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人的风中凌乱和另一个的摸不着头脑中，这辆车还是安安全全地开回了元缺家。
路途有点遥远，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元缺神色萎靡，容颂一想到她昨天晚上可能通宵了也没怎么好好休息，没有再去折腾她，只叫元缺赶紧回去睡觉。
本来就迷迷瞪瞪的大脑今天思考过度，而且因为长距离还有点晕车，元缺站都站不稳了，赶紧跑回房间睡觉。
送完元缺到家，容颂也回去自己家准备好好休息，他现在也蛮累的。
·
长时间疲惫的大脑得到放松后容易做梦，这些梦大多轻快愉悦，让人在睡梦中也感受到幸福。
湛应星久违的梦到了，一些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刚刚遇到谢熠辉的时候，他们两还是两个小豆丁。
依照他的审美来看，谢熠辉是他遇到的同龄人中最好看的小豆丁。谢豆丁美则美矣，脾气性格是令人很难恭迎。
她好像比同龄的小孩更加成熟一些，不屑于和其他人玩，却还要事事以她为中心，这样也因此被其他小孩疏远。
没有小孩子和她玩，在她这里最清净，湛应星就喜欢过来她这边。
他本来只是想享受一样安静的生活，没想到谢熠辉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过来和她玩的。
那个时候他又不知道怎么更好的拒绝，一拒绝谢熠辉就要哭，搞得湛应星也没有办法，只能和她一起过家家。有时候玩腻了不想扮演仆人了，他就会拉容颂过来顶班。
当然，容颂并不是会乖乖听谢熠辉话的人，两个小孩又经常吵起来。
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玩下去，某一天湛应星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已经到处是谢熠辉的影子了。
和喜欢独处的他不同，谢熠辉拥有着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应该拥有的活泼可爱，在她的世界里每个东西都是新奇有趣的。
受到她的影响，他也觉得这个世界变得热闹了起来。
虽然拥有纯洁的友谊，但是他们两个也会吵架，吵完一架又因为什么原因和好，周而复始。
湛应星久违梦到了自己七岁那年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他已经认识谢熠辉有两年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很好，小打小闹才是常态。
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原因吵架，总之当他回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把谢熠辉惹哭了不说，自己也在哭。
两个人的哭声很快吸引大人们过来劝架，但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小应星和小熠辉为什么吵架。
大人们只知道，这两个人小孩谁也不服谁，越哭越大声。
但是吵了这么大一架，两只小手还是紧紧拉在一起，谁过去权都分不开。
这件事的后续湛应星自己也不记得。但他们俩个一直拉着手谁也不放开这件事，总是被家长们拿出来调侃，直到长大后男女有别了才不怎么被提起。
湛应星久违地梦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故事了。
他的梦境定格在两只手紧牵的那一幕，下一秒又跳脱到另外一个场景。
不再是小孩的模样，湛应星看着自己的双手，更接近于现在的样子，像一个成年男子的手。
他站在恢宏的礼堂门外，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都是清新的，脚下的场景布置都很温馨，但是没有一个人和他一样站在外面。
鬼使神差的，湛应星下意识用双手推开了眼前的这道门。门打开的同时，一股熟悉的音乐接着放起。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大厅里有很多熟悉的人，有自己的父母和同龄的长辈，也有容颂和其他朋友在现场。
大家都聚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温暖而幸福。
有人眼尖地看到他，赶紧招呼湛应星入座。
“赶紧过来坐好，等会婚礼要开始了。”
婚礼？谁的婚礼？
湛应星脑子里空空，他意识里自己还是个高中生，想不到生活中有哪个适龄的人要结婚，而且到场的嘉宾和他的生活圈居然这么重合。
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冒起，湛应星吓了一跳，结婚的不会是他自己吧？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并不是新郎服。湛应星这才放下心来，自己都觉得刚才的念头好笑，坐在观众席上怎么可能会是他结婚啊？
熟悉的音乐正是钢琴版的梦中的婚礼，随着音乐渐入高潮，新娘缓缓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来。
拖地的大婚纱宛如鱼尾一样铺在身后，身上的纱裙镶满了砖石宝珠，象牙白绸缎的婚纱裹住她的腰身，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即使透过薄薄的头纱，湛应星也能看见谢熠辉在面纱后的笑容。
她笑的那么开心高兴，因为今天是她的婚礼。
没由来的，胸膛仿佛被重重的踹了一脚，堵塞地湛应星喘不过气来。
既然新娘是谢熠辉，那么新郎他应该也认识才对？湛应星都不知道谢熠辉什么时候结婚的，也不知道新郎是谁。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按情按礼也应该给她好好把关才是，不让她被坏男人骗走了。
新娘从门后缓缓走来，拖地的长长裙摆在红毯上飘逸，经过了一众在道路两边祝贺的宾客，也经过了湛应星那个位置。
他愣愣地看着，看着谢熠辉的背影缓缓向住礼台前的穿着婚服的新郎。大家祝福的鼓掌声响彻大厅，甚至一度盖过了原本播放的婚礼进行曲。
新郎新娘已到，司仪按照流程走着，“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郎和新娘……”
后面的内容湛应星没有听清。
他坐在左边的观众席，本来是被新娘挡住的，但是在那一刻，他的视线飞过，突然看清了新郎的脸。
一个和湛应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噙着温和的微笑，拖着新娘的手要给她带上戒指。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本来坐在台下以观众视角的他只能看到谢熠辉的背影，但是下一刻，她的正脸却出现在眼前。
还没有从这种视角的变化中缓过神来，湛应星耳旁噪燥，只能听到司仪含笑的祝贺礼毕。
谢熠辉也掀开了她的头纱，含笑地看着他。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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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湛应星从刚开始就听不到声音了，他努力想要去听清楚谢熠辉说了什么，视角又一转，眼前一片黑暗。
湛应星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他蓦然坐了起来，心脏极速剧烈的跳动，砰砰的声音大得仿佛在房间里形成回声。
在梦中虽然度过了从七岁到成年几十年的跨度，但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过短短一瞬。打开手机屏保看了眼时间，现在也不过半夜三四点，他睡了几个小时而已。
上一秒的心情仿佛还在眼前，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梦到……
用手捂住的心脏地方还在震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幼时拿牵着不放的手，礼堂里洁白的婚纱，还有那颗闪亮的戒指，无一不昭示着湛应星自己的内心所想。
在观众席视角的他震惊，愤怒，不甘心；而在新郎视角的他……
湛应星很难描述自己刚刚短短一瞬的内心感受，掺杂了喜悦满足和得偿所愿的新郎，笑的是那么开心。
梦醒时刻，他在无边的黑暗中，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的内心：
我，是真的不喜欢谢熠辉吗？
无论是容颂的调笑还是其他人有意无意地提起也好，他湛应星难道真的是心中毫无反应吗？
……不，不是的。
在提起有关谢熠辉的事情的时候，湛应星内心从来都不像表情上的那么平静。
这段关系之所以能维持这么长一段时间，又怎么不是他一味纵容的结果。如果湛应星自己真的没有半点这种意思，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应该和谢熠辉说清楚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间走向了有隔阂的终点。
谢熠辉那边其实已经足够果断果决了，一切回头的原因其实都是他在主动挽留。
……他好像栽了。只是一直都不肯承认。
再仔细一想，自己之前的有些举动其实就有了解释。
谢熠辉生气的时候他会慌乱，谢熠辉哭泣的时候他也跟着难受，谢熠辉开心的时候他也会不自觉带上笑容。
大家都在说谢熠辉一直粘着湛应星，其实又何尝不是湛应星离不开谢熠辉？
湛应星无法接受没有谢熠辉的生活，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窒息。难怪他冷战那段时间那么反常，还一直在欺骗自己没什么事情。
坐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湛应星捂住自己的脸，想起今天睁眼看到谢熠辉的那一幕。
下一秒见到的人，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初见的谢熠辉，生气的谢熠辉，给他糖吃的谢熠辉，长大后的校服谢熠辉，双马尾的谢熠辉，冷漠的谢熠辉……无论是哪一个她，总是能吸引湛应星的视线。
他可以在外人面前否认，但是无法在自己的梦境里面说不。光是想到她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湛应星一点都接受不了。
兜兜转转，他好像终于能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好像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