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的院子是几十年前官家赐下来的大宅子,在京城一带算是比较大的府邸了。
滕令欢跑了好一阵都没能明白府中的地形,却没想到在院后的一个转角口遇到了裴珩。
他站立的屋檐下,半张脸都被屋檐的阴影所挡住,但从方才的声音和身形,滕令欢能确定这人就是裴如琢。
裴珩见女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微微蹙眉。
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这么惦心那个剑客,为了和那剑客私奔,还在翰林院惹出了是非,心中只觉得烦闷。
他向来不愿意插手裴府内院之事,家中女眷到婚嫁也与他无关,但这次翰林院的事影响不小,已经问罪到内阁了,若是再纵容着裴璎,还不知道日后会有什么事端。
想到此处,裴珩将一把长剑扔到了滕令欢面前的雪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他说道:“燕七已死,你何必执着?”
那长剑做工精细,剑柄处缠着几圈素布,上面似乎沾染了不少已经干涸的鲜血,看着应当有些年头了。这是剑客燕七的佩剑,裴珩杀了燕七后,特意将这把剑拿了回来,想让裴璎看了后好死心。
谁知他话才说出口,却见面前人呼吸愈来愈急促,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最后竟然直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流出,落在洁净的雪地上显得十分突兀,却也带着几分诡异之感。
女子似乎没了力气,手脚突然软了下去,径直往面前倒。
裴珩没料到她会突然昏迷,却也在她倒下的瞬间扶了她一下。女子清瘦的身子靠在他身上,隔着厚厚的外衣都能感受到她的骨头硌着他的身子。
生疼。
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染上的血迹,裴珩蹙眉,眼中带着些许嫌弃,但最后还是将人带回了绛雪院。
滕令欢没想到裴璎的这副身子这样的弱,不过是快跑了两步,竟然直接吐血了,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又是在方才的房间里。
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疲惫得不行,嗓子里的那股甜腥味也久久没有散去。
她清楚地记得,是裴珩将她送回来的,临昏迷前,裴珩还给她看了一把剑。
纵使他没说,滕令欢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个剑客已经被他杀了。
裴如琢居然能有这样的身手吗?她分明记得裴珩不会武的,难不成,眼下距离她上一次见裴如琢已经过了很久了吗?
正思索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裴珩给她安排的那个丫鬟络玉。
不用她开口,滕令欢也知道什么意思了。这络玉必然是得了裴珩的命令,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以免她再逃出去。
滕令欢心中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逃出去估计是没什么可能了,裴璎得身子这样弱,就算出了府,到时候病死在半路上恐怕都没人知道。
而且方才裴如琢撞见她逃跑,只会对她更加戒备,如此以来,她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滕令欢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小丫鬟,她正在给房间内的炉火加碳,眼下背对着滕令欢。
“络玉,现在是哪一年?”
络玉听到了声音,连忙盖好了火炉的盖子,转身回答道:“三姑娘,顺宁十五年,怎么了吗?”
滕令欢摇头:“没事。”
她记忆中,现在应当是顺宁十年才对,一睁眼发现已经过了五年。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生出,她如今是裴璎的身份,那这五年间,滕令欢去哪了?
难道是死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滕令欢侧头看了一眼,只见裴珩进来了,络玉见状退下了。
裴珩已经换下了官服,穿上了一身玄色的外衫,虽少了些为官者的威严,却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滕令欢这才注意到了裴珩的脸,他好像变了些样,从前的他稚气未脱,眉眼间还有几分少年的模样,而如今棱角愈发分明,五官变得凌厉,从前的那份稚气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沉稳老练。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裴珩的脸上看到一丝……沧桑?
五年,竟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两人对视着,就是谁也没再说话。
裴珩垂眸盯着她,他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眸子似是寒潭深井,总是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少年时便是,如今更是盯得人心中不安。
上一世滕令欢和裴珩在内阁没少作对,按理说已经对他这样的目光见怪不怪了,但没想到他的目光也随着样貌变得愈发地凌厉,似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能刺穿人的伪装。
那一瞬间,滕令欢有一种他透过裴璎的身体,看到了她一样的错觉。
裴璎自小骄纵,府中人多数奈何不了她。但裴珩不一样,他少时被送到南方寄养,后来才回的京城,因为在市井中生活过,那双眼睛似是杀过人一般地骇人。所以裴璎虽不将府中人放在眼里,但唯独不敢在这个长兄面前造次。
这些事情都是滕令欢还在学堂里时,听其他同窗说的。
裴璎对这个后来才回京的兄长,似乎一直抱着一种畏惧之情。
裴珩只看了一眼滕令欢,眼神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自己在外堂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倒一边说道:“近日京中不太平,内阁因为翰林院书库的事也受到了牵连,你就在府中好生养着身体,若是敢私自出府,你知道后果如何的。”
也难怪裴璎会畏惧她这个兄长,隔着一层屏风,滕令欢都能感受到裴珩言语中威胁的意味。但她滕令欢并不畏惧这些,若她能被裴珩的气场呵退,她也就不会在官场上和他斗那么多年了。
她记得两人吵得最严重的那次,是冀州瘟疫,滕令欢要将染上瘟疫的人都送到郊外去,再遣派医者前往郊外救治,尽可能将开支缩减,既能解决冀州瘟疫,也不至于让国库因此而有太大的负担。
谁知道她的折子才往上一递,就被裴珩轻蔑地扔到一旁,说她没见过瘟疫横行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只会纸上谈兵。
他说应当将得了瘟疫的人全杀了,这样见效快花销小,虽不人道,但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滕令欢嫌他太极端,裴珩嫌她太仁慈。
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最后不欢而散。
后来滕令欢病重,不能再去内阁议事,听闻这一消息的裴珩竟在内阁中阴阳怪气,说如今内阁的折子批得慢,都是因为朝中总有些人心怀慈念,阻碍了朝政。
至于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裴珩不算是个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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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的人,他下手狠,没有人情味,但政绩实在斐然,不然也没法在内阁高升。
这次对裴璎的事想必也是,他想把裴璎关在府中,不让她与外界任何人有接触,自己去和翰林院协调。
若她真的是裴璎,那裴珩的做法确实是最有效的,但她是滕令欢。
既然她占据了裴璎的这幅身体,就应当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虽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早日解决这事,也能早日出府查找真相。
“裴——”
一句“裴如琢”险些说出口,好在滕令欢及时住了嘴,改口道:“兄长,妹妹知错了,但这事我若是闭门不出,是不是就坐实了我出手焚烧翰林院书库的事了?”
裴珩听闻一顿,拿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确实思索了起来。
滕令欢接着说道:“兄长只念着自己去翰林院协调,难道不觉得这事我自己出面会解决得更快吗?”
她凝神看着屏风外面的人,这么一提点,裴如琢应当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
裴璎和燕七私奔,在翰林院惹下了祸,但如今燕七已死,翰林院无论是问责还是追查,都只能从裴璎身上入手,裴璎作为那场火灾活下来的人,将罪名全都推到燕七身上才能保全自身。
若是裴璎此时闭府不出,翰林院难免疑心裴璎是共犯,真问下裴璎的罪来,裴家也百口莫辩。但若是裴璎此时向官府申冤,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并且想办法补救,这样就算翰林院问她的罪,也无从下手。
滕令欢其实并不知道裴璎到底有没有动手,也不知道翰林院那边是个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裴如琢打算怎么解决这个事,她就是在赌。
滕令欢接着说道:“若我此时去翰林院,出手补救,恢复书库原有面貌,是不是就让翰林院没了一口咬定我也是罪人的机会了?”
裴珩确实有些迟疑,但女子后一句话说出口时,他却嗤笑了一声。滕令欢听着不舒服,却碍于眼下是兄妹关系,没有什么言语,若是放到以前,高低又是一场纷争。
“我不愿插手家中事务,但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裴珩语气很平,没带什么情绪,但滕令欢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你若是有能恢复书库原有面貌的本事,当初也不会纵容燕七烧了书库的。”
裴珩说的确实有道理,能恢复书库原有面貌的,都得是翰林院出身的学生,裴璎一个深居内院的闺阁小姐,确实不行。
说她是滕令欢并非裴璎,他也不会信。滕令欢懒得花时间去和他解释这些,于是便说道:“那我与兄长打个赌如何?”
裴珩终于侧头看过去,隔着一层油纸,他只能依稀看到房内女子的身形,看不清神态,却好像透过这句打赌,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人学堂出身,和他是同窗,少时也喜欢和他打赌。
妹妹年岁小,作为兄长,这些无厘头的事,他本不应当理会,但他突然发觉自从自己入了内阁,好像确实没有人再和他打过赌了。
念及此处便来了兴致,问道:“那你说赌什么?”
“若我能恢复翰林院书库原有面貌,日后我要出府不能被阻止,也不许任何人跟着。”
“若你不能呢?”
“那我就一辈子不出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