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婷婷的处分,很快就下来了。
文工团的领导,在全团大会上,公开通报了她“恶意破坏军属单位生产,思想品德败坏”的行为,给予了她严重警告处分,并且停止了她接下来半年的所有演出机会。
这个处分,对一个视舞台如生命,视名声如羽毛的舞蹈演员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消息传回大院,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孟婷婷,这个曾经被誉为“大院之花”,被所有长辈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弃的“蛇蝎毒妇”。
以前那些围着她转的姐妹,现在看到她,都像躲瘟神一样,绕道而走。
那些曾经夸她善良懂事的叔叔阿姨,现在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婷婷这孩子,心思这么恶毒!”
“是啊,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为了个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活该!这种人,就该给她个教训!”
孟婷婷待在家里,看着爸妈每天唉声叹气的,她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她能听到窗外那些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她心上。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是想让姜窈身败名裂的,怎么最后,反倒是自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到了魏彻身上。如果不是他出的馊主意,她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想去找魏彻理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
那个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进不了部队找人。
孟婷婷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魏彻手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对付陆津州,用完即弃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她彻底崩溃了。
……
另一边,魏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一块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刀锋森寒。
他听着手下关于孟婷婷下场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知道了,下去吧。”他挥了挥手。
手下走后,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桀骜的眉眼。
孟婷婷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给的钱,是让她去制造麻烦,是让陆津州分心,好让他在接下来的对抗演习中,占得先机。
他魏彻要赢,但要赢得光明正大。
他从没想过,孟婷婷会蠢到用剪刀和机油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格调。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局,竟然被陆津州那个新婚妻子,给破了。
不止破了,还设了个反局,把孟婷婷和那个叫李二牛的工人,抓了个现行。
姜窈……
魏彻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资料。
明艳,漂亮,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陆津州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竟然能娶到这么一个有趣的女人。
真是走了狗屎运。
魏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跟陆津州斗了十几年,从军校的沙盘推演,到部队的实战演习,他太了解陆津州了。那家伙就像一台精密到冷酷的战争机器,强大,但刻板,所有的行为都在预料之内。
可这个姜窈,是个变数。
一个能让陆津州那台机器,出现程序错乱的变数。
魏彻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想看看,这个能让陆津州另眼相看,能把他精心设计的局给破掉的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陆津州,我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
陆津州虽然暂时听从了姜窈的建议,没有立刻对魏彻动手,但他心里的那根刺,却并没有拔掉。
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魏彻的野心,他很清楚。
于是,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往家里跑。
美其名曰,履行协议,维持家庭颜面。
实则,是想时时刻刻守在姜窈身边,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姜窈看着这个突然变得“黏人”的男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拆穿他。
只是,被他那双深邃的瑞凤眼一天到晚盯着,她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天晚上,姜窈在灯下画着新的设计稿,陆津州就坐在她对面的书桌前看文件,屋子里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可那道视线,却跟探照灯似的,时不时就扫过来一下。
姜窈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笔。
“陆团长,你很闲吗?”
陆津州正襟危坐,视线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她脸上,面不改色。
“不闲。”
“那你天天往家跑什么?团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监督你。”
“监督我什么?”姜窈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气笑了。
“监督你,”陆津州说得一本正经,“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又在琢磨什么危险的计划。”
姜窈彻底无语了。
这个男人,真是别扭到了极点。
关心就关心,非要用这种监视犯人的方式。
她懒得再理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起身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陆津州也跟了进来。
小小的厨房,因为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你进来干什么?”姜窈正在切菜,被他吓了一跳。
“帮你。”陆津州说着,就伸出手,要去拿她手里的土豆。
结果,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啪”的一声。
文件掉进了旁边刚洗好、还带着水的青菜盆里。
姜窈:“……”
陆津州:“……”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陆津州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无措的表情。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份湿透了的文件捞出来。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很快蔓延到了脖子。
“我……”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比在训练场上跑十公里还让他窘迫。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的样子,姜窈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就弯成了月牙,眼波流转,明媚又动人,驱散了满室的尴尬。
陆津州看着她的笑脸,心跳,又漏了一拍。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姜窈笑着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拿过那份还在滴水的文件,又抽了块干净的布巾递给他。
“行了,陆大团长,厨房是我的战场,不是你的。你还是去指挥你的千军万马吧。”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背,温热柔软的触感,让陆津州浑身一震,像触了电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他看着姜窈熟练地把文件摊开,用布巾小心翼翼地吸干水分,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
“别看了,没湿透,晾一晾就好了。”姜窈头也不抬地说。
陆津州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身想走,又觉得这样像是落荒而逃,硬生生停住了脚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明天,我让周卫民送些核桃过来。”他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送核桃干什么?”姜窈有些莫名其妙。
“补脑。”陆津州言简意赅,语气却十分认真,“你用脑过度。”
姜窈手里的动作一顿,差点又笑出声。
这个男人,表达关心的方式,真是清奇又硬核。
她转过身,好笑地看着他:“陆团长,你这是在夸我聪明,还是在说我身体不好?”
陆津州被她问得一噎,那张严肃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他发现,跟姜窈说话,比指挥一场战役还难。
“注意身体。”他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说完,就好像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厨房,背影里带着几分仓皇。
姜窈看着他那挺拔又略显僵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