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墨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他需要一个没有丝毫欺骗，能说服他自己，将这个巨大变数留在身边的理由。
若是让他发现姜晏有半句谎言。
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不稳定的BUG清除。
姜晏能感觉到，那股审视的、带着利刃般锋芒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这个问题，像是一颗精准投掷的石子，瞬间击破了姜晏伪装的平静。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擂鼓。
来了，真正的面试来了。
抱大腿不是请客吃饭，是要交投名状的。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被眼前这个看似年轻，实际心思缜密的男人放在显微镜下反复检验。
姜晏深吸一口气，沈惊墨很难忽悠，所以姜晏不敢欺骗他，准备把姜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他没有添油加醋，这些都是原主的真实经历，他只需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
再开口时，姜晏带入了原主的处境。
“家人？如果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然后把我绑起来送去精神病院吧。”
他顿了顿：“今天……我跟家里闹翻了。”
从偏心到骨子里的父母，到那个被他们逼着要让出去的婚约，再到他那个只会维护继弟的亲生大哥，姜景豪。
“……我爸妈觉得，我应该把未婚夫让给我那个弟弟姜唯，因为姜唯喜欢陆尘舟。我哥也觉得，我应该懂事一点，顾全大局，为了家庭和睦与利益，牺牲一下是应该的。”姜晏的声音很轻。
这话一出，连沈惊墨都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眉梢。
“卧槽！”方揽星更是直接炸了：“这特么是亲生的吗？捡来的也没这么欺负人的吧！明明是那个叫什么姜唯的和你那个未婚夫不对，却逼着你退婚？这叫PUA！赤裸裸的家庭PUA！”
周灼野一把将方揽星按回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揽星说的没错，这种处理方式，已经不是偏心了，是拎不清。”
“还有你那个大哥姜景豪，作为亲兄弟，不帮你反而帮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根本不配当哥。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可不是嘛！”方揽星找到了嘴替，立刻火力全开，“还有那个叫姜唯的，我听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又当又立，妥妥的绿茶顶配版啊！还是加了浓缩汁的那种！”
周灼野罕见地附和：“嗯，茶味很浓。”
姜晏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现在明白了吗？我为什么找上你们。”
他迎上沈惊墨探究的目光，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因为我无处可去。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了。末世的消息，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我疯了，或者……他们会先把我绑起来，研究我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
“我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们，赌的，是你们的人品，也是……赌我自己的眼光。”
有些事情不得不隐瞒，比如穿越，比如系统，但最后这两句完全就是姜晏的真心话了。
方揽星和周灼野的脸上写满了对姜家人的不齿和对姜晏的同情。
方揽星义愤填膺，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姜晏的肩膀，“姜晏你别难过，这种奇葩家人，不要也罢！以后哥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姜晏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同仇敌忾”，原主残存的委屈和酸楚，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平了很多。
原来在陌生人这里，是能轻易得到最朴素的是非公道的，除了那一家子偏心眼的。
姜晏说完后，就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等着最后的审判。
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能不能成就看沈惊墨的意思。
而沈惊墨，则是在心里快速地将这些信息进行分析、重组。
姜晏的说辞，完美地解释了他监控里看到的那一幕，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选择离家出走，并且孤注一掷地来找自己。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个拥有空间异能、熟知末日信息的关键人物，同时，又与原生家庭彻底决裂，无所依靠。
这意味着，姜晏没有退路。
也意味着，只要自己接纳他，他就会成为最没有异心、也最“好用”的队友。
沈惊墨的眼神深处，那晦暗不明的风暴再次翻涌，却又被他用绝对的理智强行压了下去。
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表示同情，只是语气冷硬的说：
“在我这里，没有同情和眼泪。只有价值和谎言。”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去查。姜家，姜景豪，姜唯，还有你那个未婚夫。”
他顿了顿，那双漆黑的眸子精准地锁定在姜晏身上，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和警告。
“最好别让我查出任何一点欺骗。否则，你会发现，比起被家人抛弃，还有更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事。”
这番话，充满了威胁。
言下之意，但凡让他查出姜晏有一句假话，后果自负。
姜晏紧绷的后背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知道没有隐瞒的说出来，自己赌对了。
他哑着嗓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惊墨转身向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多了一丝风雨欲来的紧绷感，只丢下一句冷硬的话：“跟我来。”
方揽星眼睛“噌”地一下亮起来，立刻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拽着姜晏就跟了上去，满脸都是要去春游的兴奋：“走走走！囤货去！我要买一卡车的薯片！可乐！辣条！还有游戏机！”
周灼野跟在最后，按住他的脑袋，冷酷地戳破他的幻想：“你先想想怎么在零下一百度活下来，再考虑你的薯片能不能嚼得动。”
姜晏被两人一左一右的裹挟着往前走，看着前方带头走向车库的沈惊墨，和身边吵吵闹闹的两人。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现在看来，他……抱反派大腿的计划，暂时……是成功了？
只不过想要得到更深的信任，还得需要时间。
*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如墨的颜色将整座城市浸染。
库里南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中，车内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窗外是霓虹闪烁的人间烟火，车窗内却是三个世界观被砸得稀碎的人，还有一个正在努力扮演神棍的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