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衍长这么大就没说过什么安慰人的话，因此哪怕再焦急，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别哭。”
话音刚落，他觉得这话太过强硬，又不知道怎么补救，只得满脸沮丧低声道，“对不起。”
顾清衍这模样笨拙又可爱，沈嘉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破涕为笑。
他吸了吸鼻子，又飞快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只是再开口时，嗓音难免有些沙哑，“顾董不用跟我道歉，您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刚刚......其实是感动的，并不是难过哦。”
顾清衍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表情，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否是真心话。
这模样像极了以为自己犯错担心铲屎官不高兴的大狗，沈嘉霖喉结上下滚了滚，手也有些痒痒的。
要不是这会儿跟顾清衍不是太熟，他是真的很想把人抱到怀里好好揉搓一顿！
明明那么大一只，看起来还冷冷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总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沈嘉霖觉得自己不应该当替身，应该当忍者。
这都能克制住不吸秃，并且不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他是真的很能忍啊！
沈嘉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才继续道，“那什么，我没有卖惨的意思，但虽然院长妈妈对我很好，但她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妈妈，福利院那么多孩子呢，她得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赵爷爷跟院长妈妈也差不多，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却会用自己的工资补贴福利院的孩子们。”
“福利院的孩子们也很好，并没有出现什么霸凌的情况，大家都是相互帮衬着，关系都不错。”
“我知道这话可能有些不妥当，但是对于任何人来说，我都不是最重要最特殊的那个，只要他们愿意，就会有无数人轻松取代我的位置——”
顾清衍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也顾不上什么端方守礼和循序渐进，上前几步，直接将沈嘉霖拥入怀中。
自从父母去世后就破了个大口子呼啦啦直往里面灌风的心脏在此刻终于被填满，顾清衍也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他一字一顿认真道，“我发誓，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一定会连通父亲和母亲的份儿一起保护你，不管是谁，都绝对不会取代你的地位，如果我没有做到这点，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嘉霖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接决堤。
原本因为无措垂在身侧的双手也逐渐抬起，试探性环住顾清衍的腰。
对方虽然因为情绪激动，那双胳膊就跟铁箍似的紧紧圈住他，却也给他带来了强烈的踏实和安全之感。
沈嘉霖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发泄完情绪，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顾清衍虽然不太愿意松手，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强迫自己放下胳膊，然后退后一步，稍稍拉开距离。
然而看着沈嘉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被泪水打湿的浓密卷翘睫毛，在保护欲被激发的同时，阴暗的占有欲与破坏欲也随之蔓延开来。
担心吓到这只可怜的小孔雀，顾清衍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沈嘉霖脸上未干的泪痕，借此遮掩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顺便转移一下注意。
虽然沈嘉霖已经把顾清衍当成家人，可他们毕竟认识没多久，再加上对方颜值实在是太过逆天，搞二次元的又几乎人均颜狗，因此对这种比较亲昵的举动不太适应，脸颊也不争气地红了个彻底。
他想接过手帕自己擦，结果慌乱之下直接摸到了顾清衍骨节分明的手指。
沈嘉霖跟触电般飞快收回手，脸这下更是红得几乎能滴血，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那、那什么，顾董，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真的很吃顾清衍的建模，但他真的没有想当登徒子的意思啊喂！
顾清衍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想了想，抬起手，动作略有些生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宠溺又纵容，“嗯，我知道。”
沈嘉霖实在扛不住顾清衍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只觉得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
别看顾清衍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红到往上面泼一盆水能滋啦啦冒白烟的耳朵却暴露了他其实跟沈嘉霖不相上下，只是占了不上脸的便宜。
他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突然想到什么，眉梢微挑，“顾董？”
沈嘉霖疑惑，“啊？”
顾清衍提醒道，“我是真心把你当家人看待的，还这样喊，是不是有点生疏？”
沈嘉霖听到“家人”两个字，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但他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试探性道，“那......顾哥？”
话音刚落，沈嘉霖那张漂亮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直接否定道，“这个不行，怪怪的。”
什么谷歌，他还搜狗呢！
顾清衍嘴角含笑，也不插话，就那样温柔地看着为了称呼问题绞尽脑汁的漂亮小孔雀。
沈嘉霖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清衍哥，这个可以吗？”
顾清衍点点头，“只要是你喜欢的，什么都可以。”
这颗糖衣炮弹的威力实在太大，沈嘉霖忍不住捂住心口，好半晌才缓了过来。
要不是知道顾清衍是什么人，并且不久前连安慰人都不会，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是那种久经情场的风流浪子了！
沈嘉霖满脸梦幻，声音都有些发飘，“这就是家人的待遇吗？”
“也太哇塞了吧！”
顾清衍没忍住，喉间又溢出一声轻笑，并且发自内心觉得能够遇到沈嘉霖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不过激动过后，沈嘉霖的理智又重新上线。
他沉吟片刻，还是对顾清衍道，“那个，虽然我很开心能够拥有顾董这样的家人——”
顾清衍眯起眼睛，“顾董？”
沈嘉霖嘿嘿一笑，连忙改口，“我错了，是清衍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能改过来嘛。”
耍宝时间结束，他又回归正题，认真道，“但是我现在毕竟是展总的私人助理，他对您还没死心。”
沈嘉霖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哀求道，“所以为了避免让展总尴尬，合约期间，能不能先不要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说完，觉得这话有歧义，连忙补充道，“那什么，虽然顾董——啊啊，是清衍哥，我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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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虽然清衍哥把我当家人，我也是发自内心把清衍哥当家人，但是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有积蓄还能养活自己，所以绝对不会觊觎顾家的家产！”
“合约期间先委屈一下清衍哥，再等几个月，咱们就可以像正常家人有空就见一面，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需要帮忙的时候也互相吱一声，好不好？”
顾清衍自然想回答不好，但是对上沈嘉霖那双blingbling的大眼睛，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叹了一口气，道，“行吧。”
沈嘉霖粲然一笑，朝着顾清衍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顾清衍见这只漂亮小孔雀重新变得活泼起来，虽然很是不甘，却还是愿意按照沈嘉霖的意愿来。
但他还不忘提醒道，“你看重这份工作，我也可以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如果受了委屈或者遇到危险，作为家人，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这次沈嘉霖并没有嘴上答应但是没有特别往心里去，而是非常认真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清衍哥。”
顾清衍神色稍霁，还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并且明显是奔着这边来的。
两人立刻收敛情绪，并且稍稍拉开距离，免得叫旁人看出端倪。
只是四目相对时，唇角还是没能忍住齐齐翘起。
管家很有规矩，哪怕门敞着，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面传话道，“顾先生，少爷他已经回来了，现在在楼下等您。”
顾清衍立刻想起此行的目的，那双原先满是柔情的眸子霎时间布满了寒霜，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嘉霖担心他会跟展翊宸吵起来，纠结片刻，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摆，轻轻晃了晃。
顾清衍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妥协了。
他拍了拍沈嘉霖的手做为安抚，然后转身朝外走。
沈嘉霖立刻小跑着跟上。
顾清衍迫不及待想要跟展翊宸对线，因此走得特别快。
然而在察觉到沈嘉霖追得有些艰难后，他立刻放慢步子，好叫对方轻松一点。
沈嘉霖注意到对方的变化，稍加思考便明白了对方的用力，顿时比吃了蜜还甜。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面部表情，不叫自己喜形于色，然而那轻快到恨不得蹦蹦跳跳的脚步却泄露出他此刻的开心。
沈嘉霖看着顾清衍挺拔的背影，忍不住拿对方跟展翊宸作对比。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这样跟在展翊宸身后，但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错被扣钱甚至是辞退。
展翊宸也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高定等身手办，虽然出手阔绰，偶尔说了伤人的话事后也会给予补偿，但阶级差距带来的俯视和轻蔑始终横亘在二人中间。
顾清衍却不一样，自打初见时对方便是以平等甚至是更低的姿态在跟他相处，哪怕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内容也没有诋毁或者厌恶他，从始至终都是心疼和懊悔。
沈嘉霖突然明白为什么明明依照展翊宸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然而哪怕十年杳无音讯依旧对顾清衍念念不忘，甚至不管对方如何冷淡疏离还能放下面子继续为爱冲锋。
这样美好的一个白月光，换做谁能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