内如潮水一般，涌上岸边又退回去。
他自己看不见的是，他脸上原本天真纯稚如孩童一般的神情，在柳玄的吟诵声中，逐渐变得成熟，温柔。
翩翩君子，芝兰玉树。
周府内的阴风渐渐平息。
那些冤魂的嘶吼声也变得微弱，仿佛被两人身上的灵力和这咒文给净化了。
柳玄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超度亡魂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可若是今天不将这些亡魂超度了，小公子和周老爷的尸身还在周府里，谁知道多拖延一天，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灵力的消耗让她有些疲惫，但她依旧咬牙坚持，一字一句地念诵咒文。
多亏了富贵天道之子的力量，超度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柳玄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濒临枯竭。
可富贵体内的灵力，却仿佛永不干涸的泉眼一般，由她的灵力牵引出的金光丝丝缕缕不断，那样耀眼又温柔的承托着她枯竭的灵力，接替了她的工作，继续净化着那些不甘的叫嚣着的冤魂。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日光终于不再被层层叠叠的阴气阻隔，热情的洒在这片院落里。
那些阴暗的角落都被照亮，阴霾被驱散，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柳玄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此刻身上的旗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阳光一照，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富贵依旧坐在她身边。
柳玄转头看他的时候，一时间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富贵，却又好像不是那个富贵。
他眉宇之间全无富贵的天真稚气，乍一看去，只有一种属于正常成年男人的稳重与温柔。
若是没有出意外，富贵本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柳玄看得有些出神，没注意富贵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姐姐，你看我做咩呀？”
富贵一开口，仍是那股天真的味儿。
柳玄就知道，他并没有改变。
“看你可爱。”
柳玄随口应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富贵的脸。
她灵力和体力都消耗太大，就连抬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费劲。
“我当然可爱，不可爱的话，姐姐就不喜欢我了。”
富贵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转而又问道：
“姐姐，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柳玄点点头，顺手把地上的牌位揣在富贵的包里。
这牌位上有那人附身的痕迹，等她日后修为再精进些，靠着这缕阴气，也能顺藤摸瓜的揪出这个幕后黑手的真身。
就在这时，周夫人跌跌撞撞地从卧房内跑出来，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她看到柳玄和富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颤抖：“仙……仙姑……您别走，老爷他……老爷他死了……他被那个道士害死了！我可怎么办啊……苍天哪……”
她身上最后一点富家太太的尊严也没有了，瘫坐在地上，蹬着两条腿哭嚎起来。
柳玄站起身，神色平静：“周夫人，你最好尽快安排人将小公子和周老爷的尸体安葬，这座宅子不能再住了，再住下去，只会对你不好。”
周夫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听到柳玄的话，只会点头：“好……我这就去办……但是仙姑，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一起……”
柳玄收回目光：“抱歉，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富贵，走了。”
富贵点点头，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只剩下周夫人瘫坐在原地，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