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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一念间

作者:芍药与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御花园之南,十米之高的一树白玉兰花开得正盛,花瓣簌簌落下。


    矮几上,陶青筠正坐在蒲团上品茶,见她过来眼睛一亮,忙道:“你去哪儿了?哪都寻不到你,我还碰见了平安与小姝。”话语里似含了一缕愠怒:“那蛮女可有将你烫伤?我那姑姑看着柔和,怎么养出来的闺女这般蛮横呀?”


    秦惟熙走近坐定,拾起矮几上的瓷壶,见瓷壶滚烫,盏中的清茶也冒着热气。眉骨上的一双远山眉轻一蹙,余光瞥见一旁放着一盏凉茶,遂拿起一饮而尽。


    “欸!”陶卿筠一声惊呼。


    “遇见几家宗妇耽搁了时间。”她想起如今身在宫中,人多眼杂,想起康氏的话还是按耐在了心中,并道:“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宫?来这做什么?”


    陶青筠目光掠过一丝不自在,随即手中折扇一开,不以为然地道:“请你们吃茶呗。老木头手里捏着那玉佩,皇姑父哭得不轻,气得也不轻。”他说着,一收折扇朝她摆摆手,示意她靠近些。


    她附耳,陶青筠低声道:“我正要与你说,那金簪当年姑母送给小星一支。”


    秦惟熙有些诧异:“那今日若是我接了,在外人看来,岂不是都入了罗家?”


    陶青筠远眺对岸的垂柳,低声道:“应是姑母的意思。”


    秦惟熙仰首望向头顶的一树玉兰花开,轻飘飘地道:“三哥,你觉得这天家,姜氏王朝,我能进吗?”


    陶青筠定了定神,将矮几上的点心推到她面前,道:“一天没吃东西吧?有些人就是麻烦。”


    正此时,褚夜宁从假山后走来,紧绷着面,满是阴雨之色。


    二人不明所以,陶青筠问:“作甚?让你去寻小星,怎么这般回来?有人欺负你了?真是纳罕。”


    秦惟熙看着他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随后从容地一撩衣袍,坐在了自己的身侧一处屏几中。


    一阵风吹过,衣袂上带着一股清新的蜜桔香,闻着竟让人有一些舒畅安心。


    她问:“你熏香了?”


    如山野小鹿般清透的眸,不觉间靠近他,一只手握着茶盏。


    “不曾。”他道。


    再顺着她的臂弯,去看那盏被她握在掌心缺口的茶杯,那残缺极其的细微不易察觉。再看正中所放的那盏滚烫冒着热气的茶水,他长长的睫毛一轻颤,方才还紧绷的面,如今竟有些放松开来,眼底也流露出淡淡地笑意。


    “我的茶很好喝?”


    “什么?”秦惟熙不解地道。随后循着他的目光去看自己手中正握住的杯盏。


    “你的?”她顿觉此刻就像正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忙松了开。


    陶青筠在对面打量起二人,忽然一大朵玉兰花掉落在了二人之间,滚进了空空如也的茶杯里。他突然间捧腹大笑。


    “......”


    二人一头雾水。


    笑意止,陶青筠问他:“你莫非是看见梁狗儿了?”


    梁朗!她想起方才在金水河外遇见梁朗的一幕以及他说的话。


    秦惟熙回眸去看褚夜宁,然而褚夜宁并不作答。陶青筠又开始絮絮叨叨唠着家常,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闲聊着。


    倒显得她像个空气了。


    随后秦惟熙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琼楼玉宇,那琉璃瓦金灿灿的坤宁宫。


    一会儿托着腮,一会头枕着臂,闻着那半真半幻的蜜桔香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朦胧间似回到了幼年,她们几个女孩儿玉兰花树下打着秋千,少年们各有其好,或是对弈品茗,或是再后推着她们。


    那段时光真真的是美好啊!


    褚夜宁忽而转过头,看着她白皙的面上覆上花树下投过来的半片阴影,额间也沾上了一层薄汗。星眸中跟着千回百转,好似想透过她的面去探寻那其中的奥秘。


    陶青筠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杯盏,随后打开折扇“呼啦呼啦”地轻轻摆动着,在她的头顶微微送着轻风。


    他微眯着眼,下巴微微扬起,眉宇间尽是欢畅,道:“这十年来,我曾有过两刻的欢喜,一是她回来,二是你回来。而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真好。”


    “回家啦——”陶青筠低低地笑着,不断地诉说着。


    然而,在他十三岁那年,他就没有家了,变成了自幼失怙的孩子,那个八岁的小姑娘也同样失去了双亲,乃至整个家族。


    可曾流离失所,无处安身。


    褚夜宁回眸看向了矮几上搁置的木匣,漆黑的眸此刻看不出任何情绪。


    陶青筠道:“当年我是真没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儿?正好,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可愿意与我说一说?当年你也什么都未带走,我们去的信你一概不回也罢,给你寄去的银两也悉数退了回来。让我当真以为你与我们就此断绝了关系。”想到此处,陶青筠便气得有些牙痒痒。


    “甭管从前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是与从前一样是不是?”他拿扇角怼了怼褚夜宁。


    一声低沉的细碎脚步声,身侧的姑娘眉间轻轻一蹙,随后悠悠转醒。


    陶青筠看着对面的来人,朝着她笑:“昨儿什么时辰睡的?在这还能打起了盹。”


    她手抵着颞,手肘支撑在矮几上,不愿睁开眼来,清清冷冷地道:“夜不可眠,哪里有觉。”


    那边姜家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现今这几个人当中唯独少了罗聆。


    陶青筠朝他后面看:“人哩?”


    姜元珺笑道:“他说我们小孩子家家的一叙,他就不来了。”


    闻声秦惟熙顿时困意全无。


    陶青筠咬着后槽牙,轻哼了一声。


    姜元馥顿足停在了秦惟熙面前一刻,再绕过陶青筠坐在了他身侧,与褚夜宁对面落座,姜元珺则独自坐在了一处。


    姜元馥笑道:“我以为你们早出宫啦!”


    陶青筠说:“如何了?”他在问姜元珺。


    姜元珺看了一眼褚夜宁,对几人道:“李盛要斩首了。李袁达还是依原意流放。苗氏的死似乎对他父子二人打击不小,李盛夺了徐林的剑想弑父不成,竟想以徐林为质,走出大理寺。”


    “父皇知晓此事又说他协助有功,因此褒奖了他。那两出自大理寺的守卫兵父皇也未多加追责,还令徐林安抚了两人。总之这个节骨眼,人人都将矛头对准了李家。”


    至于最后,李盛活生生的咬下了他父亲下颚上的一块肉,那等血腥的场面,因在场有姑娘家,他并没有说。


    还有那场火。


    他继续道:“他狭隘之心嫉恨阿烁兄长多年,在看见那玉佩的时候已知没有退路。当日春闱失利,有人拿他与阿烁兄长相较,他醉了酒开始诋毁秦家,被那三个年幼的孩子听到,那三个孩子出言维护堂兄,皆被他泄愤所杀。”他说到此处,忽然转过头对褚夜宁道:“夜宁,当日我说过,可否待我寻一个真相,为所有赴死之人。然昭之天下。”


    “夜宁,秦家昭雪之日,也是你心安之时,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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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夜宁抬眸看他。


    姜元珺忽而苦笑一声,很是凛冽地道:“秦家所有女眷,上至年迈的妇孺,下至不知事的幼童,你远去西北也好,七妹妹身葬江河也好,我统统都护不住。一个也护不住。”


    所以待有朝一日,在父皇垂垂老矣,他若顺利登得帝位,待秦家得昭雪,当年真相重见光明之日,也是他脱去这一身桎梏,将皇权拱手让给赵家之时。


    褚夜宁抿了一口茶,轻置下茶盏,神色间也与平常无异,他忽而睨了一眼姜元珺,似笑非笑道:“如何?就如同当年你对我说,我为你友?可当年的褚、秦、罗、三世家也为太祖皇帝之友。也为今陛下之友。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黄土坡一战,吾父可没活着回来呀!”他一肘随意地搭在身后屏几上,将懒散的目光移向远处,腔调冗长,很是倨傲。


    他在言:“所谓相信与不相信只在一念之间。人死则灯灭,纠葛过去无非平白增添烦恼。”


    “乐是一天,无乐也是一天。人生苦短,何不快活行事?”


    秦惟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玉兰花树下,风似静止,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闷。


    众人缄默不语,秦惟熙将目光收回,复又投向一人之隔的姜元珺。


    “五哥......”


    “四哥......”


    秦惟熙在前,姜元馥再后,似异口同声般想截住这话头。


    姜元馥道:“四哥......”她一手紧握住茶盏,一滴晶莹的泪用眼眶夺出,啪嗒一声滴落在茶间。


    “你受苦了。当年实则我们都拼尽全力,倘若当日能救回七妹,我万死不辞。”她哽咽着:“父皇曾去得小蓬莱一座就是一夜,可他是皇帝,他是皇帝啊!我们都无法,都无法阻止。我曾多少个日夜想让七妹回来,秦家还在,褚伯父还在。多想回到小时候,就在那停留,不要去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曾无数次的说服自己。”


    “四哥,难道你在怨恨哥哥吗?还是怨恨我们所有人?当年定国公一案,而今高健身死,高健死前胸前所刻的字,是死前良心发现还是为何,可足以让秦家旧案重提就够了。我们无一人不想秦家有一日可得昭雪。四哥,难道你不想吗?”


    “四哥,这些年你独自一个人在边关,当年小小年纪,我们没有一日不是万般的惦念,这些年你到底是如何过来的?所以,四哥,你也相信秦家不会谋逆对不对?我们幼时那样的好,秦家伯母对我们就如同自己的孩儿一般。”


    姜元珺抬眸看她,内心有些唏嘘,这个妹妹,倘若能还在十年后保留当年的一份天真,于她来说也是一份益事。


    他回想起那封密信中所提及的话,信中言:你姜氏之中,除你之外不可再有他人知晓此事。


    褚夜宁忽而收回了目光,懒洋洋地轻嗤了一声:“你可记得蔡渊此人?”


    秦惟熙手握杯盏忽而一紧在猛地一松,茶盏里的温茶已然晾凉。而姜元馥也猛地抬起了头。


    “阿馥?”须臾,秦惟熙未达眼底的轻浅笑意看向众人再看向她,再朝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姜元馥渐渐哭声渐止。


    秦惟熙再回眸去看褚夜宁,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今,不再如少年时青涩,微微翘起的下巴上满是细小的胡茬。


    当年他们皆天真的以为,皆可以参与过对方的未来,看着她他们婚姻嫁娶,慢慢长大。然而这相互缺失的十年,有些人似乎在一夜之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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