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林青禾想起海外贸易的事，便让几人帮他打听打听有没有航海图这一类的东西。
“这东西应当是有的，只是都在那些个大商手里，人家怕被人抢了生意，轻易是不会拿出来卖的。”
林青禾摇头，“我说的不是他们，劳烦几位帮我问问，有没有纯粹的民间爱好者。”
他记得以前看书的时候见过，民间有一些航海爱好者会自己绘制一些航海图，因为官府不重视，很多都遗失掉了。
游商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好像根本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好笑道：“你打听这个干啥，难不成你一个小哥儿也想学人家出海啊？”
林青禾笑了一下，“就是好奇，想多见见世面。”
游商们根本没把他这话当一回事，毕竟出海是多么凶险的事，哪是他一个小哥儿干得了的。
事情办完，林青禾回家。
文阿婆毕竟年纪大了，一大早做完那些豆腐后便没再忙活，没有豆腐，林青禾便只做了辣椒酱，还用猪油煮了一大锅野菜，一半留给石头。
石头很守时，天一黑就来了，还在后门处的老地方等着。
他手里捧着一个布兜子，珍而重之的模样。
林青禾好奇道：“这是什么？”
石头看起来有些窘迫，“是白米。”
林青禾有点惊讶，“哪来的白米？”
“是碎的，亲王家不吃，我替他们做了几天工，他们赏的。”
“你要送我吗？”
石头点点头。
林青禾把布兜子推回去，笑道：“你拿回去给你妹妹吃吧，她现在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
“是不是太少了？”石头窘迫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他先前说要报答林青禾，可他什么也没有，拼了命地给亲王家做了几天工也就换来这一小把米，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
可他实在没有别的了。
“当然不是，”林青禾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妹妹更需要而已。”
石头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里带着紧张，“那我能帮你做啥？”
林青禾想说不用，但紧接着便想到读书的事，改口道：“你可以读书啊。”
石头似乎有些抗拒，“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石头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似乎对林青禾的崇敬又多了一点。
他很想点头，但理智迅速把他拉了回来，“我没时间学。”
似乎怕林青禾不高兴，他赶紧解释道：“我要下地干活，还要给亲王家做工，晚上还要看妹妹。”
“那你把妹妹一块儿带来。”
石头一愣，本来就不坚定的意志又狠狠地动摇了一下。
林青禾趁热打铁，继续劝道：“等你把书读会了，就能抄书挣钱。”
他把那本《千字文》拿出来，“这本就是人家的抄写本，卖三十五文呢。”
石头下意识接过去，震惊道：“三十五文？”
他不懂书，但这本书这么薄，随便翻一翻就到头了，居然这么贵？
“是啊，而且这人写的还不怎么样呢，你要是写得好，价格肯定还要高。”
石头小心翼翼地摸着上面一个一个的字，就抄这么一本书居然就能挣钱吗？
过去在他眼里难如登天的事好像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
只是——
石头眼神变得阴鸷，“大管事说，我们生来就是佃户的命，再怎么样也翻不过命去。”
“听他放屁。”林青禾没忍住骂了一句。
石头一愣。
“别听他的，他这么说是为了控制你们，让你们心甘情愿地被他们使唤。”
石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就变成了寒意。
“读书，真的能脱籍吗？”
“能，考上功名就能脱籍，考不上也能抄书挣钱。”
石头看了看面前的林青禾，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妹妹，思忖良久，一咬牙道：“书的钱，我会还给你。”
林青禾点头，“好。”
走的时候，林青禾又把之前买的小号棉絮芯送给了石头的妹妹，两岁的小姑娘个头却小的像一岁的，用起来倒是正好。
*
第二天林青禾去摆摊，一到早市就有人招呼他去自个儿边上，还主动承诺说以后要帮他占座儿。
一路上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林青禾通通笑着婉拒。
陆春草冷笑一声，“别搭理他们，一个个都把你当傻子呢。”
林青禾笑笑，“我知道。”
“你今日还卖麻婆豆腐？”
“是啊。”
“还卖三文？”
见林青禾点头，陆春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林青禾笑笑不说话。
陆春草叹了口气。
今日的麻婆豆腐卖的比昨日还好，好些听说消息的人都带着碗赶过来抢，生怕这个傻子小摊主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都是五勺十勺的买。
周围的几个摊主本来还在看热闹，这下也笑不出来了，拼命喊着叫林青禾给他们留几勺。
穿过混乱的人群，林青禾和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他露出一个笑来，热情招呼对方，“阿土哥，你也来啦，要不要尝尝我做的新菜？”
阿土本来不想露面，这下也不好躲着了，“我就是路过，随便瞧瞧。”
有人认出他，笑嘻嘻道：“呦，这不是八珍楼的伙计么，怎么，瞧人家小哥儿辣菜做得好，过来偷师来了？”
阿土慌忙看了眼林青禾，尴尬道：“胡说什么，我就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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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青禾笑着接话，“阿土哥是我的朋友，给我帮了不少忙呢。”
阿土赶紧接话，“没错，我是禾哥儿的朋友。”
这下众人看林青禾的眼神愈发像看傻子了。
林青禾跟没看见似的，依旧笑着和阿土说话。
走的时候，阿土犹豫着要不要买些麻婆豆腐回去，其实他今日是被派来买辣椒酱的，厨头他们这两日拼命研制，可做出来的味道怎么吃怎么古怪，等他们终于确定茱萸代替不了里头的辣椒时，那点辣椒酱已经全部用完了。
这不就赶紧派他来补了。
思来想去，阿土决定装傻，还是先拖一拖吧。
一回八珍楼，厨头就亲自来找他，要知道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厨头，以前看见阿土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的。
可阿土一点都没觉得受宠若惊，只低着头生怕叫对方看出他的心虚。
“没卖辣椒酱？”
阿土点头，“听说禾哥儿钱不够，买不起那些香料了。”
“那他在早市干啥，总不能啥也不卖吧？”
“我没敢走近，远远地瞧见他给旁边馒头摊子帮忙来着。”
厨头也没怀疑，只不耐烦道：“你明日还去，有多少买多少。”
打发走了阿土，厨头又对小徒弟道：“你再去找找那几个游商，务必把辣椒买回来，快去。”
上次去找的时候，游商们正忙着四处给林青禾搜罗辣椒呢。
这边阿土刚走，林青禾的麻婆豆腐就卖光了，一共得了三百六十文。
加上手头余下的二百文，买棉布被套够了。
但因为阿土来，林青禾临时改了注意，打算把这些钱全部拿去买配料。
算算时间，游商们应该已经到市司了，他便也赶了过去。
契书由官府的人帮忙拟定，一式两份，林青禾检查过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游商们惊讶极了，“你这小哥儿写字倒是挺熟练。”
看来的确不能糊弄。
收好契书回到客栈，小二告知八珍楼的人来寻。
小徒弟一见几人就迎上来，大笑着说：“诸位可让我好等。”
游商们冲他拱拱手，假笑道：“这不是八珍楼的大厨么，怎么有空来寻我们了？”
上次小徒弟打发他们时态度不太好，几人心中有气。
小徒弟也不尴尬，反而还热情道：“我来给你们送钱来了。”
游商们互相看了一眼，“哦？”
见他们有兴趣，小徒弟忙把来意说了，还颇为得意道：“我已经打探过了，眼下买辣椒的就一个小哥儿，想来他的需求是不太大的，不如几位改成同我们八珍楼合作，你们是晓得的，我们八珍楼是老字号了，价钱方便肯定是不会亏待几位的。”
游商们又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有点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