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帐内，烛火摇曳，将书案旁男人清俊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他正伏案批阅文书，青衫墨发，一派儒雅，唯有偶尔抬眸时眼中闪过的锐利，透露出此人绝非表面那般温润。
“姜军师，我做了些点心，你尝尝。”
陆凝将一只精致的食盒放在紫檀木案几上，掀开盖子的瞬间，一股甜香混合着桂花与蜂蜜的气息立刻在帐内弥漫开来。
姜明从书简中抬起头，目光先是在那些造型别致的糕点上停留片刻——那些点心色泽诱人，却带着几分异域风情，不似中原常见的样式，视线继而落在陆凝脸上，微微眯起眼睛：“你有何事？”
“没什么事啊，”陆凝笑容明媚，仿佛真的只是来送点心，“我就是来报答一下之前你借我看医书，没有那些医书，我恐怕研究不出解药来。”
姜明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翠绿色的糕点，仔细端详其上的纹路，“你这手艺，倒是不大像云靖那边的。”
“啊，我厨艺不怎么好，”陆凝状似无意地整理衣袖，“以前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都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
她哪里会做什么古代的糕点，这是现代菜谱和自我发挥的产物，绿豆糕，虽然卖相不好，但吃起来还是可以的。
“不用拐弯抹角了，直说吧。”姜明将糕点放回食盒，双手优雅地交叠在案上。
他与陆凝的交情并不深，之前还因为白儿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现下她的热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不对劲。
成年人的世界，能屈能伸才是生存的本质，陆凝更是精通这一点，她不再拐弯抹角，正色道。
“确实有一事相求，最近我这里药材短缺，得去塞城采买。”
“塞城近日不太平，”姜明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你列了清单，我叫人去买便是。”
“倒是也行，”陆凝叹气，面露为难道，“只不过士兵不懂药材，这两次买回来的品质都不大好，估计是被那些医馆老板忽悠了，药材事关人命，还是得我亲自去挑才放心。”
姜明静静看着她演戏，唇角微扬，点点头道：“在理。”
陆凝趁热打铁，“我还想带着阿璃。”
“为何？”
“前些日子阿璃一直在王上那里玩习惯了，”陆凝露出无奈的表情，“最近王上不在，她总吵着闹着要见王上，我这一去一两日也不一定能回来，若她再见不到母亲，肯定闹得更凶，到时候不吃不喝起来，等王上回来恐怕是要消瘦一大圈。”
适时搬出王上来威压，这招很聪明，这让姜明更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呢？”
“带着阿穆吧，”陆凝自然地接话，“我去购置药材时，他也能帮忙照顾阿璃。”
姜明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加制止的话，她可能会一口气带着所有的奴隶举兵造反了。
「都把莫苏勒搬出来了，这还不答应吗？」
见他沉默不语，陆凝顿了顿，补充道：“军师若是实在不放心，怕我们会逃跑，大可以派一队精锐看着我们。”
姜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起头盯着陆凝，一双眯起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懂得说话的时机，还知道以退为进，他发现自己和陆凝的每一次谈话，都能刷新自己对她的认知。若是有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作为队友存在，只会是如虎添翼，可若是其心不忠，不如趁早除去。
半晌，他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陆大夫为部族着想，我哪敢有不信任的念头。”
他话锋一转，睁开眼，直视陆凝，“只不过我有个问题。你平日不是同阿纳将军相熟吗，这事怎么不去找她？”
姜明的眼睛生的很好看，可在这张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下却显得分外凌冽，睁眼盯着人的时候，宛如冷刃，刺得人毛骨悚然。
“不瞒你说，”对于这个问题，陆凝早有准备，“之前帮我采买的兄弟就是阿纳将军指派的，我总不好当她面说这些不好的话吧。毕竟都是她的部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姜明知道这都是她的借口，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准备一支小队随你同去。” ==============================================================================================================================================================================================================
塞城的街道比想象中更加混乱萧条。寒风卷着沙尘掠过空荡的街道，几家店铺门窗紧闭，唯有几家老字号药铺还在勉强营业。远处不时传来叛乱者的骚动声和喊叫声，给这座边城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姐姐，听说塞城叛乱者不断，我们真的要去吗？”穆离笙紧张地靠近陆凝，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阿璃。小女孩被厚厚的毛毯包裹着，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
“怕什么，”陆凝故意提高声音让卫队听见，“这不是有军师派给我们的精锐部队嘛。”
她这次来并不全是为了采买药材，更重要的是为了把阿璃交给曾书琮，但要想带着孩子来到塞城，这件事只能去寻军师。
若是阿纳知道，她绝对会不由分说地跟着自己来，那样的话就很难见到曾书琮了。
陆凝清楚地明白军师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正因为他既不放心她，又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甚至可能希望她死在外面，才会应允这趟行程。
而对她来说，不管有没有人监视看管或者保护，只要她能带着阿璃来到这里就够了。
入城后，他们一行人走进一家药铺，陆凝手指快速点过几味药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买点。”
都是些常用的药材。
刚付完钱，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手持砍刀的暴徒冲进街道，面目狰狞地吼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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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不想死的都闪开！”
卫队立刻拔刀戒备，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陆凝却按住队长的手臂，“没必要跟他们起冲突。”
她示意众人退到店铺内侧，直到暴徒的脚步声远去。
傍晚，陆凝在客栈设宴款待卫队。酒过三巡，这些豪爽的沙漠汉子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多谢诸位了，今日这顿我请客。”陆凝举杯，笑容大方。
“陆姑娘客气了，”卫队长举杯致意，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保护你们的安全是理所应当的。”
这队人马中只有他听得懂汉话，显然是姜明特意安排的。
陆凝为队长斟满酒，“对了，卫队长，这些药材可能得麻烦您找几个人连夜带回部落了。”
见队长面露疑惑，她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如今塞城的情况，他们见着有钱人或者商人就杀，我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太引人注目了。”
“虽然有你们在我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但那些人穷凶极恶，真拼起命来，不死也得伤，我们最好还是保险一点，别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你今晚找几个人分两拨带着药材回去，剩下的留在这里保护我们就是，我们总不可能会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她的神情严肃恳切，看不出什么狡诈，卫队长沉思片刻，道：“陆姑娘说得有道理，我这就派人让他们带着药材先行回去。”
“不急不急，”陆凝招呼小二上菜，“先让兄弟们吃顿饱饭。”
蛮族人无酒不欢，没等再喝上几轮，全都已经沉沉入睡。
陆凝在酒里加了些安眠的药物，现下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未必醒的来。
夜深了，陆凝悄悄抱起阿璃，为她披上厚厚的斗篷。
“阿璃，嘘！娘亲带你去找哥哥。”
小女孩揉着眼睛，乖巧地点头，“嗯！”
塞城的夜晚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在空荡的街道上穿梭。陆凝一身黑袍，抱着阿璃穿梭在狭窄的巷道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城西一处破败的客栈里，陆凝溜上了二楼，轻叩门扉。
叩叩叩——
“谁？”里面传来警惕的少年声音。
“是我。”陆凝低声回应。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与阿璃有七分相似的脸和曾书琮既有惊喜又有担忧的眼神。
陆凝迅速进门，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这里是我所有的钱财，带着阿璃回去吧，回京城去，找你外祖也好，找你们曾家的亲戚也好。”
曾书琮没有接钱袋，“你不跟着我一起回去吗？”
她这样做，那些不讲理的蛮族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我本来就不想嫁进你们家，”陆凝苦笑，“现在我自由了，你就当我是蛮族的走狗吧。”
“可你已经嫁进来了，是我们的母亲，”曾书琮固执地摇头，眼中泛起泪花。
“阿凌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连你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