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那句“技术部都是急惊风,支援中心是灭火队”真没说错。
我这灭火队员刚按熄琐事擦出来的那点儿火星子,技术部那边新的热锅又炸了。
“孙琳!孙琳在不在?”赵工的声音隔着走廊就冲了进来。
他一把推开技术支援中心的门,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赵工?你这是?”我放下刚端起来的水杯。
“十万火急!项目节点卡死了!”他把那叠文件拍在我桌上。
“新项目那个高速轴承,样件加工!江城精密机械厂,他们那个姓刘的车间主任,电话打不通,座机没人接!”
“邮件发了三封!石沉大海!这节骨眼上给我玩失踪?我们这边试验台空转一天就是烧钱!”
我拿过单子扫了一眼,是紧急联络函,需要对方立刻确认样件交付状态和测试安排。
“江城精密?我记得他们厂最近好像在搞什么设备升级,线路可能受影响?你别急,我试试别的渠道。”
“渠道?我还能有什么渠道!合同上留的电话就那几个,全试过了!”
赵工急得直转圈,“孙琳,你得想办法!今天!最晚下午三点前,必须给我个准信!不然试验计划全乱了!”
“行,我马上去办。”我没多话,拿起桌上的电话。
赵工这种状态,解释流程等于火上浇油,先找到人再说。
技术支援中心的同事们看着赵工风风火火地来,又看着他着急忙慌一样冲出去,都习以为常地摇摇头。
我翻到通讯录里江城精密厂办另一个负责日常事务的王姐电话,拨了过去。
“喂?王姐吗?我北峰航空技术支援中心孙琳。”
“对对,上次外协协调会咱们见过……是这样,我们赵工那边有个高速轴承样件特别急,联系刘主任一直没通……”
“哎哟小孙啊!”王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透着无奈。
“别提了!我们这儿这片儿,电信光缆被施工队挖断了!正在抢修呢,手机信号也受影响,时断时续的。”
“他今天一大早就带人在现场盯着设备调试,估计是忙得脚打后脑勺,顾不上了。”
“你等着,我这就跑一趟车间找他,让他尽快给你回电话!”
“太好了!麻烦您了王姐!就说北峰航空赵工急找,样件状态!”
“放心,包在我身上!”
挂了电话,我立刻给赵工发了个内部即时消息:
赵工,联系上了。江城精密那边光缆故障,刘主任在现场调试设备,王姐已去车间找他,稍后回电。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几乎是秒回:收到!盯紧点!
处理完这个“火警”,我刚喘口气,内网邮箱又跳出一个新提醒,是赵工项目组的李工发来的:
“孙琳,上次试验的第三批对比数据汇总表,今天下班前能给我吗?急用。”
我点开附件要求一看,头有点大。
不是数据量大,是格式要求特别细,好几个关键参数项需要从不同版本的原始记录里手动筛选、核对、再重新整合到一个新模板里。
“李工,数据量不小,格式整合要求很细,我尽快处理,下班前尽量给你初稿。”我回复道。
这种事不能打包票,但我知道这数据对他们分析上次试验失败原因很关键。
“谢谢!辛苦了!等你消息!”李工倒是客气。
得,又一个急活。我打开数据库和几个相关的文档文件夹,开始埋头干活。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需要极其专注。时间在键盘于鼠标的交响中一点点过去。
下午两点刚过,桌上的座机响了。是江城精密厂区的。
“喂?是北峰航空孙工吗?我是江城精密刘卫国!”电话那头声音很大,背景还有机器轰鸣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光缆断了,忙晕头了!轴承样件没问题!”
“按计划后天上午九点前,准时送到你们试验中心!测试人员我们也安排好了,随叫随到!”
“太好了刘主任!赵工可急坏了,我这就告诉他!”我如释重负。
“替我向赵工道个歉!下次来我请吃饭赔罪!”
“行,我一定转达!”
挂了电话,我立刻给赵工拨过去:“赵工!刘主任电话打通了!样件后天上午九点前准时送到试验中心,测试人员也安排好了!”
“好!好!太好了!”赵工的声音明显轻松下来,透着一股子高兴劲儿,“孙琳,干得漂亮!解决了大问题!”
“应该的。”我笑笑回复道。
处理完刘主任的事,我继续跟那堆数据较劲。
快下班的时候,终于把一份格式规整、数据核对无误的汇总表发给了李工。
邮件刚发出去没两分钟,李工的电话就打来了。
“孙琳!数据表收到了!太及时了!”李工的声音透着惊喜。
“格式完全符合要求,关键参数项一个不漏,连原始数据里几处容易混淆的备注都给标注清楚了!你这效率和质量,没得说!”
“能用上就好。”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有哪里需要调整再跟我说。”
“不用不用!非常好!帮大忙了!这下分析报告能按时交了!回头请你喝奶茶!”
“那我可记着了。”我笑着应道。
刚放下李工的电话,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工。他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个东西。
“还没走呢?”他走到我桌边。
“正准备走。你找我有事?”我有点意外。
“今天的事,多亏了你。”赵工把手里那个小盒子放在我桌上,我一看,是盒包装挺精致的润喉糖。
“听你下午打电话嗓子有点哑,这个拿着。我们技术部那帮小子,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跟他们说话费嗓子。”
“赵工,这……”我有点不好意思。
“拿着!”他不由分说,“今天这两件事,办得利索!联络厂家,又快又准,解了我们燃眉之急。”
“处理数据,细致认真,帮小李他们抢回了时间。”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少有的的赞许。
“以前吧,总觉得你们支援这块儿,就是跑跑腿、打打杂。”
“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赵工的声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痛快劲儿。
“孙琳,你这哪是‘润滑剂’啊?你这分明是咱们这台大机器上,不能缺的精密部件!”
办公室里还没走的两三个同事都听到了,纷纷看过来,脸上带着善意的笑。
我的脸腾一下就热了,不是飘飘然的得意,而是一种被理解、被认可的踏实。
“赵工,你过奖了。都是分内的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是不是过奖,我心里有数!”赵工大手一挥,“行了,早点下班!”
“明天指不定又有哪块‘精密部件’要出状况呢!”他爽朗地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桌上那盒润喉糖,再想想赵工最后那句“精密部件”,心里那点暖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力量。
在江城北峰这方天地里,我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那个不大不小、但确实不可或缺的位置。
哪怕只是拧紧一颗螺丝,擦亮一个接口,只要它关系到头顶那片苍穹的安宁,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