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光转瞬即逝。结界中灵力充沛的环境确实大有裨益。
这段时间来，谢观止进步突飞猛进，学会了如何收敛声息，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愈发熟稔，才明白凡人的节奏是多么缓慢。
如今，她抬腿就能登上树梢，屏息凝神，便能与森林的风波融为一体。
咻！
一阵竹叶忽地随风袭来，根根如针。
谢观止身形一闪，道：“五十七片！”
“错，”唐夜烛拨开竹林，轻笑走来，“五十六又半，有一片在途中折断了。”
谢观止叹气道：“又差一点儿…”
对于修仙之人而言，短短一月转瞬转瞬，但用来学习完全绰绰有余。
唐夜烛教她许多，种种武器的招式动作基本会了，便也教导一些平日能用上的本事，例如这技听风，就是最后一课。
听风虽然不比剑招潇洒，却可以实时洞察周围的环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唐夜烛说她身份特殊，总有需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
无论如何，她苦练听风的时候感觉耳朵都快累出茧子。
后来一天突然通了，险些被四面八方的声音炸破耳膜。
也就是那天起，她才发现只要修仙之人想，别人的心跳和脉搏也是可以远远听到的。
不像自己时而紧张、时而懒散的心跳，唐夜烛的心脏总是跳动得十分沉稳，咚咚、咚咚……
“姐姐，”唐夜烛伸出手来，“走吧，我们已经借这里修行太久，继续停留，恐怕会扰乱他们的灵力循环。”
“啊，好。”谢观止回过神来，轻轻将手搭上去，抚摸到人虎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磨出了剑茧，“夜烛，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滴答、水滴声回应呼唤。
绮丽的仙境缓缓消散，转眼间，两人又回到梨花畔边荒无人烟的郊野，旭日东升，晨风稍微有点寒冷。
唐夜烛道：“嗯？什么问题。”
谢观止顿了顿，道：“就是，你明明比我大吧？或者说至少和原来的谢掌门是同辈？为什么要叫我姐姐呢。”
“……”唐夜烛脚步一顿，弯弯的笑眼莫名看起来有点不快，道，“姐姐忘了？”
这回轮到谢观止愣住，她睁大眼眨了眨，意外道：“…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唐夜烛将身一扭，抱臂走在前：“哼。原来姐姐才是那般多情，路边莫非随便见只小兽都会抱在怀里，一边亲耳朵，一边说姐姐在呢？”
这么说，谢观止才想起初见那夜，确实是这样对待小狐狸的。
这哪能同日而语，她当时可是当真以为只是个受伤的小动物，谁知唐夜烛竟记了那么久。
被逗得笑得不行，谢观止连忙追上去捉他的手腕，花枝乱颤道：“夜烛，好了好了，怪我怪我，不生气了好不好。夜烛，小狐狸，小家伙，唐少主？”
……
距离兽医馆审批流程完成，还有三周。
医馆修葺已经大功将成，烧毁的望月楼被拆除，平地而起的是一个青瓦白壁的雅致小阁。
秉承谢观止简单就好的命令，不作高楼仅一层平房，屋前设匾，里面尚且空白，等待主人题名。
房屋门前修了蜿蜒小路，两旁种植各色药材，谢观止原先还担心自己要的种子难买，谁知已经被唐家佣人养得抽条吐绿了。
唐夜烛颇为满意，站在房前，道：“姐姐，可还喜欢？”
风铃叮当。谢观止用力点点头，心里热乎乎的，道：“满意，太满意了…这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对，比我想象中的还好看。”
“姐姐喜欢，我就也喜欢。”唐夜烛被夸得眼睛眯眯，抬手示意医馆匾额，道，“请吧。”
谢观止毫不犹豫地提笔挥墨，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无比豪横！
唰，白纸一扬，迎风飘荡三个字：谢去病。
大胆，张扬，甚至略显精神不正常的名字，深深地盖在这栋典雅小楼的脑门儿上。
工人们纷纷看得瞠目结舌，却又彼此推搡着，小声道：“走吧走吧，唐少主的人，可是咱们能议论的？”
此迹高高悬挂，唐夜烛摸着下巴，来回踱步细细看了半天，思忖道：“怪异，怪异。”
谢观止：“嗯？”
唐夜烛：“我自幼也算是略懂笔墨纸砚，姐姐这笔法，还是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见……”
“噗。”谢观止心想那可不么，这叫高考应试体…连忙把他拉过来，道，“别看了别看了！走，我们去买东西！”
梨花畔的商街张灯结彩，叫卖声不断。
两侧热闹的铺子幡旗随风猎猎，酒肆茶坊欢声笑语，梯笼里的糯米糕点味扑面而来。
医馆已经装修完善，唐夜烛基本都做得尽善尽美，但像日常用品，还有医疗用具等等，都还是谢观止自己来买更妥当。
“糖葫芦儿——冰糖葫芦儿喂——”老翁挑着担子，朝路过的谢观止招手，“好吃不贵嘞——姑娘来一串儿不？”
“啊，”谢观止摆摆手，道，“我就算了，不太爱吃甜的……”
话音未落，她扭头看了看唐夜烛，后者正抱着胳膊百无聊赖地打哈欠。于是话锋一转，道：“老爷子，给我来一串，哎哎，不要山楂的，太酸了，有没有心儿也是甜的？”
片刻后，她收获了一个跟在后头专心舔草莓糖葫芦的狐狸。
唐夜烛舔得慢条斯理，舌头刚顺着草莓舔过一圈，就猛地露出犬牙，咔嚓一下全部咬碎，草莓汁水在嘴里红通通的，有点吓人又有点搞笑。
谢观止忍俊不禁，道：“好吃？”
唐夜烛点点头，虽然在外面他会藏起耳朵尾巴，但这幅模样，谢观止知道他的毛茸茸尾巴绝对在甩来甩去。
一路上，两人光顾了几家药草房，另外也给医馆添置几件别致秀丽的花瓶。
正满载而归，打算去寻巷子里的花娘问问今日可有什么新采的鲜花。
没走几步，巷子竟水泄不通，热闹非凡的看客里里外外堵在中央，吵得厉害。
“呸，呸，什么事放这么大的鞭炮，”谢观止挥散烟雾，险些被呛出眼泪来。
唐夜烛个子高挑，护着谢观止硬是从外挤到里，一直到了最前排。
这回，两人才顿时看清楚，原来是新的镖局开业冲喜，大张旗鼓地设了张擂台。
这擂台只有一个宝贝，梨花畔的游客经常都是初入百宝会的买家，眼比刀子还尖，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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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客们如此狂热的——
原是一套来自波斯的家具，雍容华贵，色彩艳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谢观止对这倒不感兴趣，摆摆手就打算走，道：“没趣，我们走吧。夜烛？”
站在她前面的唐夜烛一动不动，饶有兴致道：“姐姐，你看那边。”
擂台战激烈无比，方才击败对手的大哥猛抹把汗，酣畅道：“还有谁！”
四下环顾，无人应声。
裁判绕场一周，确定的确没有其他的挑战者，道：“恭喜你，即将获得我们活动的大奖…”
“我。”粗粝的声音传来，登上台的竟是个女娇娃。她浑身肤色如黄沙，圆脸上闪烁着黄金般野性的双眼，铃铛眸上一双水滴眉，模样娇憨野蛮，教人过目不忘。
台下看客嬉笑道：“何处来的西域娃娃！去去，找你阿爸阿妈。”
“hetui！”小女娃嗓子一拱，啪地喷人满脸口水。
谢观止敬畏地抹了把脸，确保自己没被喷到。
台上大哥扫女娃一眼，摆手道：“小妹子，你下去吧，我不打女…”
啪！
那女娃攥拳如石，猛地一掼，结结实实一拳升起。
咔吧，大哥下颌松动，滴滴答答见了血。
群众轰动如雷，顿时议论纷纷：
“这哪儿来的女娃！怎得下手这般狠厉！”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看有点儿本事，来，反手啊傻大个！”
“确实有点意思，要不要……”
台上哪管得了这些议论，只听女娃拳拳到肉，拳风猎猎，完全打得大哥措手不及。
咔、断了条胳膊，咯、折了块胸骨。
直到裁判冲进局来，女娃才低哼着收手，环顾四周。
大哥颤巍巍怒斥道：“你！…咳，我分明记得早些时候你跟镖局的在一起！平民擂台，怎得官方这么输不起，还请打手！”
群众一听，纷纷赞同，表示岂有此理。
女娃表示我就算是打手又如何，懒得理他。就在此时，谢观止定睛一看，发觉她背上竟爬着什么东西，登时猛地攥住唐夜烛，道：“你看到没有！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恰逢女娃转身，只见一条毛茸茸的鼻子摇来晃去，竟然食人魇趴在她的背上看热闹。
“唉，这小家伙，真是缘分…”唐夜烛将要翻身上台，却忽地又被扯了下来，“嗯？”
谢观止摇摇头，道：“正是试试修行结果的时候，我来！”
“啊。”唐夜烛还没来得及制止。
她手撑擂台，轻松一跃而上，顿时引得台下喝彩声一片。
“哎哟——两位巾帼女英雄！”
“精彩，精彩，看看本事！”
“咦，这不是上回给咱家牛接生的小谢医生么？”
女娃眼光一闪，看向她的表情竟有些戏弄，粗声道：“你？不唔…他。”
此地实在太过吵闹，如雷的喝彩声里根本听不清女娃的声音，说来的确叫人诧异，谢观止心中忍不住道：这哪儿来的小妹妹，怎得声音低沉堪比成年男子！
眼见女娃两拳一握，原地起势。
她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承蒙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