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他沉默了几秒，认真地对向阳说：“这事你能不能先别跟任何人说？我得自己去确认一下，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吧，”向阳点了点头，又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点，我总觉得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蔼。”
郭雨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向阳的叮嘱，原本被阳光晒得还算舒展的心情，此刻像被塞进了一团湿棉花，沉甸甸地发闷，坐立难安。
他甚至不敢再往徐晚阳的方向多看，脑子里全是“绑架”“人贩子”这些刺耳的词，搅得他心烦意乱。
向阳本来就是来探病的，手里拎着的果篮包装精致，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不好一直站在这里跟郭雨闲聊，又叮嘱了两句“凡事多留个心眼”，就匆匆往住院部大楼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郭雨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向阳远去的方向发了会儿愣，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徐晚阳。
他正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侧脸沐浴在秋日的暖阳里，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神情温和得像幅水墨画，看起来那么平静无害。
可一想到向阳刚才的话，郭雨就觉得后脖颈一阵发凉，心里的疑团像涨潮的海水似的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到底是向阳记错了？毕竟是那么久远的事，或许只是长得像的人？
还是说，徐晚阳真的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那副温和的皮囊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郭雨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回长椅旁。
徐晚阳看他回来之后，一直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脸色沉沉的，就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刚才跟朋友聊了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郭雨猛地抬头，撞进徐晚阳那双带着担忧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该怎么问？总不能直接说“有人说你小时候想绑架我，你到底是谁”？这话一出口，不管真假，都会彻底撕破脸。
可看着这人真切关切的眼神，他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郭雨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替自己挡下头盔、说话温声细语的人，会是对他图谋不轨的人。
看来，这事不能声张，得自己找人调查一下才行。
从医院出来之后，郭雨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脑子里乱哄哄的，连自己想去哪都不知道。
司机问他目的地时，他下意识报了一个地址，等车子稳稳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下，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孙磊那家私人侦探社。
自从上次郭云祥的事了结后，他就跟孙磊彻底断了联系。
郭雨没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看在他之前帮过不少忙的份上。
孙磊本就不是会主动打搅客户的人，郭雨不找他，他自然也不会单方面联系。
说到底，不过是商业合作关系，不必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
郭雨盯着侦探社那扇斑驳的木门，心里有些犹豫。
这个人还能相信吗？
可他现在能用的人几乎没有，思来想去，除了孙磊之外，他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想想都觉得有些凄凉。
他让司机在门外等着，自己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按了按门铃。
“叮咚”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开门的人果然是孙磊，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颓废了不少，下巴上满是青黑的胡茬，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
像是好几天没睡过好觉，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
“老……老板，你怎么会来？”孙磊看到郭雨，明显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别给花了，我有事找你。”郭雨侧身挤了进去，语气直接，没给对方拒绝的余地。
侦探社里还是老样子，不大的空间里堆着不少文件和旧报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和咖啡渣的味道。
两人在那张掉了漆的旧沙发上坐下，孙磊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杯茶，搪瓷杯沿还有个小缺口。
郭雨刚好也口渴了，端起来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燥意。
“是……是有什么事需要委托我吗？”孙磊搓了搓手，眼神有些闪躲，显然还记着上次的事。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郭雨没直接说委托，而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孙磊的眼神猛地一跳，随即沉默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
郭雨看他这反应，心里就明白了。
他显然是知情的，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也有难处，”郭雨放缓了语气，“所以上次的事，我懒得跟你计较。但是接下来，我想让你帮个忙，希望你这次能诚信一点。”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茶几，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无声地警告，“不然的话，你这家店，恐怕就别想在暮港继续经营下去了。”
郭雨很少仗势欺人，但如果贺氏夫人这个头衔好用，那又何必装孙子呢。
就要让人知道他不好惹，才不会一直迎来背叛。
孙磊的脸色白了白，连忙摆手：“老板，你就别为难我了，我这小庙，哪里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啊？”
他下意识想推脱，显然是怕了这种牵扯到豪门斗争的事。
“你不是号称，只要钱到位，什么活都能接吗？”郭雨挑眉反问，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我……”孙磊被噎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半天没接上话茬。
“我这种顾客，难道不是潜力股吗？”郭雨继续说道，“还是说，我哪次给你钱的时候，不够大方？”
“不……不是，您给钱一直很大方……”孙磊喏喏地说，额头上渗出了点薄汗。
“一句话，这个委托你接不接？”郭雨不想再跟他绕圈子，语气斩钉截铁。
他有的是钱，偌大的暮港，还愁找不到下一家侦探社？
只是这个人用习惯了，他懒得换而已。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磊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地吸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接。”
“那就合作愉快。”郭雨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又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