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姐姐，好奇怪哦。”
富贵晃着柳玄的手，一边往前慢悠悠的走，一边抬头看天上明亮的月光。
“奇怪什么？”
柳玄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他的碎碎念。
“那些好吃的菜，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吃过嘢，可是……仔细想呢，又想唔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吃过啦。”
柳玄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恰好看见富贵仰起的脸上一抹迷茫。
见她停下脚步，富贵也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脸上表情更加困惑。
“姐姐，我的脑袋是唔是真的出了问题呀？”
柳玄抿了抿唇，抬起手。
富贵配合的低下头，任由她在自己后脑勺处摸了摸。
那里的伤口不深，也早已结痂，但富贵的头脑和心智却依旧停留在几岁儿童的水平。
柳玄有时候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毕竟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他可是正在被人追杀。
有些事情如果回想起来，或许也是一种痛苦。
她不干预，只想着富贵既然是天道之子，他的命运，天道自有安排。
“都说过你的脑袋在石头上磕过啦，肯定是坏掉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傻兮兮的。”
柳玄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拉着他往前走。
富贵撇撇嘴，自己摸摸后脑勺，鼓着腮帮子有点委屈。
走过一条街，再转过街角，远远就能看见红姐的旅馆了。
“仙姑，我们就送您到这啦。”
两个小弟停下来，柳玄冲他们颔首：“辛苦你们了。”
“害，这有什么的，多走两步路罢了。仙姑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我们信义帮啊，佛爷早都下令了，只要仙姑发话，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赶来帮忙的。”
柳玄心里一热，目送着两个小弟离开。
旅馆内，红姐又是一身白色睡裙，正一手支在柜台上，撑着脸浅眠。
柳玄叮嘱富贵脚步放轻些，不要打扰到红姐，两个人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第二日的时候，有了昨日的教训，柳玄这次同富贵一起去买了肉包。
回来后依旧是那个角落，富贵专心的吃着肉包，柳玄一边小口啃着，一边看着过往行人。
突然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停在了二人跟前。
她低头看着地上简陋的招牌，嘴唇翕动着，喃喃的念着招牌上的字。
然后猛地抬眼看了看富贵，又看看柳玄。
柳玄贴心的主动开口道：“姑娘，算命吗？20港币一次，不准不要钱。”
“20？”
女子眼球震颤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
半晌咬牙道：“需要我提供八字吗？”
“若是您自己算命的话，不需要，如果是想要算别人的命数，那最好还是提供一下。”
“算我自己，”女子凄然一笑，“就请您帮我算一算，我能不能活过下个月。”
说完，她在兜里摸了很久，才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弯腰放在了招牌上。
柳玄微微蹙眉，抬头凝神观察了女子两分钟。
她目光极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女子试图在她的眼神里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却以失败告终。
这似乎让她精神更加崩溃了，嘴角抿得死紧，却最终也没能忍得住，蹲下来抱着膝盖隐忍的抽泣起来。
富贵吓了一跳，把最后一点肉包子塞进嘴里，往柳玄身边靠了靠。
“姐姐，她怎么了哇？”
柳玄指尖恰好捏到最后一卦，看着女子崩溃痛哭的样子，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别哭了。”
她淡淡开口，摸了摸兜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哪里会有什么手帕纸巾之类的东西。
只好温声道：“别哭了，我还没说问题的答案，你哭什么呢？”
女孩这才用手抹了把脸，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柳玄。
“还用说吗？我爹……我爹下个月就要把我嫁给那个死了老婆的独眼龙，就为了他能拿得出两千块的彩礼！这笔钱他们要留着给我弟弟娶媳妇，我就只是个物件，跟他们养的鸡鸭鹅一样，只是个……能拿来卖钱的物件！”
她眼里满是仇恨，近乎发泄般的嘶吼着。
路上来往的行人被这些话吸引，也只是远远朝这边看一眼。
七十年代的香江，虽说经济已经有了腾飞的雏形，但贫富差距大，那些底层的穷苦人民仍旧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大家的日子都是差不多的痛苦，所以听见别人发泄心中的怨恨，也只是当个热闹听一耳朵就行了。
毕竟回到家里，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番鸡飞狗跳。
柳玄心口一颤。
她忍不住深深看了这女子一眼。
若是那时候，她没有被自己丢失的这一魂牵引着来到这个世界，取代柳娣活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此时此刻，这具身体，也是一样的下场。
“但我收了你的钱，你的问题我自然还是要回答的，你先冷静一点。”
柳玄想了想，伸手握住了女子颤抖着的手。
她的体温常年偏低，但在这种时候却恰好能让女子激动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
她止住了眼泪，眼底的恨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一切都失去希望的空洞麻木。
“你说吧。”
其实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下个月，那场荒唐的娶亲真的要发生的话，她会在自己被捆着送到那个老男人床上之前，先用绳子勒死自己。
柳玄看出了女子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掌，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面相上看，你眉眼秾丽但锋利如刀，早年多劳，鼻梁低伏，财库未开，此面相昭示你年轻时运道不济，家庭易生变故，更易损财。”
女子听了这话，苦笑一声。
“你算的真准，我猜猜，下一句是不是该说我命不久矣了？”
话音落，柳玄猛地用力捏住了她的手。
女子一怔，愣愣抬眸看着柳玄。
“但你地阁方圆，晚运可期，流年劫数，化险为夷。五行补运，时来运转，将遇贵人，福荫双全。”
柳玄紧紧盯着女子的脸，说到最后，一贯淡淡的声线都有些拔高了。
女子咽了咽口水：“你……你别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