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僚妇回道:“才不要呢。外面又冷又吵,还不如窝在这里烤烤火。”
另一名僚妇附声:“就是。栗子炕熟了,剥个给你尝尝?”
“不用了。谢谢婶子,我吃不下。”
“那你就睡,月子里的觉补人。大山那边不用担心,有阿果替你照看着。”
娜努泪光盈盈:“辛苦阿果了,我都不晓得怎么谢她才好。”
“谢什么谢,她可欢喜得很。大山好带,饿了就哭,吃饱了就睡,夜里也不闹腾。这样省事的娃崽,多来几个,也不要紧!”
娜努流下泪来,一名僚妇上手替她擦拭:“乖乖,你可保重些。月子里眼泪淌多了,以后穿根针都戳手。你听婶子一句劝,咱们呀,最坏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别老是回头看,向前走!”
听到这里,我笑着推门而入:“是啊,娜努,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不,我给你捎好消息来了!”
“青娘子过来坐!”两名僚妇起身,争着将床边的空当让出。
娜努挤出一丝笑意:“是什么好消息?”
我俯身握住她一只手:“你先答应我,不能太激动,不要大哭好不好?”
“好……”
我轻轻扒开娜努手指,将穗子置入她的掌心。
娜努握了握拳,迟疑着道:“这是——”
我含笑答:“自己看。”
娜努缓缓抬起手臂,将穗子举到眼前,定睛看了一会,目光移向我,带着哭腔道:“这,这不是——”
“你编的是不是?”
“是的……”娜努鼻翼翕动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找到阿卓哥的尸身了……是吗?”
“什么呀?”我嗔道,“找到你活的阿卓哥哥了!上午长宁军送来的,伤得有些重,但肯定死不了。有刘大夫给他医治,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天呐!山神显灵了!阿卓居然还活着!”
“长宁军是山神下凡吧!一定是!”
两名僚妇抱成一团,激动地拍打对方后背。
娜努失神片刻,忽然无声地啜泣起来,手中的穗子越攥越紧,用力到整条胳膊都在震颤。
我轻抚她道:“没事了,没事了。”
娜努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急切地问:“青娘子!娜努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折比阿卓——他,他真的还活着吗?”
我抽出她手中穗子,搁在枕旁,郑重答道:“这是我从折比阿卓的耳环上取下来的。你的阿卓哥哥没骗你,他一直在拼命活。”
递过消息出门,外山墙的影子已长出一截。我寻思时候不早,正待下山去,隔壁那屋传出阵阵哄笑。想起昨日抱过的大山,香香软软跟个糍米团子似的,突然便有些心痒。
我缓步从窗前经过,立时有眼尖的妇人发现,大声唤道:“青娘子,快进来耍!”
“瞧这一个个龇牙咧嘴的,乐呵什么呢?说来我听听。”我笑着拐进屋,一眼便瞧见阿果怀里呼呼大睡的团子,权当没有觉察,走到斜对面坐下。
阿果抱着大山,朝我走来:“青娘子,盘会?”
我睨她一眼,抄手不接。
身旁的妇人起哄:“快接,快接!接了再告诉你乐呵什么!”
阿果掀开包袱一角,给我看大山的睡颜:“才奶过的,保证不闹。”
我吸了吸鼻子,压住嘴角接过:“一会要是闹了,你可得抱走。”
“阿金,现在可以说了。”
唤作阿金的,正是昨日那位健谈的僚妇,她笑道:“我们在说大山呢。
“正好附近溪峒的巫师都在燕子坪,昨天便把妹崽的八字拿去给他们瞧,几位长老说她命格贵重,是难得的五福齐全之人。
“回来后,我还想——这到底齐全在哪呢?没想到翻过一天,阿卓竟然没死,还被长宁军给送回来了!
“这妹崽一定是受山神庇佑,舍不得她生下来就没阿爸。”
有僚妇感慨:“是啊。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没冻死、没饿死,还没被野兽吃了。这是多大的造化!”
又有人道:“阿果家三胞胎也受山神庇佑。他们两家结亲,最是般配。八角峒和牛门峒也不消再闹了,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阿金道:“自从韦大人来修了桥,几乎就没闹过了。这次我们南广部能打退石门蕃蛮子,真是多亏了韦大人。”
阿果道:“还有长宁军那位大人,要不是长宁军来得及时,我们这个年怕是没得过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我抱着大山轻摇:“二位大人若是知道南广乡亲如此称赞他们,想必会很高兴。但话又说回来,呵护百姓是为官者本分,二位大人亦是在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有僚妇低叹:“还得是山神庇佑,给我们送来韦大人这样的好官,就连从前的‘活阎王’也转性了,不枉我们年年岁岁上供。”
身旁有人附声:“为了图个好年景,开春祭山,我们峒可是宰了一头牛!”
我失笑道:“各位,可还记得我们僚人有句老话——‘骏马自己跑得快,神灵才会给它插上翅膀’。这一回遭遇石门蕃,若非大家心齐,一直坚持不放弃,再来十个韦大人,再祭十头牛,也是无济于事。”
阿金拍着巴掌大笑:“青娘子,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大家都是南广山鹰!”
我颔首道:“正是。”话音未落,感到怀中悠悠一颤,低眉看去,大山竟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点漆似的瞳仁对上我的。
我周身汗毛一耸,连忙起立:“阿果你快来看!大山醒了,好像还在攒劲。她是不是要来泡大的啊!”
阿果凑到我跟前:“这哪里看得出来?我跟我媳妇也才认识两天。”
众人哗笑。
“你——”我怒目,欲将大山递还,“抱走,抱走!”
阿果笑着躲闪:“这不还没闹吗?你再抱一会!”
“喂!哪来的野男人乱闯?”窗外响起妇人的叱问,听声音像是隔壁屋子的,“你找谁?你给我站住!这里是娘们呆的地方!”
彼时,已有两名壮健的僚妇各抄一条长凳,站到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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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僚妇气咻咻又道:“你敢进去,就等着被打死吧!”
一听这话,屋里的人又轰笑起来。
阿果叫道:“婶子把门开开,让咱们瞧瞧这不要命的野男人是谁家的?”
我亦有些好奇,怀抱大山,扭头看向门口。
一旁的僚妇伸手拉开门扇,亮光斜漏进来,明暗交界处,一张熟悉的面孔撞入眼帘。
心也被撞了下——丢人现眼……
我匆匆别过脸去,便听到屋里的人在议论:
“谁呀这是?”
“眼生得很。”
阿果轻拽我的衣袖,小声嘀咕:“青娘子你快瞧,这野——这人好像你那位朋友!”
心跳骤停半拍——这妮子眼神真好……
我压低声音:“住口!你认错人了。”
阿果被我唬了一跳,急退数步。
娜努屋里的僚妇赶来,大声喝斥道:“长得就不老实,不说清楚来干嘛的,绑你去见郭巡检!”
身着鍪甲的男子立定在门口,并未出声。
阿果又凑上来,花脚蚊子似的,嗡嗡叫唤:“青娘子,你再仔细瞧瞧呢?她们,她们真的取捆绳去了。”
心塞——这些娘们行事也太爽利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将大山塞到阿果怀里,扬声道:“等一等。想起来了——此人是我久未蒙面的一位汉人朋友。他不大听得懂僚话,这才闹了些误会。”言罢,快步朝屋外行去。
先前那名僚妇面露尬色:“对不住了青娘子,我不知道他居然是你的——”
我摆手,扯了扯嘴角:“没事,没事。我也才想起来。”经过那人身侧,轻声道,“还不走。”
山风吹得枝条簌簌发响,身后之人所披甲衣随步伐起伏,铁叶相碰,与林涛声混作一片。
走了不久回头看,朝南的和合窗俱已支楞到最大,下半扇也被卸去,窗框上叠了一排脑袋。
念及“山鹰”们的眼神太好,我憋着劲,又朝高处行了一段。
在一棵高楠下站定,我转过身,执手道:“长宁军真是南广的及时雨,乡亲们都很感激大人。方才言语间多有冲撞,还望大人见谅。”
熊图轻吁一声:“青娘子定要与我如此生分么?生恐又来不及……幸好你和你的乡亲们撑住了,长宁军与我合该感激你们才是。”
我含笑打量他:“为何要披甲上山,不重么?”
“因为,”熊图面色微微泛红,“因为要来见你……不敢卸。”
我戏谑道:“我又不是‘熊屠’,你怕什么?”
“我怕——我会忍不住拥你入怀。”
“哼。”我睃他一眼,“石门蕃这一退,不知何时,还会卷土再来。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熊图正色道:“石门蕃内患重重,这次战败,纳惹木则立威不成,必定众叛亲离。反观我方,军民士气正旺。机不可失,柳先生建议我与济周联名请奏,以乌蒙部王子——纳惹阿刀的名义,速向朝廷借兵平叛,驱除纳惹木则,献土归宋,重回羁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