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厂的账上,第一次有了这么大一笔盈利。
高建国拿着财务报表,看了一遍又一遍,手都有些发抖。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兑现承诺,给全厂工人发奖金!
消息传开,整个厂子都沸腾了。
当工人们拿到这个月的工资条时,看到除了基本工资外,那笔红彤彤的奖金数额,一个个都激动得眼眶发热。
钱不多,但对这些拿了几年死工资,几乎已经忘了奖金为何物的工人来说,不亚于一针强心剂。
整个厂子,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当然,奖金拿得最多的,还是姜窈。
技术科办公室里,高建国亲自把一个厚得惊人的牛皮纸信封,双手递到了姜窈面前,态度郑重得像是在交接什么机密文件。
“姜顾问,这是你的。”
姜窈接过,入手沉甸甸的。
她打开信封的封口,里面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码着,散发着油墨的清香。
她抽出来,当着高建国的面,慢条斯理地数了数。
整整五百块!
饶是姜窈,心脏也忍不住重重跳了一下。
五百块!在这个人均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八十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干一整年的收入!
“厂长,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
高建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笑得满脸褶子,“这是合同上写的,你应得的!要不是你,我们厂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姜顾问,你拿着,拿着心里踏实!”
姜窈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这不仅仅是钱。
这是她能力的证明,是她价值的体现。是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赚来的第一桶金!
……
晚上,陆津州回到宿舍,一推开门,就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太对。
姜窈正坐在桌边,就着灯光在看书,神情专注。但她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让整个小屋都显得亮堂了几分。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个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上。
“这是什么?”陆津州脱下外套,随口问道。
姜窈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弯成了月牙,她把信封推了过去:“奖金。”
陆津州走过去,视线落在信封上,没有动。
“厂里发的,”姜窈看他不动,干脆把钱拿了出来,一沓大团结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五百块,我这个月的提成。”
陆津州看着那沓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五百块。
他一个团长,一个月的工资津贴加起来,也不到这个数的一半。
他想起她当初拒绝他给的生活费时,说的那句“我自己能挣钱”。他当时只当是她的气话,没想到……她不但能挣,还挣了这么多。
这个认知,让陆津州的心里翻江倒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用来束缚她的那张协议,她用来划清界限的冷漠,在这一沓实实在在的钞票面前,都显得有些可笑。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一贯的冷静来掩饰内心的波澜:“这是你的个人劳动所得,你自己收好。”
姜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团长,我不是在向你汇报工作,”她托着下巴,歪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我是在跟我的……合租室友,分享一下喜悦。”
“合租室友”四个字,像根小刺,不轻不重地扎了陆津州一下。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只能生硬地转过身去倒水:“嗯,恭喜。”
看着他挺拔又略显僵硬的背影,姜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男人,真是别扭得可爱。
姜窈拿到五百块巨额奖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大院。
这一下,大院里是彻底炸了锅。
“天哪!五百块!我没听错吧?比老李家一年的工分还多!”
“这姜窈,也太有本事了吧!这才去厂里几天啊?”
“还说人家投机倒把?人家这叫技术入股!国营厂发的奖金,盖着红章的,那能有假?”
“陆家这媳妇,娶得值啊!这哪是娶媳妇,这简直是娶了个财神爷回家啊!”
风向,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以前那些鄙夷和嘲讽的目光,现在全都变成了不加掩饰的羡慕和嫉妒。
一些脑子活络的婶子大娘,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跟秦岚套近乎,想让姜窈帮忙,给自家孩子在服装厂安排个工作。
秦岚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她现在走在大院里,腰杆都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着,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谁不说她有福气,娶了个能干的好儿媳?
她看姜窈,也越来越顺眼了。
这天下午,她甚至亲自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敲开了儿子宿舍的门。
“窈窈啊,妈给你炖了老母鸡汤,你最近在厂里肯定累坏了,快,趁热喝点补补身子。”
这声亲昵的“窈窈”,让姜窈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看着眼前满脸堆笑,热情得判若两人的婆婆,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谢谢妈。”
婆媳关系的回暖,对她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最愁的,莫过于孟婷婷。
她听着大院里对姜窈铺天盖地的赞美,听着那些人对自己明里暗里的嘲讽,嫉妒得心都快拧碎了。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她最看不起的乡下草包,能活得这么风光?
她抢走了她的津州哥还不够,现在,还要抢走她所有的光环?
她不甘心!她死都不甘心!
这天晚上,孟婷婷在文工团排练时,又因为心不在焉,跳错了好几个动作,被舞蹈老师当众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她委屈地跑出排练室,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无声地掉眼泪。
正哭得伤心,一个带着几分嘲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哭有什么用?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孟婷婷猛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却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
是陆津州在军中的那个竞争对手,魏彻。
“是你?”孟婷婷擦了擦眼泪,警惕地看着他。
魏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哂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听说,你被姜窈那个女人,欺负得很惨?”
孟婷婷的脸色一白,咬着嘴唇不说话,这副模样,无疑是默认了。
“想不想……报复回来?”魏彻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光。
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里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有一个计划,能让姜窈,身败名裂。”
“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
孟婷婷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