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笨拙地拍着方揽星的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语气哄着：“没事了，没事了，你爸爸是坏蛋，咱们不要他了，为他哭不值得。”
可方揽星依旧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
他以后没有爸爸了。
看着他那么小、那么可怜的一团，周灼野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保护欲。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
他捧起方揽星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立下了誓言。
“别哭了，”他低头，用额头抵着方揽星的额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方揽星的哭声渐渐停了，只剩下小声的抽噎，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周灼野迎着他的视线，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里，是超越年龄的坚定和执着。
“真的。”
* *
画面再次变化。
眼前的景象，是周灼野从未见过的噩梦。
腐烂的腥臭味混合着血气，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糊在脸上，令人作呕。
远处，不是电影里稀稀拉拉的几具行尸，而是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丧尸洪流。
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震耳欲聋的嘶吼，向着幸存者所在的阵地碾压而来。
周灼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缩紧。
他站在混乱的人群中，A级火系超能催动到极致，炽热的火墙在他身前咆哮，将扑上来的丧尸烧成焦炭。
一股熟悉的、刺骨的寒意却再次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方揽星呢？
他的小太阳在哪？
周灼野猩红着双眼，疯狂地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搜寻。
周围是各种异能的光芒，是绝望的哭喊，是丧尸咀嚼血肉的可怖声响，这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在他眼前拉长、扭曲。
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
方揽星！方揽星！
他找不到。
那个总是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用最亮的眼睛看着他，依赖着他的方揽星，不见了。
混乱中，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远处，一支装备精良的小队正在且战且退，为首的陆尘舟正对身旁的姜景豪大吼：“别管那些普通人了！我们往B区撤！快！”
周灼野的目光顺着他们移动的方向看去，瞬间，血液凉了个通透。
那支小队的屁股后面，跟着一片乌泱泱，规模骇人的尸潮。
显然，这群丧尸是被他们引过来的！他们这是在祸水东引，拿整个这里的普通人当垫背的！
而他们撤离的方向……
周灼野的视线死死盯在那个方向的一小撮人群。
那里，有一个身影，正和一群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挤在一起，惊慌失措地躲避着零星扑过来的丧尸。
那是方揽星！
他没有超能，他只是个普通人！
“不要！！！！！”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从周灼野喉咙里迸出，他再也顾不上防御，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疯了一样朝着方揽星的方向冲去。
可距离太远了。
陆尘舟那队人像一把尖刀，引着滔天的尸潮，从方揽星他们那片脆弱的区域旁边呼啸而过。
被吸引过来的丧尸群瞬间找到了新的目标，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就将那一小片普通人彻底淹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灼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在一片混乱中被撞的踉跄了一下，然后，被无数只腐烂的手臂抓住、拖拽、淹没……
“不！！！！！”
世界在他眼前碎裂成一片血色。
周围的幸存者尖叫着逃离那片人间炼狱，只有周灼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逆着人流，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尸潮之中。
丧尸的利爪撕开他的皮肉，尖牙咬进他的肩膀，剧痛传来，他却毫无感觉。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被淹没的身影。
“滚开！滚开！”
熊熊的蓝色烈焰以他为中心炸开，像一朵盛放的死亡莲花，将扑上来的丧尸尽数焚为焦炭。
他赤红着双眼，徒手扒开那些烧焦的、黏腻的尸体，横穿丧尸群，终于，他看到了。
那个蜷缩在尸骸中的身体。
周灼野浑身僵直，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体……已经不能称之为身体了。
被十几只丧尸疯狂地撕咬过，已经血肉模糊，残破不堪。
周灼野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将那具残破的身体抱进怀里。
那条总是喜欢圈在他身上的手臂，此刻只剩下了半截，森森的白骨刺痛了周灼野的眼睛。
方揽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用那只被咬断了半截的手臂，艰难地、颤抖地指向周灼野的后方。
他残破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灼野……快……快走……别管……”
大量的血液从他口中流出，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无声的动着。
被鲜血浸染的眼睛极力的睁大，用尽余生的全力的看着周灼野。
最终闭上了眼。
“不！”
周灼野脸色惨白如纸，抱着他，身体抖得筛糠一般，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方揽星血肉模糊的脸上。
“揽星……不……求你，别这样……”他哀求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带你走，我们回家……”
他来了，他来履行诺言了。
可他来晚了。
周灼野死死地护住怀里的人，任由周围的丧尸啃噬自己的后背和四肢。
方揽星从小就怕疼，小时候摔破一点皮，都要瘪着嘴哭上半天，眼泪汪汪地举着创可贴让他哄。
可现在呢？
他现在被咬得……到底有多痛啊？
周灼野不敢想，一想，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