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为她揉揉
陆羡蝉出来时，廊下一人唤她：“姐姐。”
盲眼少年中正编着一个花环，神情竟然有些委屈：“你要走了吗？”
陆羡蝉默了默：“时候不早了。”
“今天应该有日落吧？”少年轻轻道：“听说西院那里有个亭台，最合适看日落，姐姐可否带我去一趟。”
她顿觉诧异：“可是你又看不到。”
少年弯唇：“就当我凑个热闹吧。”
……好吧。
待来到亭台，陆羡蝉却惦念着手里那卷烫手的祝词。
她决意回去就在琴箫背面刻一只乌龟一只王八，好教他们两个人长长久久。
少年的气息笼罩下来。
“好看吗姐姐？”少年附在她耳边，轻软地开口。
头上一沉，原来是少年将花环戴在了她头上。
动作准确，毫无迟滞。陆羡蝉仰头看见少年毫无焦距的眼眸，不由疑惑：“你是天生眼盲的，一点都看不到？”
“倒不是天生的，有人恶人闯进我家弄伤了我。”少年叹口气：“兴许还有恢复的可能。姐姐，我带你来这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陆羡蝉很实诚地摇头。
“我想这一别就不会再见了，我不会忘了姐姐，也希望姐姐往后看到日落就能想到我的名字，闻晏。”
“闻晏？”她含在舌尖重复一遍，莫名品出几分熟悉。
“那么，日落好看么？”少年又问。
落日熔金，悬于树梢。
陆羡蝉扭头去看，一时也忍不住心神驰往，答道：“好看……”
忽地膝盖似被什么打中，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嘶。”
等陆羡蝉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时，眼前却落了一片阴影，谢翎不知何时来了，一把将她拉起来。
“陆掌柜跟新认识的小郎君，在聊些什么？”
陆羡蝉眸子微怔，抬头见是谢翎不辨喜怒的神色，下意识接口：“不是新的，是刚刚那个……”
她蓦地警觉，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个盲眼少年竟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谢翎望着臂弯里的女郎，见她怔愣愣的模样，言简意赅地提醒：“已经走了。”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虚扣着，但是陆羡蝉也顾不上这个，她心中疑虑已经压不住了。
“他有点古怪。刚一见面我伪装成乌云昭，他不喊我小姐，却喊我女郎。”
“他明明能把花环戴到我头上，却不知道路怎么走，茶杯在哪里。”
“而且他刚刚走得那么突然，身手肯定也了得，却任由仆从打骂——”
“恐怕他根本不是乌家的人，或者就是借着乌家掩藏自己的身份！”
面对陆羡蝉深思熟虑后的结论，谢翎反应平淡：“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去追？”她问的理所当然。
谢翎看她一眼：“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本就是为了追寻这个少年来，可是一来就看到她坐在地上。
陆羡蝉也意识到这点，不自在地挣脱一点后，提醒他：“闻晏还没走远，现在追还来得及。”
“……闻晏？他把名字都告诉你了。”
谢翎勾着唇重复一遍，抬手从她的腰肢，沿着她单薄的脊背往上，似是无意地，在她修长的颈项上轻轻一触。
一阵酥麻，陆羡蝉立刻身体绷紧，急忙要后退。
而谢翎摊开手，掌心躺着一瓣从她发上捻下来的栀子花。
橘黄色的日落映得他手指与那栀子花，都染上了熏熏然的色调，连栀子花的香气也热烈了几分。
雪白花瓣随风飘落，谢翎手指轻捻：“这里他比我熟，他想躲我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
陆羡蝉知道又大惊小怪了。
然而不及她多想，脚踝就传来绞痛——
是刚刚崴到了。
但因着那夜七情丹的事，她与这人也算是冷战了许久。陆羡蝉更不愿意露怯，袖子一拂亭栏靠背的灰尘，慢慢挪腾过去。
“这边风景很好，我看完日落再下去，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先走吧。”
若是忽略她紧咬的牙关，倒也算得上是镇定自若。
谢翎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一皱，慢条斯理地问：“你确定要一个人在这里？”
“当然不会。”陆羡蝉忍住剧烈的疼痛：“此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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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不能独享，你顺便帮我喊一下乌小姐，我们在此把酒言欢。”
话音刚落，她小声地惊叫一下。
谢翎掀开衣摆，身子一矮，已经蹲下握住了她的脚踝。
陆羡蝉一颤，声音都抖了：“你做什么？”
“乌云昭会不会和你把酒言欢我不知道，但你的脚再不处理，明天就不能走路了。”
与谢翎冷淡语气截然不同的，是他温暖的手指温度。
怎么能大庭广众替她除去鞋袜，陆羡蝉耳尖不觉染上绯红：“……下面有人。”
谢翎瞥了眼山坡下，长臂一带，将她轻且稳地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陆陆续续走过的男女们。
陆羡蝉这下没话说了，只觉脚踝处剧烈一痛，疼得她以为谢翎在报复她。
“轻……轻点。”陆羡蝉小口吸着气。
这种疼与蛊毒的徐徐发作不同，更剧烈，也更让人难以忍受。
“不揉开，明天还会继续疼。”
谢翎不为所动，又是毫不留情地一推，专注地为她揉着伤处。
她身量纤细，骨肉匀停，仿佛性情骄傲的漂亮猫儿。脚踝更是纤细到他一只手就可以圈住，指尖下细腻温凉。
他敛目，动作不觉轻了些。
一来一去，昏黄悄然落幕。
见陆羡蝉面色和缓了许多，他捉住足踝，便要替她拿起鞋子。
昏暗的视线中，可见坡亭上光影斑驳，衬得他眉骨深邃，侧颜清俊高挺。
陆羡蝉不知道他怎地成了这样，惊慌地喊道：“我自己来！”
从他手里夺走袜子，她弯腰撩高裙摆，穿上袜子。手指翻动间，一簇银桃花，开在雪白的罗袜上
谢翎知道她素来讲究，却不知她竟然连袜子上都要绣花，心底飞快地掠过她下午的话。
“……他要带嫁妆入赘。”
倒也是好心好意，否则如何让她维持这样的生活？
他忽有些哑然。
“不要呆坐着了，再不走乌家要赶人了。”
陆羡蝉飞快地穿上鞋子，板着脸说。
诚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点心虚。好像谢翎揭过了那件事，她反而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