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河抬起头,眼眶还有些红。
他沉默了几秒,艰难开口。
“曹村长,可否请你帮忙...打听一下情况?”
“嗯。”曹勇点点头,“刚好,我今天要去镇上办点事。”
“去镇上?”陈天河愣了一下。
“对,你跟我一起去吧。”
陈天河皱着眉头,“我这身份…”
“没关系。”曹勇轻松一笑,“黑土镇本来就是个赶集的地方,这会又临近年关。”
“外地人也多,不像村里,外地人一露面就被认出来。”
陈天河看着曹勇,眼神复杂。
这个年轻的村长,做事确实有章法。
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愿意冒风险帮自己。
先前在洋子村看到的景象在脑海里浮现。
或许,跟着他真的能活下去。
“好。”陈天河点头。
“走吧。”曹勇拿起桌上的帽子,随手丢给陈天河,“早去早回。”
两人走出村委会。
曹大嘴正在外面收拾残局。
本来都已经泡上茶,享受生活了。
都是陈天河这扫把星。
看到他们出来,他瞪了一眼陈天河。
“村长,你真要帮他找人啊?”
“是。”曹勇应了一声。
“村长...”曹大嘴还是不爽,“你瞧他穿的这身,像逃荒来的人一样。”
“哦!你该不会真的是逃荒的吧?难怪不敢去派出所!”
这倒是提醒曹勇了。
他看了一眼陈天河的衣服。
满是泥泞不说,破破烂烂,不修边幅。
“走,先去我家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
“这样确实太显眼了。”
陈天河摇头,“不,我们还是赶紧去镇上吧。”
“别担心,一时半会的不会怎样。”
不由分说,曹勇拉着陈天河朝守山人小屋方向走去。
曹大嘴愣在原地。
“不会被自己说中了吧?”
一个小时后。
两人来到了黑土镇。
镇上已经热闹起来了,附近的村民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想要换点钱粮过年。
陈天河换了身曹勇的旧棉袄,两人身材差不多,看上去整洁清爽了不少。
但他走路挺直腰板,职业习惯让他始终保持警觉。
“放松点,咱们这又不是土匪窝。”曹勇开玩笑道。
陈天河没有回话,试着放松,却显得更别扭了。
不一会。
他们来到了黑土镇中心派出所。
曹勇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陈天河略显紧张地跟在曹勇身后。
大厅里,几个民警正在忙碌着。
曹勇来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前,一位年轻民警抬起头。
“同志,有什么事吗?”
曹勇从口袋里掏出黑色卡片,展示给他看。
看到上面安全部干事的身份,年轻民警瞳孔都收缩了。
他站起身来,敬了个礼。
“首长好!”
周围的民警和市民,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这边。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见你们所长。”曹勇把证件收起来。
本来只想让他通报一声,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还是太低估这年代安全部的地位了。
毕竟一句话就能把别人身份定下来,这年头,成分干净比有能力更重要。
“是!我现在就去通报!”
民警转身跑开。
陈天河在后面看着。
低声道,“你到底什么身份?”
走南闯北多年,他也是见多识广了。
从未见过黑色的名片。
但能让派出所民警敬礼,他可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曹勇还没来得及回答,走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走了出来。
看到曹勇,顿了下脚步。
“曹干部!”
他小跑了过来,伸出手,笑容满面,“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所里?是上面有什么指示吗?”
曹勇和他握了握手,“李所长,有点事想问问你。”
“好说,来办公室慢慢谈吧!”李建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走了一会,陈天河还愣在原地。
曹勇回过头来。
“来啊。”
“哦!”陈天河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去。
办公室里。
李建良泡了三杯茶,先递给曹勇,又递了一杯给陈天河。
“曹干部,您想谈些什么?”
他握着杯子,笑呵呵坐回了位置上。
曹勇接过茶杯,问道,“李所长,听说你们最近在李家村附近抓了一伙人?”
李建良愣了一下,立刻点头。
“对,昨天晚上抓的。”
他眉头一皱,不满道,“这群流民,来了东北不老实呆着,到处乱跑,还在山里生火!”
“要不是李家村的人发现得早,引发山火,他们赔得起吗!?”
陈天河紧握着茶杯,手微微发抖,却一声不吭。
曹勇在桌子下踢了踢他的脚。
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李建良喝了口茶,“已经通报大队了,看大队怎么决定。”
“本来我是想安排到洋子村去的,流民安置点,正好缺人。”
“可最近,洋子村不知道怎么了,大队特别重视他们。”
“现在已经不作为发配...安置地了,这批人。”
他摇摇头,“多半要遣返。”
“遣返?”陈天河站了起来,“走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活下来!”
话到一半,他闭上嘴。
突然意识到他失态了。
李建良皱着眉头,打量起陈天河。
“这位是?”
“我朋友。”曹勇拉了一下陈天河衣角,“李所长,能让我见见那些人吗?”
“见他们干嘛?”李建良疑惑起来。
但马上,他想起了曹勇的身份。
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当然可以!我带你去!”
李建良站起身,又补了一句。
“不过,曹干部,大队那边做什么决定,我做不了主。”
“明白。”曹勇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人。”
三人走出办公室。
陈天河一直在思索什么,曹勇警告道,“一会你别乱来,我们先确认是不是你的人。”
“嗯。”陈天河点了点头。
三人穿过走廊,来到后面的拘留室。
铁栏杆后面,不大的房间里,挤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大部分都是小孩,在哭哭啼啼的。
要不就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听到脚步声,站着的几人回过头来。
他们呆住了。
“老大!”壮汉冲到栏杆前,抓住铁栏杆,激动道,“老大,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