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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是心上人

作者:去冰乌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八十六章  是心上人


    到了离长安最近的一个渡口时,谢翎令人下船,改乘马车。


    陆羡蝉从被摇醒,到被裹挟上了马车,快得车帘落下时恍若还在船舱,直至朔风的声音穿透车壁。


    “公子,船已清空。”


    话音未落就戛然而止。


    朔风惊疑地看见这样一副场景:美人卧榻,漆发委地,手中紧紧抓着一把……


    匕首?


    "那些人还在跟船?"谢翎的声音截断视线。他端坐案前执笔写奏章,半幅车帘垂落,恰似斩断窥探的刀。


    朔风点点头:“人都转移了,他们救不回闻晏。”


    “此番出手,未必是救闻晏。”


    笔尖舔了墨,谢翎头也不抬:“周牧然是外放历练的官员,今年即将奉诏返京,纵然不至九卿之位,也是陛下所属的重臣,他何必为一个区区匪首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


    朔风揣测:“难道闻晏有他的把柄?”


    案几被轻叩两声,似流转的心绪。


    “周牧然有几个儿子?”


    “一个,名叫周祁,他夫人因为这个独子难产而亡,周牧然十分疼惜他。”朔风翻翻手里官员纪事,继续道:“不过听说这个独子三年前就失踪了,前阵子才找回来。”


    原来是因为亲缘。


    谢翎思忖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周牧然的把柄就是他的独子。这位公子哥被闻晏不知以何种手段带走,并关押在烛山上,以此胁迫周牧然在青州闭目塞听。


    只是如今烛山已灭,闻晏已擒。周牧然不想与他面谈,却派人一路追踪,到底是救人,还是灭口就很难说了。


    “从宣北门进长安。”谢翎平静地吩咐道。


    “宣北门?那里人多得跟菜市口一样!”


    “就是要人多。”


    朔风不解,但也照做。


    指挥车队的声音响起来时,谢翎看向一旁的美人靠,陆羡蝉依然睡着,只是手指不由攥紧了。


    “呼吸都乱了,就不要再装睡了。”


    奏章合拢的轻响中,陆羡蝉感到有视线扫过脊背,只好睁开眼睛,正对上谢翎的目光。


    她一时忐忑:“周牧然的儿子,不会真是那个烛山上的公子哥吧?”


    “八九不离十。”


    “那你日后见了周牧然……不会提到我吧?”


    见她十分不安的模样,袖子都在掌心里皱得不成型了。谢翎眸中掠过一丝轻缓的笑意,却低头兀自写自己的奏章,也不理会。


    “或许你根本不会见周牧然的,对不对?”一时情急,陆羡蝉拉住了他的袖子。


    “周牧然坐镇一方,却纵容烛山势力在他眼皮子底下坐大,我为中丞兼右副都御史,有监察之责,必然定然会与他殿前对峙。”


    笔尖一顿,因她拽着袖子,墨点污了奏章。谢翎这才侧眸看她,灯火在他眼底投下碎金,随着马车颠簸明明灭灭。


    话是一本正经,但引得陆羡蝉手指又紧了两分。


    倘若周牧然儿子还活着,也来长安这么一对峙,见到谢翎,定然要提到她。


    天子面前,容不得半分欺瞒,到时候谢翎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毕竟她算得上是个“间接凶手”了。


    谢翎就像是能听到她心声似的,捏着她的指尖提至一旁,防止她蹭到没有干透的烟墨:“你怕周牧然之子见到我,提及你推他坠落悬崖的事?”


    陆羡蝉点点头,又摇摇头,正色道:“我要纠正你,我碰都没碰他,顶多是教唆犯罪。”


    “周牧然不一定这么想。”


    “……”


    “我有办法让周牧然之子,来不了长安。”


    见她一言不发地沉思,他漆眸移过来,声音低沉中似带着蛊惑:“但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角色调换了,现在轮到他对自己提出要求了。


    这人银冠束发,瞳仁漆黑,偏生唇色潋滟,使得浓墨眉眼在满室灯火下,也显出几分缱绻专注。


    陆羡蝉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她疑心谢翎在对她用美人计。


    但谢翎端坐如君子。


    她缓缓蹙眉,谢翎提出来的应该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本能想推辞,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忍不住抿口茶定定神,委婉开口:“……愿为大人效劳,不过民女我身份卑微,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卑微才好。”谢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佯做镇定的眸子,轻轻道:“我正需要一个身份低微的……心上人。”


    “噗——”陆羡蝉一口茶喷出来。


    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她甚至没意识到,杯中茶水洒尽数洒在谢翎身上,顺着他的衣襟缓缓滴落下摆,晕开一大片深色。


    那是个极为糟糕的位置。


    陆羡蝉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在盘旋:谢翎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知道刚刚说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吗?


    他肯定不知道。


    陆羡蝉来不及擦嘴,咽了咽嗓子:“你又喝酒了?”


    否则很难解释他到底在叽里咕噜说什么。


    酒醉的人是不会说实话的。她凑到他肩窝处嗅了嗅,还没闻出什么味,便觉鼻尖微痒。


    谢翎面无表情地侧过脸,挺拔的鼻尖轻蹭过她的鼻尖。离得近了,陆羡蝉甚至能感受到他极轻的鼻息。


    陆羡蝉困惑地眨眨眼——


    没有酒味。


    谢翎看着她惊愕的神情,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三个字,有让她反感成这样?


    有一瞬间,谢翎倒真想咬住她那张饱满的唇,让她再吐不出任何伤人的话。


    可还是强压住了心底的不悦,他眸底的愠色化作了静水深流,推开了陆羡蝉。


    “我迟迟不露面,今日回长安势必要被皇后问责。然则,若让皇后与元公主知晓,失踪这段时间我已心有所系,自然不会多做纠缠。”


    陆羡蝉还是不理解。


    谢翎面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似在恼恨她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情商,但旋即又恢复了冷静,继续道:


    “元公主素来骄矜,眼里容不得沙子,岂会嫁给婚前就与其他女子牵扯不清的男子。”


    “现在,你还要我再说明白些?”


    闻言,陆羡蝉眼珠子定在一处,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半晌,她终于恍然大悟,一锤掌心:“原来你不想娶元公主!”


    ……就悟出来这个?


    谢翎都要被气笑了,又听她狐疑地问:“你为什么不想娶她?她是皇后唯一的公主。”


    她看起来只是充满好奇。谢翎冷冷觑她一眼,嘴角弯起一刃霜雪般的弧度:“我无须借助任何公主的尊荣,世间也没有人再能为我增添身份上的光辉。”


    这句话委实狂妄。


    陆羡蝉思考了一会,却觉得还真没法反驳。


    若说元公主尊贵,谢翎也并不逊色分毫——


    这一切源于明珩长公主。


    先帝在世时,与先皇后鹣鲽情深,奈何在子嗣上实在缘浅,膝下只有明珩长公主这一个孩子。


    也因此,明珩长公主十岁就被允许临政,执玉笏谏言,列百官之首。


    但以女子之身,实在难以继承大统。


    直到先帝病危,紧急挑选了一个宗室子作为太子,也就是当今的顺帝。明珩长公主才得以功成身退,嫁与永安侯。


    可以说,明珩长公主的地位堪比太子。


    与元公主的这桩婚事,的确无法给谢翎锦上添花。


    可是……


    “为什么是我?”


    “不乐意?”对上她谨慎而踌躇的眼睛,谢翎收了笔,漠然掀开车帘:“来人,送陆娘子下……”


    “愿意愿意!”陆羡蝉连忙握住他手臂,小心翼翼地拽了回来,真挚地握着:“民女荣幸之至。”


    民女我啊,能屈能伸。


    指腹下脉搏平稳,丝毫不见要欺君罔上的惊慌,她小声轻叹:“你这招比乌云昭的馊主意倒是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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