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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阅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他变好了现在不打人了,应该不会杀了你◎


    当时被逐出冲虚学府,连翘引起的恶劣影响不小,虽然有一部分是云招摇她们添油加醋硬往她头上扣的帽子,但是毕竟原主有错在先。


    连乔忽然明白过来过来,“你是说,因为我犯错了,但是使了些手段又回到冲虚学府了,所以周重啸也依葫芦画瓢,跟我一样选择了重新回到冲虚学府?”


    成英轩点头,“对。”


    连乔:“他也捐楼了?”


    “是啊,不仅捐了,还捐了你双倍的,并且发誓证明自己变好了,再也不情绪化了。”童元宝掏出万机,在上面翻了一圈,“而且他也花了很大一笔费用,帮助之前那位仁兄重塑了筋骨,还取得了人家的谅解。”


    连乔:“谅解?”


    把人家打残了,现在又给人家治好了,人家谅解他了?


    “虽然我知道你难以置信。”童元宝将万机收起来,双手一摊,“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连乔“呵呵”一笑。


    一共三百六十人,第一场赛事后余一百八十人晋级,第二场余九十人晋级,第三场她的对手有八十九种可能,为什么偏偏抽中了周重啸,还是第一个上场?


    玩她呢?


    连乔靠在三面狐身上,周重啸已经上云台了。他不认识连乔,在场上四周环视一圈,也没等到她上台。


    周重啸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白眼翻到天上去,隔着人群,他脸上的轻蔑连乔也能感受到。


    “他前两场都赢了?”


    “赢了。”童元宝道,“周重啸实力很强的,如果不论人品仅靠实力,那么他必然是前几的,过第一轮简直是太轻松了。”


    “那前两场输的人呢,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轻伤,周重啸点到为止。”童元宝道,“他说了他以前喜欢打人,现在变好了,打人没那么凶了。”


    “呵呵,这你也信?”


    连乔伸手捏灵石,迟星垂准备了许多上品灵石,捏碎芯核,灵力便绕着她的手漫入身体。


    连乔捏着灵石玩,她将头靠在三面狐身上,“三面狐,我害怕。”


    默非:“你看你这模样,像是害怕的么?”


    连乔侧眼看他,忽然全身发抖,“我真害怕,万一周重啸老毛病又犯了,然后对着我不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默非你来得及救我吗?”


    连乔一脸凄然,“你也知道,指望乾元剑宗那群老古董来救我,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他们看到我没死可能还会等会儿,直到周重啸把我搡死了再出手。”


    默非冷眼望着她,“如果没把握就不要上,乾元剑宗对我有禁制,我进不去,遇到危险我没办法立刻赶到现场。”


    连乔发抖的手忽然停了,她仰着头,望着默非,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


    “对你有禁制?”她不解,“为什么?”


    “以前犯了一点事,和他们起了冲突。”默非并不想提这件事,“你还上吗,不上就回去。”


    “上啊。”连乔拍拍身上的灰,此时台上的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二,场上仍旧只有周重啸一人。等这香完全燃尽,她若还未上场,即视为弃赛。


    周重啸原本还是笑眯眯的,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到最后完全收住,变得不耐烦。


    连乔指着台上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当然上,不是说他变好了么,现在不打人了。”


    周重啸盘腿坐在台上,已经等得焦虑,开始朝台下喊,“连翘,哪位是子午谷连翘?”


    连乔望着台上,又悠悠叹了口气。


    南道十分忧心,“连乔,如果这次没有把握,就算了吧。”


    “我们回子午谷,回子午谷挺好的。”南道担心她,他总觉得事情发展得有些奇怪,“这入乾元剑宗这么麻烦,你还一次又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手,我都觉得是他们故意搞你。”


    “实在不行我们换一个宗门,我们没必要死磕着乾元剑宗不放。要不我们去无极剑宗,无极剑宗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是曾经也辉煌过。”


    “不要。”连乔继续盯着台上的那炷香,还剩一小截就要燃尽。


    “我磕了这么久的乾元剑宗,说放弃就放弃,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连乔道:“我这次非得进去,就算进不去,我也要把这水搅浑。”


    裁判在喊,“连乔,周重啸对连乔,连乔同学,请上场。”


    “而且,来都来了嘛,当然还是比一下试试。”连乔在最后一点香灰落下前的一瞬间跳上台,“来了。”


    她跳得很急,云台非常高,她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拧了半天才没让自己摔倒。


    “哎呦哎呦哎呦……”


    连乔扶住栏杆,转过身来,“嘿嘿,不好意思,脚滑。”


    默非捂住了脸,“我先出去一趟。”


    南道:“这也没那么丢脸吧,默非你别这样。”


    三面狐挡住默非的去路,不让他走,默非头疼,“仅此一次,下次不要让别人知道我认识她。”


    南道招手,“走吧,我们去露台上看。”


    连乔站稳了,朝周重啸抱了个拳,“周兄,我有点事来晚了,失敬失敬。”


    周重啸上下扫视连乔一番,眯了眯眼睛,“你就是连乔啊?”


    连乔:“怎么?”


    “没怎么。”周重啸“嗤”地笑了一声,“就是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连乔:“哦,怎么不太一样?”


    “就是……啧。”周重啸耸耸肩,没再说下去,对她勾勾手指,“来吧。”


    这真是个十分没礼貌的动作,这人也实在是个没什么礼貌的人。


    连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过来。”


    连乔还是不动。


    “我叫你过来!”


    连乔摸了摸耳朵,又伸了个懒腰,“啥?”


    周重啸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看你方才一直在台下坐着,没什么事啊。”周重啸冷笑一声,语气里不乏嘲讽,“怎么现在到快要到弃权了才上来?”


    “如果你胆小不敢上来,现在弃权也来得及,不用太勉强自己。”他道,”“毕竟看来你确实和传闻中一样,没什么本事又小招数非常多。”


    “周道友,传闻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不重要,你是怎么样的也不重要,我们俩不过是一面之缘,而且这次过后说不定永远都见不了面,你话那么多做什么?”


    她嘟嚷一声,声音小,但足够让周重啸听见,“你声音又不好听,一直在那叨叨,真够无聊的。”


    作为一个很会骂人也很会挑事的人,连乔很清楚怎么样精准踩中对方的雷点,果然,她这样如此无礼且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态度,成功地激怒了周重啸。


    周重啸握紧了拳头,“你信不信我立刻废了你?”


    连乔这才抬起眼,“啊?他们都说你改了,你这也没改啊,别到时候又下手无轻重,跟上次一样被赶出去。”


    论阴阳怪气,连乔能比对方多十种方法,还没怎么出力,周重啸就恼羞成怒冲了过来。


    他的拳头快准狠,速度比连乔快多了,连乔能探出来他的修为在元婴后期,这是她探测的上限,事实上绝对不止的。


    看来这几年周重啸在好好修习练功,比起三年前,修为至少涨了三阶。


    “听说你的神识非常强大,正巧,我也练神识。”周重啸立刻将神识放射出来,不似连乔那种树根形式的蔓延,而是像闪电一样迅速,迅速充斥了整个云台。


    南道猛地坐起来,“能在这么快的情况下铺出神识之海,这也太强悍了。”


    他们所处的云台一方,有五分之四的区域被周重啸的神识所充斥,密密麻麻,对连乔所在的一角形成包围趋势。


    连乔悬于半空,以她为圆心只有细细的根系,且延续极慢,很快被周重啸的神识困锁,囿于一角。


    周重啸还在不同挤兑她的神识,将她往更小的圈内赶,想将她困死在自己的角落。


    连乔不急不慌,周重啸继续将她往里推,一开始推得十分顺利,但是慢慢地,他发现连乔推不动了。


    连乔的神识围成一个圈,为八角防御阵,很简单的阵法,但是布局精巧固若金汤,只要稍用力气,便可将阵法维系住,让对方再也不可僭越一步。


    固守住自己的领地,连乔一动不动。


    周重啸猛地往里冲,但并没有什么用,连乔的所有气力都放在防守上,她只守不攻,冷静地在一方天地中观察周重啸。


    南道紧盯着云台之上,“连乔是打算慢慢耗死对方么?”


    “她方才取了一万灵石和十支涌泉灵脉,以她现在这种强守状态和灵力供给,只要不强出头,依照灵石的供给,可以一直撑下去。”默非道,“对方的修为和她相差不大,但是攻势汹涌,又能够短暂爆发,她这样严防死守,是最好的方式。”


    “能撑到什么时候?”


    “到比赛结束。”默非道,“如果他们俩平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再比一场,另一种是打为平手都进入到下一轮,具体情况也需要剑宗的裁判来评定。”


    南道“嘁”了一声,“以连乔的运气和为人,那绝对不会是双方都好的结果,你看看裁判席上坐着的都有谁。”


    李长淮,鬼无牙,梅远山,严青山,元常月……


    严青山和元常月不说,另外那三大长老,连乔是实打实给对方得罪了个遍。


    “要我说啊,这乾元剑宗也不是非入不可,连乔有独到的剑术理解,且专修剑道,倒不如拜入无极剑宗,反正,以她的身份,就算她是个废柴,无极那边也不会不收。”南道望着台上沉入神识的少女,“况且,她不是。”


    默非没有说话。


    南道忽然道,“嗳?迟星垂去哪里了,方才还在这里。”


    “大概又是处理什么事了吧,没事,我们看我们的,师兄经常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童元宝忽然探过头来,和邵吴兴继续坐在露台上,见迟星垂不在,邵吴兴的情绪明显放轻松了些。


    但这轻松很快被紧张所取代,望着台上连乔微弱的神识忽然凝聚起来,猛地往外冲,有与对方誓死一战同归于尽的打算。


    他站起来,“连乔这是做什么,在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这样背水一战,也不可能赢。”


    92


    第92章


    ◎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连乔勾手,你去死吧。◎


    在裁判席之后,有一处独立的洞天,洞天外密云笼罩,结界兼顾,可供裁判安心休息。


    一双枯瘦的手摩挲过号码牌,号码牌普普通通,但是被他轻触后右上角则出现一个细小刮痕,再一看,所有刻有连乔名号的木牌,都做上了相同的记号。


    “上一次挑到邵灵,本想用邵灵来制服她,没想到那丫头有点本事,和邵灵对战后还能完好无损出来。”李长淮浑浊的一双眼隐隐透着精光,“不过我确实奇怪,你给她磕了这么多年毁身体的药,她的根骨还没有损毁,居然还能恢复如初,还真是坚强啊。”


    铜镜的另一端,精致的男人皱起眉,“怎么,你没有把握么?”


    “嗤。”李长淮笑起来,笑容里透着冷意,“怎么会,这次我出的棋子是周重啸。”


    “周重啸是我的人,上场前我已经做了准备,连乔最好祈祷她能顺顺利利地输。”说完他伸手敲了敲木牌,木牌发出清脆的声响,“赢的代价可比输惨多了。”


    对面怔顿一下,“我记得同你说过,要让连乔完好无损回来。”


    “完好无损?”李长淮冷不防将手中的木牌捏碎,“你还以为能和我讨价还价吗,她都舞到乾元剑宗来了,看到那嚣张的气焰我已经忍住不去教训她,能让她或者回去是看在你面子上。”


    “等那丫头回去,你看好她,疯狗一样的,别又放出来随便咬人。”李长淮冷笑,“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帮你搞了她第一次,这是第二次,我不希望有第三次。”


    那边似乎轻笑了一下。


    “你似乎很想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人声音慵懒,“你放心,此事过后,我暂时也不会再找你,只要你给我我想要的,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


    “你最好说到做到。”李长淮闭上了眼睛,长呼出一口气,闭目养神之际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脆生生地喊“师父。”


    “师父,梅长老在找您。”


    白祺从门口探出头来。望着白祺青春又明媚的笑容,李长淮因为玉非缘的阴阳怪气而阴郁不已的心情慢慢地扫去,他招一招手,“小白,过来。”


    白祺的脸不自然僵了一下,笑容不减,但是有点牵强,“师父。”


    “为师让你过来。”李长淮靠在椅子上,“你很怕为师吗?为师又不吃人”


    白祺的肩膀微微缩了一下,她看一眼外面,直到李长淮等得不耐烦了,她才关上身后的门,轻步走到李长淮身前,缓缓跪坐下,“师父。”


    李长淮靠坐在椅子上,望着白祺的头顶,伸手抚过她的头顶。


    白祺浑身一颤,手僵住,不自然地扣在地上,“师父……”


    “你在害怕什么?”李长淮笑了笑,“起来吧,不用害怕,师父说过了,不吃人。”


    白祺起身,笑容还挂在脸上,但是浑身僵硬得像木雕动弹不得,“师父,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我先走了,招摇他们还在等我。”


    “急什么?”李长淮喝了口茶,示意她坐下,又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小白,为师记得,你许久没有再突破了。”


    ……


    云台之上,风云涌起。


    连乔的神识盘成一个小区域,自成一体,等完全固定住八角阵后,她猛地将神识收缩,凝聚成一个小球。


    骂连乔八百遍缩头乌龟的周重啸终于来了力气,在连乔冲过来全力一击的时候,也将所有神识敛在一起,准备与她对冲。


    在他也猛扑过去的那一瞬,连乔像拐弯的飞船,猛地一顿,忽然掉头就走,继续回到八角阵内固守一隅。


    全力冲击然后扑了个空脚下一滑还差一点因为力气太大而冲出去的周重啸:“?”


    干什么呢这是?


    八角阵内,连乔缓缓探出了个脑袋:“嘿嘿……”


    原本就压着脾气的周重啸,这会儿实在憋不住了,他猛地捶地,云台都要被捶个对穿,当然这是错觉,周重啸虽然厉害,还不至于将这数百层云晶凝成的云台给戳穿。


    但这云台确实猛地一震,除了连乔,另一端比赛的赛场也感受到震动,露台上的人也同样感受到震动。


    童元宝:“额……这也太暴力了。”


    后面还有别的看比赛的弟子,都在窃窃私语,“这周重啸能力非常强,连乔要是没有躲开,恐怕得破相。”


    “破相?”另一个弟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能吧,我不敢想象这一拳落在连乔脸上,她那张飞扬跋扈的脸该有多凄惨。”


    “但是拼修为和拼神识,连乔都打不过对方啊。”那人道,“先前邵灵对上连乔,邵灵神识不强,还算有短板,又刚好被连乔捕捉到她的缺点,现在是周重啸这样的全面的对手,连乔输定了啊。”


    “哎,这周重啸什么时候来的啊,不是说他无同理心下手没轻没重吗,怎么还能回来?”


    “你这话说得,连乔不也回来了?”


    “连乔回来是她还有得救,她只是耍小聪明,对云招摇她们也没做实质性的伤害。”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中途插话,“而且之前闹得许多风言风语后来也证明是谣传,连乔在冲虚学府这段时间,跟传闻中的完全不同啊,还解决了桐花岭镜魔和青莲妖道两桩大事。”


    “你谁啊,你好好的帮那妖女说话?”其中有一人是云招摇的脑残粉,平日里最讨厌连乔这等有妖族血统还仗势欺人的妖修,一听到有人护着连乔,瞬间不干了。


    说话的正是邵吴兴,正巧,他是连乔的脑残粉,“什么妖女,修真者自当认万事平等,这在冲虚学院第一课便有人教过,你没学吗就进剑宗了?”


    “平等是对有资格平等的,对待连乔那等卑劣无比风流成性名声极差的妖修来说,不需要平等,我就是想从门缝里看她要把她看扁,怎么了?”那修士龇牙一笑,“而且连乔之前那都是巧合,谁不知道她以前什么尿性,就突然变好了变强了?鬼才信。”


    “就等着吧,这次遇上周重啸这等真有能力的人,连乔怎么比都是输的。”


    邵吴兴一捶栏杆,“她会赢!”


    “你看那架势,输定了。”


    “赢定了!”


    “输!”


    “赢!”


    “输!”


    “赢!”


    “既然如此,那我们来押一下,这一场谁能赢。”童元宝伸过头来,往中间放了一个圆盘,写有连乔输赢的字样,“我们押一押,一比三的赔率怎么样?”


    对面每人抓一把灵石,一股脑全压上周重啸。


    这事实很客观,实力悬殊也很明显,而且他们都不喜欢连乔。


    邵吴兴:“我押连乔。”


    童元宝不让邵吴兴押,并且大手一挥将圆盘推出去。


    他对着来回巡逻的弟子,指着对面,“乾元剑宗内禁止赌博,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明知故犯,召师兄,他们在下庄,快把他们抓起来!”


    对面的人:“???”


    你们自己摆的盘邀请我们参加,现在还把我们供出去是想干什么,你要上天啊?


    连乔继续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周重啸虽然修为高力量大,但是耐心是在是差,在外面不能对连乔做什么,只能在外面等,等了一会儿,越发不耐烦。


    这时,连乔又是伸头一冲,冲一半见到周重啸就回来,并且来往几次都是如此,一冲一缩,一缩一冲,仿佛那山路十八弯,弯弯不重复。


    在再一次撩完周重啸拔腿就跑后,周重啸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连乔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去好好治,你要比就好好比不比就立刻认输给我滚出去,别在这拖延浪费我时间!”


    连乔从阵法后伸出头:“嘿嘿……”


    周重啸:我淦!


    他彻底怒了,再也忍不住,今天就算连乔不出来,他也要给这阵法砸碎,拖也要把她拖出来。


    “砰……”


    这次是拼尽全力一撞。


    连乔在阵法内也晃了一下,晃动不大,片刻后又坐稳了,她仿佛是预料到这个结果,气定神闲在坚固的阵法内鸡贼地探看外面的人,对周重啸的暴发和癫狂毫不意外。


    在周重啸再一次冲过来几次仍旧没有影响到连乔时,连乔又从阵法后探出一个鬼头鬼脑的脑袋,“嘿嘿……”


    啊呀不行了,我今天非得把你的阵法敲碎连同你这个人也敲碎大卸八块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望着对方红透了的眼睛和后槽牙都要咬碎的脸,连乔,“嘿嘿……”


    “砰……”


    “哐……”


    “轰……”


    十几次的全力撞击后,八角法阵终于是出现一个裂口,连乔坐得也不那么稳,与此同时,周重啸也精疲力尽,大起大落的情绪和全力的攻击,让他的灵力消失极快,虽然他也带了几只灵脉,但是在暴怒和疯狂输出下,这些灵力也很快耗尽。


    比试未开始,可以准备大量灵石来给赛中补给,一旦比赛开始,则不可再中途进补,现在的周重啸精疲力尽,灵力消耗来不及转化的情况下,他的动作也慢下来。


    连乔探出头,这次不是装模作样假笑而是发自真心地笑了,“嘿嘿。”


    迎面接下周重啸的一记剑光。


    周重啸的神识*阵法有轻微的松动,连乔的神识虽然细弱,但是有序且绵绵不绝,在周重啸退后休息的瞬间,快速攻城略池,一点一点反向侵占他的地盘。


    先是一点缝隙,再是一片空地……直到她占据的地方和周重啸一样多。


    等和周重啸暂时比了个平手,连乔对他勾勾手指,“继续,嘿嘿。”


    我淦!


    周重啸暴起,周围的黑云瞬时浓烈十倍,他双眸猩红,在无数次被戏谑玩弄后终于是开始正式发狂。


    他的灵力忽然回拢,修为也在瞬间暴涨几十倍。


    他再次使用了瞬间强化技能。


    在连乔面对能将她削成碎片的罡风而不得不退回到原来的八角阵时,八角阵再也不堪其重,在对方的碾压下。“砰”一声碎成渣。


    连乔跪坐在地,捂住胸口“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周重啸眯了眯眼睛,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连乔勾手,“你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连乔:死是不可能死的,我看你比较像要赶着去死的样子。


    93


    第93章


    ◎连乔死了,死得一点也不轰烈◎


    “好了好了,开大了,这下连乔必输无疑!”


    一个戴帽子的帽子激动得帽子都甩丢了,“看他们几个一直在为连乔说话,有些人啊,对自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成了。”另一个束袖子的将袖子解开,来回甩一甩,衣服散开,非常仙风道骨,活像要去走秀。


    他是云招摇的追求者,对子午谷那位毒妇实在没有好印象,在露台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他本来就是来看连乔笑话的,这下终于要看到了,心情非常愉悦。


    如同山海狂啸,一大片云海扑涌来,没过云台,将连乔与周重啸重重围住。


    “太好了!”


    那几个人激动得都站起来了,就等着连乔被冲成肉渣。


    下一秒,“轰”的一声,露台剧动平稳,等云雾散去,他们想象中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连乔四平八稳坐在一个小法阵里,法阵极小,小到只能容纳她一个人在里面。这个法阵原先在八角阵中,非常隐蔽,连露台上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结的。


    虽然阵法小,但是又异常坚固,在这等攻击下结结实实替它主人挡下这滔天杀招,代价居然只是轻微晃动一下。


    阵法内,连乔笑眯眯地望着周重啸,“嘿嘿。”


    我去你二老爷爷三舅妈,“嘿嘿”你娘啊!我实在受不了了,怎么会有这种打架从不正面打一直缩在壳子里苟活的缩头乌龟!


    周重啸气得全身气血翻涌,连喉咙里都向外返腥甜味。


    他指着连乔,“你,给我出来!”


    你打人那么凶,看上去要我的命,我为什么要出来,出来那岂不是死定了?


    连乔摇摇头,“不要。”


    末了又加一句,“嘿嘿……”


    周重啸捂着胸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有什么东西从丹田散开,慢慢蔓延到胸腔、四肢,脖颈、大脑……又有什么东西流逝,从识海,从意识,从心流……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云台猛地颤动,这次是真的颤动,罡气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以周重啸为圆心的云台地面,“咔擦咔擦”碎开,形成冰裂纹一样的瘢痕。


    无数鬼怪在他脑海中叫嚣,撕咬他,驱使他,和三年前一样,他同样没能夺得对身体的控制权,且这一次比那一次更甚,心魔压过来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如同海啸扑来沿海的村落与城市,人如蝼蚁,只能看着自己被湮没,毫无还手之力。


    坐在裁判席上的李长淮猛地一顿,下意识地往云台上罩了一个封闭结界。


    他出手非常快,但是也来不及了,整个云台被周重啸捅了个对穿,周边还有缺口,缺口处吹的风穿过已经碎裂的小法阵拍打在她茫然而又凌乱的脸上,让她从失神的状态中回来。


    我天,什么情况?


    怎么还有魔气呢?


    她下意识往上一窜,但也被这魔气冲得四仰八叉,妖类对待这种碾压式的异类气息非常敏感,连乔几乎是在瞬间显示出本体形态——一只巨大的九尾狐狸。


    在新一轮的攻击到来之前,连乔猛地一沉,避开周重啸掀过来的铺天盖地的魔气,从那碎裂的小洞里一钻,跑了。


    露台上的人也被这一幕震惊到,一个个嘴咧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啊什么情况,今夕何年为什么会存在魔气,还舞到乾元剑宗还在入门大比上对着一大群弟子和数个大长老贴脸开大啊!


    三面狐看到狐狸率先冲出去,在周重啸满身黑气追着连乔从那碎洞中窜出去后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追上去。


    南道也跟着追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默非周身被下了禁制,他不能御剑飞行,甚至自由走动都成问题。他起身,隔着云雾望向远处的裁判席,那里也乱成一团。


    鬼无牙:“我没看错吧,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在剑宗内看到魔气?”


    严青山摸了一把胡子神情严肃,梅承襄正在通知乾元剑宗宗主以及冲虚学院院长,元常月让成英轩组织大家有序离场,并且要求严格封锁各个出入口,防止还有别的魔人混进来。


    李长淮坐在原处,半天才晃过神来。


    怎么回事,药方已经改良过,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压下心头的疑问,面色如常,在宗主以及院长赶过来的那一瞬,将袖中的符箓尽数燃尽。


    连乔第一次以兽性状态出现,一开始并不习惯四肢同用,甚至还在逃跑时被那九朵蓬松硕大的狐尾绊了一跤,觉得这尾巴简直是华而不实耽误自己逃命。


    谁知道周重啸怎么了,忽然暴发还浑身魔气,乾元剑宗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应急预案做得实在太差,在周重啸化魔时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制住他,任由他为非作歹,追着自己满山跑。


    好在这兽性本体逃起命来是非常快,比两条腿跑得快,比御剑飞行也快,所以即使周重啸这么厉害这么猛这么锲而不舍地追着自己,也没有让他追上。


    各种攻击从背后席卷而来,连乔想过躲,但是那杀招像长了眼睛一样跟在后面追,还能绕弯,“咻”一声打在她身上。


    连乔操控着自己的狐尾去接,不让那招数落在致命处,好在狐尾虽然华丽但是打起架来非常有用,居然能够硬生生挺过那一掌魔气,代价是毛发全焦,原来雪白一捧,现在变成黑乎乎一长条。


    周重啸还在身后紧追不舍,连乔心里怒骂,乾元剑宗这群家伙是吃白饭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能赶过来抓这个家伙,还得让她一个没入门的弟子这样乱窜逃命?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乾元剑宗,所有弟子入剑宗前都详细清查过,内部确实也做了防御备案,但是周重啸突然化魔实在是匪夷所思,且他只冲着连乔一个人追,连乔跑得又快,没等众人去捞,一瞬间就跑没了影儿。


    乾元剑宗散布在一整片山脉之上,山峰林立,连乔不认路,慌乱下更不知东南西北,不知道落到哪一山峰,层林耸翠郁郁葱葱,但山道平稳,从山脚一直往山上蔓延。


    白狐狸四肢并用,拖着三条黢黑的焦尾往山上跑,翻过一座山峰又落到一处山谷,周重啸和疯狗一样紧追不舍,连乔跑得都要岔气,怒骂什么鬼啊,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来救救她啊。


    这深山老林的,就算真的发现她来救她,恐怕周重啸那疯子已经用魔气给她全身烧焦了,南道他们收尸都只能收一只黢黑的炭烤狐狸。


    铜镯挂在狐狸前左肢上,连乔随便扒了一圈,找了几只稻草人,一只红线绑的,其他的都是白线绑的,她抓了一把符箓,每个上面都贴一张,随后将稻草人往后猛地一扔。


    那稻草人落地后“砰”一声变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狐狸,连焦尾的程度都一模一样,活灵活现。


    这些傀儡拖慢了周重啸的脚步,毕竟他还要花时间去认清到底哪只才是真的连乔。


    虽然傀儡和连乔的外形一模一样,但灵力太少,实在是不堪一击,周重啸懒得辨认了,见一只杀一只,一掌打下去,假连乔不会焦尾,而是会整个炸开,稻草散落一地。


    连乔继续跑,跑得两眼冒金星,周重啸在后面狞笑,“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这样还能死得痛快一点。”


    “抓到你了,我就好好折磨你到死哦!”


    “不要。”连乔一边跑一边还不忘继续激怒后面的疯子,“我跑得快,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嘿嘿。”


    一听到这个“嘿嘿”,周重啸的脸更黑了,确实黑,青黑色的刺青从身上往上面蔓延,起先是脖子,后面是脸,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就像是墨水浸染在符咒上面,恐怖又扭曲。


    他动作更快了,连乔“啊”一声尖叫,跑得四只脚都生烟。


    过到一处溪谷,溪谷上有一处平坦的空地,下面有一个山洞,往上走是一处非常陡峭的悬崖,不算是悬崖,是一处接近九十度的山坡,因为那上面有台阶上下,若是悬崖就不会有台阶。


    连乔看到像悬崖的山坡,果断停下脚,一扭头钻进山洞。


    山洞非常黑,很长,尽头有亮光,如果眼力好,能够看到这里面有非常多的捕兽夹,连乔没有回头往里跑,准备越过这黑洞跳到对面的出口。


    下一秒,右前掌猛地一痛。


    天旋地转,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东西套住她的脚,一张网落下,将她吊起来悬在半空。


    我天,有捕兽夹就算了,怎么还有捕兽网?


    连乔没在乾元剑宗里面待过不清楚,剑宗由三条山脉纵横交错而成,其间千百座山峰,灵气充沛的山峰被挑选出来,成为某长老的独有洞府,如云中峰、天都峰等,而一些实在不知名且没什么特点的小山峰,则保留原始生态,极为幽静,甚至还有瑞兽或猛兽出没。


    比如她现在身处的这座。


    一些没有钱买灵兽的弟子偶尔会在这里放置捕兽装置,说不定能抓到体质不错的灵兽,用以符咒和契约,便可得灵宠一只。


    她现在就被捕兽装置所捕获。


    捕兽网坚固无比,要扯破它还需要一点功夫。网上挂了个铃铛,铃铛上还有个小木牌,连乔伸手抓了看,上面有两个字:招摇。


    招摇?


    这是云招摇的捕兽网?


    连乔使劲摇着铃铛,铃铛连着主人,这样发疯地响那一端的云招摇定然能听到。


    她冷汗直冒,求爹爹告奶奶这位原女主快看到自己在这里,赶快把自己放开,顺便叫援兵过来。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


    正在比试露台那边帮忙疏散人群的云招摇忙得焦头烂额,同时也听到了捕兽铃的动静。


    铃铛狂暴如发癫,她从来没听过这样杂乱的铃音,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立刻连接着另一端的子铃探看。


    一只狐狸被困在兽网之中,眼泪汪汪地抓着铃铛疯狂摇,那网不算结实,已经被它咬得露出一个缺口,但是小狐狸有点虚胖,缺口很小,它暂时爬不出来。


    从云招摇的视角,还能看到洞口处,一片阴翳笼罩过来,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她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能隔着千鸾峰的山,看到连乔她那张惊恐而又绝望的脸。


    她的手指动了动。


    这样危急的情况,按理说她应该要要在第一时间放人。


    林锦绣正在引导另一个弟子离开露台,似乎是看到了云招摇的恍惚,“阿摇,你怎么了?”


    云招摇一顿,下意识握紧了母铃。


    她鬼使神差摇头,“没、没怎么。”


    重新投入到工作状态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子铃这一端,连乔等得心灰意冷,等那一抹狞笑的黑影像山一样压过来时,她尖锐的牙齿才啃断两根网,只够那尖尖的狐狸脑袋钻出去。


    完了,她心想。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也没有剧烈的震荡。


    “砰”的一声,血雾散开,黏腻的液体和碎肉溅到地上,兜住狐狸的捕梦网也沾上一大片血液,鲜血沿着网底往下滴,“啪嗒啪嗒”,地上就残留了一大块血渍。


    连乔死了。


    死在荒山野岭。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死得一点也不轰动。


    【作者有话说】


    好了,全剧终?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94


    第94章


    ◎杀了爹,又杀女儿?◎


    山洞里仍旧漆黑一片,但是很快有火把进来,又有人提着夜明珠挂在洞壁上,这狭窄逼仄的空间立刻亮如白昼。


    洞内空无一人,只有散了一地的鲜血和红污一片的残渣,有一小片的,也有捕兽网下面一大片的,都碎得不能再碎了,也不知道是身体的哪个部位。


    南道踉跄了一下。


    “你们乾元剑宗就是这样做事的?”


    他指着捕兽网,手都在抖,声音也在抖,这位自小跟在连乔后面向来乐天派的护卫,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话语无伦次,“这捕兽网是你们自己人挂的,就是被这个网连乔挂住,但凡她没有挂住,都有脱身的机会,都不会死得这么惨!”


    连乔这个人从小顺风顺水惯了,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人忤逆她也没有人和她对着干,这么多年,也就想入乾元剑宗这一件事让她心力交瘁。


    南道开始后悔,在连乔那般拼命却仍旧被乾元剑宗排挤的时候,他还要带着她来这里,嘱咐她好好修行不要随心所欲。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不回子午谷也没关系,就在这云来城,或者去哪个没有人看不起妖修的地方。


    悲恸到一定的地步,连愤怒都忘了,全身心被空白所填充,连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动……


    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捋那一片又一片的残渣。


    双手混着血和泥,将连乔留在这世上的最后痕迹捧起来,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他只想带着连乔离开。


    乾元剑宗的人害死了她,排斥她,污蔑她……明明她不是那样,却总有人往她身上扣各种各样的帽子,将她往火坑里推,往深潭里挤。


    造谣的,指责的,将她困囿于这小囚笼中让她被虐杀的……


    也许她本不属于这里,也永远不该来这里。


    南道擦了一把自己的脸,他想起很多年前,和连乔一样都很小的时候,露不霜牵着他去见连乔。


    “南道,以后你就跟在连翘妹妹的身后啦,你要一直陪着她,保证她安全哦。”


    南道仰头看着露不霜的背影,后者隔着夏水上缭绕的雾气,望着连翘,目光平静而温和。


    南道点点头,他想,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我会永远保护连翘,不让她受到伤害。


    连翘坐在秋千上,手里抱着一只又白又胖的狐狸,她和狐狸一起探着头看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小男孩。


    她招招手,“你过来,你,就是你,你帮我推这个秋千。”


    南道一直帮着这个妹妹推秋千,那个秋千在露不霜死后被连翘连着树一把火烧了,她当时哭着嚷着说母亲死了,她一看到这个秋千就会想起她,她说是露不霜是玉非缘气死的,因为几个月前她听到他们一直在争吵,后来露不霜一病不起,之后郁郁寡欢离世。


    那天南道是在春峰后找到连翘的,她躺在露不霜坟前的花丛里睡着了,三面狐蜷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擦干眼角挂着的泪。


    南道抱着她回去,他对露不霜的墓碑道,“霜大人,我会替你照顾好连翘的。”


    南道其实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仍旧保持着沉默的习惯,唯独在连翘面前话很多,毕竟在她身边忙前忙后了许多年,像朋友,又像长辈一样照顾她,爱护她。


    可是,他还是食言了。


    南道觉得自己胸口空荡荡的,但喉咙腥甜,血腥味像潮水一样从胸腔中翻出来,在嘴里挥之不去。


    将连乔的遗物装起来,南道喃喃地,“走吧,我带你回去。”


    “我会带连乔回子午谷。”这话他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至于连乔的死因,子午谷和云来城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查清,你们所有人都是罪魁祸首,都会因此付出代价。”


    他望向赶过来的云招摇,地上的木牌在他捧骨渣的时候被他挑出来,扔在一边,几块板拼在一起,大概能看清上面的字,招摇。


    南道冷笑一声,他眉眼很大,笑起来非常阳光,而沉默时则有人拒人千里外的冷漠。


    望着地上的木牌碎片,云招摇一顿。


    南道瞥了云招摇一眼,只一眼,甚至都不愿再分给她一个眼神。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人渣垃圾。


    “云姑娘,连翘和你无冤无仇,就算是曾经有误会,至她与你道歉,还送你养父续命丹药后,一切也结束了。”


    “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她?”南道质问她,“就因为她曾想要拿你身份来要挟你?但她甚至因为知道你苦恼有一半魅妖血脉,从未因为私心而公之于众,你却始终容不下她,一次次下死手逼她入绝境?”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什么?他在说什么?


    什么云招摇有魅妖血统,什么连翘用云招摇身份来要挟她,连翘当初不是想用云招摇养父的命来威胁她吗,怎么还会给她养父续命的药物?


    围聚的有不少弟子,在听到这一桩秘辛后都异常震惊,不知是真是假,但是看向云招摇的目光都带有探究。


    云招摇顿了一下,一张小脸惨白,她摇着头,“方才云台那里出事,我一直在忙着疏离弟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连乔在这里遇害!”


    “这里是乾元剑宗,还请几位不要像在外面一样随意,说一些胡话血口喷人。”云招摇抬头望着南道,虽然有些畏缩,但还是将脊背挺直,“我清清白白,没有做什么,我也问心无愧。”


    “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容瑶方才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现在急着给云招摇使绊子,“这捕兽网不是你放的吗,捕兽网上有子母铃,难道连乔求救你不知道吗?”


    “还是说,”容瑶一跺脚,声音极大,唯恐天下不乱,“你知道了故意不去救,所以说什么都没做?”


    云招摇脸白了三分,她捂着胸口,表情极其难受,像是因为被误解无力辨别而急火攻心。


    她倔强摇头,“我没有!”


    迟来风拉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我信你。”


    “就算这捕兽网是她放的,她也可能因为忙或者是别的原因没听到,你们不去找罪魁祸首,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姑娘?”


    他冷笑,“恕我不敢苟同你们的观点,怎么,看阿摇一个人落单,觉得她好欺负么?”


    云招摇抿了抿唇,感激地望着他,“来风。”


    容瑶更生气了,“表哥!”


    迟来风望容瑶一眼,示意她别在这种情况下捣乱,容瑶瘪嘴,气得一鞭子甩在地上,“你就护着她吧!”


    林锦绣侧脸望向云招摇,又望着地上被打瘪了的铃铛,那是捕兽网上挂着的子铃。


    她的嘴动了动,又看了一眼迟来风,最终转过了头,什么都没说。


    乾元剑宗宗主以及冲虚学院院长接连赶过来,十二峰的大长也有一半露面,毕竟魔族重新出现,还是在宗门大比这种情况下出现,实在是失职。


    南道抹了一把脸,他将连乔的骨灰盒收起来,却被路无尘拦住。


    路无尘身材颀长,虽然已至中年,但仍旧是青年模样,清秀隽永仙风道骨,他素日不出面,一出面,必然是遇见大事。


    “道友且慢。”路无尘道,“南道友,周重啸这件事出现得太诡异,我们要好好地查看一番。”


    “查看什么?”


    “周重啸被魔气污染,连乔与他在一起许久,或许也被污染。”梅远山道,“山间挂着许多灵牌,我们可以看一下到底发生什么。”


    南道几乎不可置信,“连乔已经死了。”


    冲虚学院院长谭千尺道,“我们要看清楚连乔到底是怎么死的。”


    南道抱着连乔的骨灰盒,望着那群跃跃欲试的人,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怎么,要硬抢啊。”身后那声音促狭笑一声,语气中无尽嘲讽,“还能怎么被污染,变成血雾出来日日往你们身上扑来,然后把你们衣服弄脏吗?”


    南道退到默非身后,“连乔死了。”


    默非没有接话。


    良久,望着立在一边的路无尘,默非忽然笑了,笑得促狭。


    “好本事啊,杀了爹,又杀女儿。”


    最先跳起的是李长淮,“你这狂徒,你在胡说什么?”


    默非“啧”了一声,又不说了,周身充斥着低气压。


    这狭小的洞口里,居然能吞下这么多人,默非束手站在一边,心想自己当年给连云天的承诺没有完成,连个人都护不住,实在是丢人,如果不是禁制在身,他现在就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南道失魂落魄,他抱着连乔的骨灰盒站在人群后方,默非和众长老之间的气息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极大的战争。


    人群越聚越多,但很快又被乾元剑宗疏散,连乔死了,周重啸失控还没找到,这里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小白花,你也先回去吧。”南道望着接连而来的人,里面有不少是来送连乔的。挺好的,连乔脾气暴躁,经常傲慢又没礼貌,露不霜走得早,玉非缘很少在行为举止上指教她,愈发让她没规矩,也让她没什么朋友。


    好在这次在冲虚学府,遇到一些不错的人,这至少让她走得没那么寂寞。


    邵吴兴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里。


    童元宝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邵吴兴摇头,“不,不可能,连乔怎么会死呢?”


    他还没表白过呢!


    不,不是这个原因,连乔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呢?


    邵吴兴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我不信。”


    凌阿:“确实难以让人置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童元宝望着匆匆赶来的迟星垂,双眼一酸,“师兄,连乔死了,死得可惨了,连尸体都是碎的……”


    南道原本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在看到迟星垂的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半晌,他忽然扬起头,不可置信望向迟星垂,“嗯?”


    迟星垂挑了挑眉,“嗯,没死。”


    【作者有话说】


    迟星垂:我好好的,连乔怎么会死呢。


    95


    第95章


    ◎你们哪个公司啊,能举报吗?◎


    南道模模糊糊睁开泪眼,起先是怔愣一下,继而冲上前抓住迟星垂,“你为什么会没事?”


    “她死了,你怎么会没事,为什么你没死?”


    “你怎么会没死?!”


    一连三问,没头没脑,语无伦次。


    “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好好地干什么咒我大师兄死啊?”童元宝手忙脚乱拉开南道抓在自己大师兄身上的手。


    小胖子不矮,但是在这俩大高个面前就显得不那么高。好在小胖子像功夫熊猫一样灵活,鱼一样滑过两人中间,将南道提溜在大师兄身上的手拽开,强行分开两人。


    “南道,虽然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你先别难受,也不能这么伤及无辜。”


    望着怒目圆睁的南道,童元宝叹了一口气,连乔出事给他带来太大打击了,让他精神失常,逮着个人就问他死没死。


    迟星垂倒是没有生气,他对童元宝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连乔没事。”迟星垂说。


    “她怎么会没事?”南道提着那装着碎肉和血渣的盒子,失魂落魄,“都成这样了!”


    “她在上面呢。”


    “我知道她在上面。”南道目光平静,“会有一天,我将你们乾元剑宗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送到下面,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童元宝脊背一冷,“啊?”


    迟星垂叹了一口气,示意南道望上面,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那八十九度坡的坡顶,一只大的白狐狸驮着一只小的黑狐狸,正探头探脑往下看。


    如果仔细看便知道,那小狐狸不是黑的,是被火燎得皮毛发焦,身上又脏又破像是个破布娃娃,只有那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异常明亮。


    童元宝:“啊?”


    白花惊:“啊?”


    向来喜怒不轻易外怒的成英轩:“啊?”


    南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先是顿了一下,继而赶紧伸手胡乱在脸上来回抹,企图将泪痕擦去。


    天呐,这要是被连乔看到自己哭了,她估计得嘲笑上十天半个月。


    丢人!


    不行!


    但是连乔已经看到了,她伸出前爪,一拍三面狐的脑袋,三面狐得令,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里,蹑手蹑脚地从那八十九度坡上往下爬。


    那坡太陡了,三面狐也爬得不利索,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只见它在空中虚蹬一下,扭了个麻花形状,然后非常威风稳稳落在地面空台上。


    连乔紧紧揪住三面狐的脖子,避免不小心从它身上滑下来。


    童元宝望了望连乔,又望了望南道手中的骨灰盒,“什么情况?”


    连乔张口想回答,但是出声后是一声嘶哑的“啊”,难听又嘈杂,她伸出爪子捂住自己的嘴。


    方才用力太多,人都虚脱了,完全化兽形,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连乔跳到骨灰盒上,使劲踩了踩,示意南道给它打开。


    南道打开一看,立刻傻了眼,之前的血肉和碎渣都变成了稻草灰,最大的一块碎肉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绳,混着泥土躺在骨灰盒中,平静又安详。


    连乔眼眶一酸,大呼“苦了你了小红,小红你死得好惨啊”,但是话没说出来,开口又是沙哑的狐狸叫“啊啊啊”。


    “这什么?”南道来回翻了一下,又看到只剩下一个角的符箓,“傀儡术?”


    连乔点点头。


    不仅是傀儡术哦,这具红线草人可是当年她在黑市花大价钱买来的天极法宝,用精血引之,可与本人无异。


    时间回到连乔逃命碰到八十九度坡的时候。看到那和悬崖比肩的陡坡,连乔四只腿一软,当即想仰倒。下面是一处黑漆漆的但是看上去很大很安全的山洞,她想了想,立刻让小红变成她的样子跳进山洞,自己则三两步冲上陡坡。


    开玩笑,虽然她恐高,但是在恐高和死翘翘之间,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那山洞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万一是个死胡同呢,一进去不就瓮中捉鳖了?


    说到瓮中捉鳖,连乔心神一动,倒是想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法子。


    于是乎,在周重啸爆了小红后,连乔从后面用捕兽网罩住他,捕兽网限制住了他的动作,又在他冲开束缚的前一秒钟,从天而下罩住一个法阵,连乔用冰凌盒给他装好,盖上,锁死,一气呵成。


    笑话,这可是当年抓镜魔用的法阵和装敖周用的天级法宝,比那云台还要坚固,虽然周重啸在里面发疯发癫,但外面一点感觉也没有,还可以通过透明的罩子看到他在里面狂舞的丑态。


    盒子被小狐狸缩小了,变成个骰子大小的正方体,被她挂在脖子上,现在踢蹴鞠一样踢出去,丢给路无尘。


    “啊啊啊……”


    三面狐也跟着“啊啊啊”。


    南道翻译,“好好带着这家伙检查一番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啊啊啊……”


    三面狐:“啊啊啊。”


    南道冷笑一声,“大比还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妄称自己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我看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群饭桶,不如都死了算了。”


    连乔:“?”


    三面狐:“?”


    浑身黢黑的小狐狸歪了歪头,非常不解地望着南道。


    不是啊,她刚刚说的是很明显周重啸进来乾元剑宗有问题,你们要彻查一番到底是谁招他进来的,此时非同小可……为什么到南道嘴里就成了“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这种话?


    虽然她也想骂人来着。


    连乔舔了舔爪子,身上全是黑灰,舔得嘴里也是土,她“呸呸”地吐了一口灰,南道也冷哼一声,“呸!”


    三面狐:“呸!”


    连乔:“……”行吧。


    反正她结的仇够多了,也不在乎此时再火上添油。


    路无尘望着透明冰盒中的周重啸,吩咐人立刻带他下去查,周重啸原本还是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爆发入魔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能瞬间将活人便为魔人,还能在一开始隐藏魔人气息。


    路无尘请连乔留下协助他调查。


    毕竟从比试到让周重啸伏法,连乔全程离他最近,也最先察觉出他的异样,周重啸发生了什么,连乔最清楚不过。


    另一层意思也很明显,周重啸坠魔,魔毒极易污染,连乔离得这么久,就算她无事,那也要隔离一段时间以待观察。


    南道皱眉,“你们谁敢动她?!”


    连乔仰着头望南道。


    男人高大的身形像一座山,挡在她面前形成一大块阴影,这样义无反顾,好像要为她挡开全世界的恶意。


    她舔了舔爪子,对着三面狐耳语一番。


    三面狐迟疑一下,点点头,爬过去对南道小声说。


    南道顿了一下,“可是……”


    连乔朝他眨眨眼,“放心吧。”


    周重啸这件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先是邵灵,接着又是周重啸,这些都不是巧合,很明显有人在她入剑宗的路上使绊子。


    能在宗门大比上动手脚,对方定然有点手段和背景,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给对方来了可乘之机,这件事说不定压一压,就压下去了。


    所以,她不能走,不仅不走,还要顺藤摸瓜将这个幕后黑手找到。


    否则,她还有可能再不明不白地死一次。


    就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地让子午谷被魔气污染。


    不明不白地被魔气……难道和这次*周重啸一样,也是从体内发生变化?


    所以,更要留下了。


    路无尘俯下身,对连乔表示感谢。他吩咐人替连乔准备好客房,这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宗主,让我来照顾她吧。”


    云招摇站出来,她微笑着伸手摸摸小狐狸,“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灵狐,直到怎么照顾小动物,而且……”


    “而且方才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希望能帮连乔做些什么?啊!”


    云招摇伸出的手猛地一缩,连乔挠了她一爪子,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又来一个凌空踏步,一脚蹬在云招摇手上,随后稳稳落在地上。


    连乔舔舔自己的爪子,在云招摇还想伸手抱她的时候将她“哈”退。


    她很不喜欢这个虚伪的家伙。


    脑海中的系统上线,它似乎翻了个白眼(如果它有白眼的话),“她居然还有脸来抱你?”


    “怎么没脸呢。”连乔小爪子往地下一按,朝着其他想带她回去的人龇牙咧嘴,异常凶狠。


    “方才捕兽网出了篓子,条条证据都显示云招摇见死不救,她和我之间确实是有矛盾在的,现在主动请缨,当然是为了说明我和她之间问题不大,方才她并没有错。”


    系统:“哕~~~”


    “说实话,我以前对这位原女主很有滤镜的。”系统也从连乔的视角看到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它的三观好像是被颠覆了,感觉很心碎,“我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骗你了?”连乔又拍开一只伸过来的手,她看了,想照顾她的那些人她一个都看不上眼。


    “最先被骗的是我好吧?”连乔小爪子黢黑,继续张牙舞爪对着面前一群人,“你看你那原书,什么东西啊,说什么女主动人又善良,男主深情又温柔,你自己看看,除了男主是男的女主是女的,其他在他们身上的哪一点是真的?”


    系统声音小小的,还有点委屈,“那我从公司拿的就是这个剧本,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哪个公司啊,有监察工委吗,能举报吗?”


    系统又闭嘴了,活像是一个找不出借口的江湖骗子,现在以沉默代替回答。


    连乔继续踢开那些之前对她指手画脚的人,太搞笑了,这些人都是原书男女主的走狗,哪像是要照顾她这只小狐狸的模样,明明就像假公济私,趁着这机会给她好果子吃。


    忽然一只大手落下来。


    紧接着连乔悬空。


    她蹬着滚滚的小短腿,但是扑了个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住她,提着她竖起来,连乔在空中晃了一下,余光瞥见迟星垂光洁的下颚。


    哦,这个可以,这个家伙和她绑着命呢,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还喜欢说风凉话,但是他至少不会虐待自己,也不会让自己不明不白地死掉。


    连乔勉强能接受被迟星垂带走,她往起一蹦,反过来抱住迟星垂的手,黑黢黢的爪子在迟星垂身上留下四朵梅花印。


    向来洁癖严重不沾染一丝尘埃的迟大公子皱了一下眉,但是很违背他人设,他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黑乎乎脏兮兮的煤球丢出去,而是反手将小狐狸抱住,将她往上提了提,避免她的小短腿不得力滚下来。


    连乔:“嘤。”


    【作者有话说】


    连乔:嘤~~~


    迟星垂:耶,老婆终于变安静变乖变可爱变毛茸茸了……


    连乔(怒目圆睁):难道我平时不安静不可爱不乖吗?啊?说话!


    迟星垂:嘤……(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96


    第96章


    ◎她只是一只小狐狸,不要给她泼脏水◎


    迟星垂捧住连乔,连乔这下安心了,虽然迟星垂未必站在她这一边,但是目前有重心蛊的存在,他至少不能站在她对立面。


    至少不会危害她生命安全。


    她满意地舔了舔爪子,因为嘴里有沙子又“呸”了一下。


    “星垂,这狐狸可能还有些问题,需要带之十二峰长老府,天枢院亲自查看,确定她没有问题,才能放她回去。”


    连乔在迟星垂胳膊上悬着,背对着所有人,颇有些“迟星垂你看着办吧,你把我交出去到时候我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的壮烈。


    迟星垂摸了一把狐狸,缓缓开口道,“宗主,师父已经回来了。”


    路无尘顿了顿,笑道,“也罢,既然虞南子回来,他必能查看一切,有任何端倪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作为十二长老其中之一,虞南子向来不爱插手宗门诸事,迟星垂既然开这个口,定然是得到虞南子授意,他已经这么说,路无尘便也不多说什么。


    再者,迟星垂作为云中峰峰主,曾经大剑仙之一的钟蕴唯一的遗孤,路无尘也相当给他面子。


    钟蕴当年被魔人所害,至今尸骨无存,迟星垂与魔人不共戴天,自然在大事上分不清。


    迟星垂提示道,“宗主,周重啸三年前被驱逐离开,原本也是无可能回冲虚学院的,到底如何回来,谁人同意他回来,以及他坠魔与他回冲虚学院是否有关,都应该一探究竟。”


    路无尘道:“此事交由天枢院处理,现在也已托人向岭山谷发消息,其间种种,想必很快会水落石出。”


    “宗主,连乔,我就先带回云中峰了。”


    迟星垂非常有礼貌,路无尘挥手,示意他离开,另一个声音却打断他。


    “兄长,你就这样将人带走了,不合适吧?”迟来风摇着扇子,末了可能觉得这种情况下装逼不合适,他“啪”一声将扇子收回。


    迟星垂望着他,没有回应,只是将后背朝人的连乔猛地蹬了一下腿,迟星垂轻声道,“放心,不会把你交出去。”


    “兄长。”迟来风看上去挺礼貌,但是说的内容就没那么礼貌了,“兄长,你想带连乔去云中峰?”


    “兄长,连乔是个姑娘,你带她回去还是不合适。”迟来风道,“还是让招摇来吧,她也是个姑娘家,比较细心,而且方才有些误会,她也希望和连乔之间解开误会。”


    连乔转过头来,朝着迟来风又龇牙。


    迟星垂顺着连乔的头往下摸,连乔的毛黢黑,很快迟星垂的手沾上一层黑灰。


    “她只是一只狐狸,来风你又想到了哪些?”


    迟星垂缓缓抬头,望向迟来风的眼神带有一分轻蔑两分嫌恶三分不在意,这种将自己毫不放在眼中的表情让迟来风蹙起眉头。


    迟星垂平日里不喜欢阴阳人,但这不代表他脾气好。


    “来风,多修心多学习,别总是往龌龊的地方想。”迟星垂摸摸连乔的头,被他来回薅几遍后,连乔身上的黑灰都被蹭走,这下白白净净的,倒显得这只胖狐狸有点呆萌可爱。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觉得脏,别再和其他人一样往她、往我身上泼脏水了,她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


    迟星垂抱着连乔离开,连乔从迟星垂的臂弯里探出头,眼珠子盯着迟来风来回看,看到他明明气歪了鼻子却还是忍着不发火那副装逼又别扭的模样。


    连乔还没反应,系统“嗤”一声,“下头男。”


    连乔:“你说谁?”


    “能说谁啊?!难道说此时此刻帅炸了酷毙了的迟星垂大公子吗?”系统似乎在叉腰,“迟来风有病吧,你讨厌云招摇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还要找那么烂那么骑虎难下的借口拦你,想把你夺下来哄云招摇高兴啊?”


    连乔舔舔手,“说不定还因为他也想带我走呢?”


    系统:“啊?”


    “迟来风这个人,越是对他没有好脸色,他越是找罪受往上贴,你看他像是为我考虑又像是想为云招摇找场子,事实上一旦脱离迟星垂的视线,我免不了和他来往,他巴不得我跟以前一样贴着他呢,之前我……原主追他追得那么凶,他连正眼都不看一下,后来我贴上迟星垂了,他又看不下去了,又想让我把目光移回来,不知道他是抖M还是纯粹看不惯迟星垂,所有迟星垂身边的东西他都想抢。”


    系统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觉得都有可能。”


    连乔换了个姿势躺在迟星垂臂弯,听迟星垂对南道说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南道深深地望着她,半晌点头,“她想留下,我尊重她的选择。”


    “当然,迟道友,我也信你。”


    连乔回想着南道望向自己的一双眼,“系统,你觉不觉得南道很喜欢原主。”


    或者更应该说是,很爱原主。


    系统还沉浸在方才三观逆转的情绪里,“啊?”


    “呵呵。”连乔不再对牛弹琴,她舒服地趴在迟星垂身上,跟随他的视野天旋地转。


    迟星垂居然当了回人还给她造了个小型的障目术,连乔在空中迅速穿行,望着那流转的星河,很快睡着了,醒来就到了云中峰一隅。


    面前是一处温泉,还冒着温热的气息,迟星垂抱着连乔两条上肢部分,将她放在水中。


    “好好洗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连乔尖叫,四肢乱划,虽然她会水,但是狐狸不会游泳,还拖着九条残破的受伤的尾巴呢,全身皮毛被水浸透了很重的,她要淹死了……


    她在水中癫了几下,忽然发现能站起来,那水实在太浅了,能把小狐狸全部埋进去,但是只要她一仰头,整张脸就露在外面了。


    她仰头就看到坐在岸边的看着自己手足无措的迟星垂,此时他俯下身,似乎在探看她是否真的溺水了,而且眼中含笑,很明显是在嘲笑她不稳重。


    连乔气得龇牙,一甩尾巴,将身上的水全溅到迟星垂身上。


    这下轮到连乔笑眯眯盯着迟星垂了。


    但迟星垂并没有不稳重,他拿出帕子随意擦了一下脸上溅上的水。


    耳边传来“叮”一声。


    是万机响了,来信的人是童元宝,“师兄,师父回来了,要不要让师父看看连乔有没有事,有没有受魔气污染。”


    迟星垂看着小狐狸在温泉里自由自在地游泳,“不用了。”


    “万一出事了呢?”


    迟星垂反复在识海里探看,发现自己并没有异常,那么同样连乔也没有问题。他道,“方才我用过几个方法都查过了,她没事。”


    “哦,那好,师父去天枢院了,我也过去看看。”


    “元宝。”迟星垂问:“周重啸是什么时候来的冲虚学院。”


    “一个月前。”


    周重啸是个非常高调的人,三年前乾元剑宗就有所耳闻,甚至有人吹嘘他天纵奇才,将会是下一个杨无溟。这等嚣张的人再回冲虚学院,并且没有造成大动静,实在匪夷所思。


    童元宝也有这个疑问,他开口,“说不定真像大家说的那样,他变好了呢?”


    迟星垂:“你觉得可信吗?”


    童元宝:“是不太可信哈。”


    连乔游到深的地方,尾巴吸饱了水往下坠,她在水里挣扎了一下,“咕噜噜”吐着泡泡,迟星垂伸出剑,连乔提着小爪子够住,吐了口水,又慢悠悠游回浅滩。


    “是谁招他进来的?”


    “梅远山。”童元宝一拍大腿,“你是不是也不信?梅远山虽然有个现世宝的儿子,但是还没那么糊涂和魔族有勾结,据说他这次同意招周重啸进学院,是因为最近天门峰有点缺钱……”


    童元宝迟疑了一下,“你知道的,因为梅承襄和连乔打赌,梅远山赔了很多很多钱,所以他手头不是很宽裕,给天门峰弟子们出去历练的经费都没了,因此周重啸提出要付钱入宗门需有人担保的时候,梅远山同意了。”


    “但我觉得,周重啸化魔这件事,和梅远山应该没有关系。”童元宝道,“金珏驻守在百丈河多年,最恨那些妖族魔辈,尤其是魔人,神出鬼没心性歹毒,那一带的人受尽了侵扰,作为乾元剑宗围剿魔人小队队长的道侣,梅远山不会也不应当啊!”


    “金珏常年抗魔,又不是梅远山。”迟星垂道,“到底他做没做,有没有和魔族有勾结,还有待详查。”


    “那不管有没有勾结,他都要惨了。”童元宝道,“金珏收了消息从百丈河赶回来,听闻她都气炸了,她要是回来,梅远山少不了一顿打,他又打不过金珏。”


    童元宝叹了一口气,“哎,这实力比道侣差太多也不好啊,一想到梅峰主要挨道侣揍,我就觉得恐怖。”


    迟星垂没有接话,童元宝又问,“师兄,连乔怎么样了?”


    洗完了澡,把一身灰洗得干干净净,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连乔此时正在用巾子擦水,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啊啊”两声回应。


    童元宝:“哦吼,中气十足,尖叫声如打雷,看来已经恢复好了。”


    “嘿嘿。”小胖子忽然一笑,“师兄我现在陪师父在灵枢院,晚一点我回来撸狐狸。”


    连乔:“啊啊啊……”


    做什么,她又不是灵宠,岂是别人想摸就能摸的?


    连乔猛地一翻,踏在迟星垂胳膊上,示意他去拒绝童元宝这荒唐的提议。


    迟星垂捞住连乔,将她放到桌上,连乔在桌上来回踩,蹦得轰隆轰隆的,有力得快要将桌子踩塌了。


    “快回绝他”一到口就成了“啊啊啊……”


    迟星垂没忍住,“呵……”


    “连乔需要休息。”迟星垂望着连乔那幽怨又尴尬的脸,扬了扬嘴角,“这两天她累坏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连乔这才停止乱窜,乖巧地躺在桌子上。


    好吧,这样一看,迟星垂还像个人。


    【作者有话说】


    童元宝:梅远山打不过金珏,老是挨老婆揍,师兄你……


    迟星垂:……我愿意。


    邵吴兴:6。


    97


    第97章


    ◎麻烦你偷看他的时候擦一下口水◎


    “现在你高兴了,那丫头不仅没有事,还气得让我的人暴露了,现在不仅是乾元剑宗乱成一锅粥,就连无极剑宗也派人过来了。”李长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枯瘦的脸看上去更干巴了。


    “当年魔人侵袭,有许多人就这样暴毙身亡,现在又出现无故坠魔事故,你让我怎么办?”李长淮冷笑,“你那丫头实在是疯狗,不费吹灰之力将周重啸气得心魔丛生!”


    那一端沉默着不说话。


    “你不说话?”李长淮大笑,连说三个“好”字,“让我帮忙的时候忙不迭过来,现在出事了就装死?”


    那一端却是冷哼一声。


    李长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做成这样,难不成你还想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玉非缘的声音清清淡淡,但是能听出他话中的隐隐的怒意,“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动到那丫头的身体,如果我没记错,你这次对她下了死手,差一点让她连渣都不剩?”


    “她出言不逊又自大狂妄,若是真死了那也是她自找的!”李长淮“嗤”笑一声,“怎么,现在又心疼了,让我出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拦着。”


    “我说过,必须让她完好无损回来,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那种情况,不杀了她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奇招气人,周重啸已经暴怒了,万一再暴走控制不住,到时候你和我都跑不掉!”


    “那是你跑不掉。”玉非缘说话慢慢地,仍旧听不出喜怒。


    李长淮气得要跳脚,“你什么意思,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帮你做事你也得帮我擦屁股!”


    “我只是让你把那丫头赶走,可没让你伤她。”玉非缘声音淡淡的,“且我与你说过多次,你非要一意孤行,既然你不听劝,也别怪我不帮你处理后事。”


    “你莫不是个疯子?!”


    李长淮气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你他么是不是搞不定她娘露不霜现在想搞女儿?什么不动她,在乾元剑宗就算我杀了她那也轮不到你管。”


    那一端已经断了,李长淮试了几次也没有连上,已经彻底失联了。


    “什么东西!”


    李长淮骂了一句,嘴瘾是过完了,但事情仍旧要处理。他深呼吸一口气,在思索给周重啸的那颗药到底为什么不稳定。


    还得试试。


    他又亮起通讯符,那一端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师父。”


    “白祺,为师这里有件事,你过来处理一下。”


    白祺那端沉默了一下,“师父,这么晚了……”


    “嗯,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李长淮又笑了笑,“不用怕,师父又不吃人。”


    结束完通讯符,李长淮靠坐在椅子上,周重啸现在在天枢院,虽然他现在能咬死了不说话,但天枢院里面的几个老头有点本事,说不定就从他嘴里撬出来些什么。


    周重啸,留不下了。


    周重啸在漆黑的牢房中打坐,他尝试了很久,仍旧没有将体内暴躁的灵力压下来,急得在牢中乱走,巡逻的弟子提醒他安静些,他破口大骂,“关你什么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他无比狂躁,天枢院的弟子们不堪其扰,将他又关回到镜盒中,镜盒能隔绝声音,至少能让他们清静一点。


    “我总觉得这周重啸奇奇怪怪的。”七颜一拍镜盒,使劲捏了捏眉头,方才被他骂得头疼。


    “都坠魔了能不奇怪吗?”九幽将镜盒推走,完了又猛地将镜盒一锤,里面的人更激动了,上蹿下跳,不过外面听不见声音,也算安宁。


    “沾染魔气会让性情大变?”


    “是啊。”九幽舒一口气,“被魔气控制,就像是被寄生,让魔气去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意识。许多人以为自己自控强,引魔气入体来短暂让自己得以突破,实际上都是为以后魔毒腐蚀心性埋下隐患。”


    “据我所知,除天生魔体外,引魔入体的人,最后都会癫狂,无一例外。”


    七颜:“那周重啸也必死无疑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魔气藏在身体内的,说不定三年前就藏了。”九幽道,“不过他掩藏得很好,没有被人察觉。”


    正说着,外面“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


    七颜抬头:“谁啊?”


    大晚上的,守夜人就他们两个,谁这么晚还过来。


    九幽道:“你在这里守着镜盒,我出去看看。”


    七颜盘腿坐在镜盒旁边,很快外面安静下来,又与之前一模一样,但是九幽没有回音。


    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奇怪的是,没有人。


    “九幽吗?”七颜起身探头。


    “师姐。”


    看到来人,七颜很是奇怪,“白祺?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说宗门大比时出现了魔人,我父母被魔人所害,所以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有真的魔人。”白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说起话来脸部肌肉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十分僵硬。


    七颜:“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只是心情不好。”白祺叹了一口气,“师姐,要是真的有魔人,你们可千万别放过他们。”


    七颜道:“放心吧,天枢院这么多长老和大能在,不会让以前魔人侵袭修真界的惨案发生的。”


    “天色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日你还有早课呢。”


    白祺点点头,提着灯笼离开了。


    七颜自顾自地念叨,“她怎么也奇奇怪怪的。”


    九幽很快就回来,七颜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九幽说一只死鸟撞在屋檐上死了,如此一夜相安无事。


    云中峰内。


    迟星垂寝房中。


    他的寝房异常干净整洁,旁边还有个客室,但是看上去没有住过人,童元宝说虞南子和大师兄都爱安静,所以素日里除了师门几人,几乎没有外人造访。


    连乔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在这里来回跑的活的外人。


    准确来说,不是人,是一只狐狸。


    连乔打了一个哈欠,迟星垂正在替她修剪毛发,白日里被周重啸劈了几次,虽然现在洗干净了,但是尾巴秃了一半,上面的毛有焦黑的也有焦黄的,迟星垂不仅有洁癖,还有强迫症,洗干净了不算,看到焦发就要修剪掉。


    桌子上放了一个软垫,连乔趴在软垫上,任由他操作。


    迟星垂撸狐狸的手法很专业,连乔发现自己变成动物后也很享受被顺毛撸,躺在垫子上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雪白一捧的尾巴。


    “别乱动。”迟星垂按住她的尾巴,扫到了尾尖,连乔猛地一抖,天灵盖都麻了,立刻窜起来,转过头朝他龇牙。


    “好了好了,只有这一条了。”迟星垂拍拍她脑袋,“我小心一点,剪完这里,你就可以休息了。”


    不是,是这个原因吗?


    动物的触觉和人的不同,这尾巴异常敏感,被迟星垂碰到后又麻又酥又痒,非常不舒服,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还以为是她不耐烦。


    连乔继续瞪他,别扭地把尾巴缩回肚子下面,不让迟星垂碰。


    迟星垂摊手,过会儿他端来一盘新鲜的灵果,剥开其中一颗。


    连乔眼睛立刻睁圆了。


    奇怪,变成狐形身体后,连习惯都和野兽差不多,看见好吃的好喝的就两眼放光,高兴的神情根本掩盖不住。


    迟星垂往她嘴里扔了一颗拨好的荔枝。


    “乖,还剩最后一点。”趁着这功夫,迟星垂捞起连乔的尾巴,但是动作很轻,连乔刚要炸毛,迟星垂又往她嘴里塞一块果脯。


    连乔嚼吧嚼吧嘴里的果干,舒展四肢。


    好吧,暂时放过你。


    迟星垂帮她修剪好身上的焦毛,又给她喂一颗灵丹,原本光秃秃的尾巴又慢慢蓬松起来,她恢复如常了。


    连乔原本要说的是“我现在本体的模样恢复了,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恢复人形吗?”但是话到嘴边又成了嘶哑的“啊啊”。


    迟星垂:“……”


    连乔:“啊啊……”


    霁月清风的公子哥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听不懂。”


    连乔只能放弃挣扎,在垫子上蹬了一下腿,四仰八叉地睡觉,末了又觉得冷,在垫子上翻了几下,窜到一个暖和的角落里窝起来睡觉。


    她问系统,好在和系统对话还正常,“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吗?”


    变成狐狸很难受,我还是怀念当人时候为非作歹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迟星垂随意摆弄像个二傻子。


    系统:“呸,下头男。”


    连乔停顿一秒,“要不你现在从被原男女主气到那癫狂的状态中稍微恢复一下,事情已经过去半天了,现在是我怎么恢复人形比较重要吧?”


    系统回过神来,“啊,我也不清楚怎么恢复。”


    “原主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这个……根据原书上来看,应该是没有的,你暂且等等吧,反正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还有美男做你的贴身保镖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爱护你。”


    连乔:“谁稀罕?”


    系统又好像翻了个白眼,“那要不把你的手从迟星垂腹肌上拿下来再说话呢?”


    连乔“呸”了一声,这次是真的“呸”。


    她翻了个身,夜晚天气特别冷,云中峰更冷,兽形的她没有灵力护体,更感觉寒彻心骨,不知道怎么就钻到了迟星垂怀里,毕竟那里暖和。


    “你别这样,驱热驱光是动物的本能,我现在这是本能趋势,你不要把我说得那么猥琐行不行?”


    系统:“那麻烦你在偷看迟星垂的时候擦一下嘴角的口水。”


    连乔:“闭嘴吧你!”


    【作者有话说】


    连乔:可是爱好美男也是本能啊嘤~


    98


    第98章


    ◎吃太好了么,所以流鼻血了?◎


    夜间山中清凉,连乔睡得迷糊,但是越睡越冷,就像躺到了冰窟里。


    忽然有一团火炉过来,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浑身散着光和热。连乔“咕噜噜”滚过去,贴着小太阳刚刚好,又香又暖。


    迟星垂过来给连乔盖被子,变成本体的她和原身一模一样,睡姿异常狂傲不羁,四仰八叉,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翻下去。


    云中峰山高林深昼夜温差大,连乔变成本体后没有灵力护体,知冷暖惧寒热,冷得蜷缩成一团。


    迟星垂给她盖好被子,连乔随床大小滚,滚到他怀里。


    迟星垂抱起狐狸,狐爪勾住他衣服,无论如何也丢不下来。


    连乔极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她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将人气得要晕过去,所以在大比上能激得周重啸当场爆发,偏偏她自己癫而不自知,有时候就……迟星垂想了一下,嗯,挺可爱的。


    迟星垂没有扔开她,小狐狸睡得很香,抱着他不肯撒手,迟星垂单手托着她去了书桌,灯光如豆,他坐在桌前看书。


    吴息无声无息入窗,看到大公子怀里抱着一只狐狸还愣了一下,但仅仅愣了一小会儿,很快恢复过来。


    他刚要说话,迟星垂比了个“嘘”的姿势。


    吴息了然,心想大公子洁身自好这么多年,终于是铁树开了花灵魂开了窍,好歹算是怜香惜玉起来,钟山凋败了这么多年终于后继有人了啊。


    吴息老泪纵横,迟星垂看他在那自顾自发呆,微微皱眉。


    “啊对……”吴息连忙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在迟星垂面前耳语。


    闻言,迟星垂眉头皱得更深。


    他拿出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当真?”


    “千真万确。”吴息也写,“周重啸确实是被梅远山招进来的,不过么,貌似他与这件事无关,他甚至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金珏已经从百丈河赶回来了,她大发雷霆,现在梅远山也在被关禁闭。”吴息添了一点墨,“金珏也开始调查此事,恐怕后期我需要低调些了。”


    迟星垂点头,写道,“万事小心。”


    末了又问,“除梅远山外,周重啸可接触过其他人?”


    “没有。”吴息重复一遍,“确实没有,我查过近一年来他的行踪,除了梅远山,他没有和乾元剑宗的其他任何人来往过。”


    “非乾元剑宗的呢?”迟星垂写,“如果二人联系,未必私下见面,通过万机,亦或者第三人传话都有可能。”


    “再去查一下他近一年来在岭山谷和他人的往来记录。”顿笔,迟星垂继续添一句,“低调,切勿打草惊蛇。”


    “是。”


    交代完几句重要的话,吴息悄无声息地退下了,临了又偷偷抬眼,望着软骨头一样攀附在迟星垂身上的漂亮狐狸。


    被吴息打量了数次的连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翻了个身,小短腿挂在迟星垂胳膊上。


    迟星垂:“……”


    连乔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迟星垂那张无语的脸,她嘀咕一句“这才是对的”,迟星垂就是这一张臭脸,白日里那种温柔才是见鬼的。


    不过这是做梦吗?


    迟星垂居然在抱着她欸?


    唉,果然是单身太久了,做这么离谱的春梦。


    正常来说,只要她沾迟星垂一点点衣角,迟星垂都会伸手,一巴掌拍掉她的手,然后再把衣角撕掉,甚至是恨不得连衣服都扔了。


    不过既然都做梦了,为什么还这么保守呢?


    连乔闭上眼睛,狐爪按在他胸口。


    迟星垂:“?”


    他浑身僵硬,震惊望向连乔上下滑行的手。


    迟星垂没有在第一时间丢开她,并且没有给她一个大嘴巴子——啊,果然做梦。


    还是单身太久了啊……


    迟星垂望着半睡半醒又鬼迷日眼的连乔,十分震惊她居然能够如此坦然地对他做这种事。


    连乔不知道迟星垂在震惊,她睡得异常舒适,系统还在问,“摸的开心吗?”


    连乔:“我在做梦呢。”


    “死丫头真是好梦。”系统似乎在苍蝇搓手,“摸够了吗?摸够了给我摸摸。”


    连乔吐出一个字,“滚。”


    她被系统这癫狂的发言给震惊到,这系统不对劲吧?


    就这一激灵,让她猛地惊醒,再睁眼,系统安安静静的,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她的手紧紧贴在迟星垂胸口,似乎摸得不亦乐乎,脸也贴在他胸口,他那干净整洁不染尘埃的衣服此时不那么平整,就在她方才贴过的位置,留了一小块水渍。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口水?


    迟星垂低着头望那一片污浊,脸色非常难看,连乔伸出狐爪捂住眼睛——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好在已经答应南道照顾好连乔,迟星垂并没有发脾气将她甩出去,也没有阴着打她给她来点内伤什么的。


    迟星垂叹了一口气,他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巾,帮连乔擦了一下脸,随后将她放在软榻上,脱下外衣往房间里去了。


    那里是浴室。


    连乔张了张爪子,企图从爪缝里看到些什么——其实,她也没有很想看到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万一能看到呢?


    唉算了,毕竟那是一本正经的迟星垂,真玩猥琐的把他惹火了,他将她随意往这乾元剑宗一丢,那她的敌人随时可能抓着她出阴招,到时候就是真的有内伤了!


    连乔继续趴在软榻上睡觉。


    可能是剑宗灵气充沛,现在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隐隐感觉体内有灵力流动。等到她对灵力的控制真的恢复如初,应该就能变回人形吧?


    变回人形后,迟星垂可能就不会对她这么好了。


    连乔发现,大多数人都爱毛茸茸,迟星垂也不例外,自己变成毛茸茸后,迟星垂的耐心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还给她洗澡修剪尾巴——虽然这更可能是因为他的强迫症和洁癖在作祟。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见到了迟星垂不为人知的温柔的一面。


    变回人之后,别说能睡客房的软塌了,估计待在云中峰迟星垂都会嫌她人吵话多。


    连乔舒展四肢,安心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光,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迟星垂开门出来。


    男子重新沐浴过,换上了新的衣物,长发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束起,黑瀑一般散在身后。他半敞着衣服,锁骨和脖颈还微微泛红,沾染了浴室的水汽。


    连乔:“……”*


    不是吧,迟星垂……


    这么大方……


    这样不经意的一幕让连乔心中嘀咕,果然美人在骨,他这什么也没做就足见风流,相比较男颜榜综合榜排名前几的那位便宜爹玉非缘,迟星垂这才能被称之为人间绝色。


    迟星垂就势坐到连乔面前,将她擦脸的手巾收起来,连乔捂住脸,因为觉得丢人嘴角抽搐。


    “怕不是面瘫了?”迟星垂拎着她来回翻看一遍,“怎么好好的流口水?”


    连乔龇牙,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


    迟星垂轻轻拍她的头,连乔伸手去挡他的手,一仰脖子,又看到迟星垂敞开的宽松衣领以及半露不露的胸口。


    啊,迟星垂你平日里没人的时候是这样吗?其实没人是可以这样的,但是我也算是个人,只是现在不像个人,你怎么能在我面前欲说还休半遮半掩?


    你怕不是故意的吧?


    迟星垂似乎没注意到,仍旧面无表情,一派霁月清风的模样。


    连乔:……


    到底是她龌龊了……


    “麻烦让一下。”坐在桌前,迟星垂望着那瘫成一团的棉球,示意自己要用桌子。连乔懒得动,晃晃小手,示意他换个地方。


    连乔在这里躺久了,骨头和软榻都连在一起,一动不动,迟星垂约莫是忍了一下,单手抱起她要将她放到床上,伸手的时候,连乔闻到他袖间的冷香。


    很淡,很轻,像茉莉,也像腊梅。


    这应该是属于他独有的体香,只有非常近才能闻到。


    近,嗯太近了,近到除了闻到香味,还能贴在他胸口,又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连乔顿住,狐狸眼清明又灵动,盯着那完美的曲线和白皙的肌肤一动不动。


    这……这谁顶得住?


    有什么感觉直冲大脑,还裹挟着温热粘腻的液体顺着鼻腔顺流而下,连乔在第一时间捂住了鼻子,但是来不及了……


    有两滴红色液体落到迟星垂胸口,铺在那雪白干净的衣料上,像盛开两朵猩红的花。


    连乔下意识仰头,这是她对流鼻血条件性的反应。


    迟星垂似乎也发现不对,他低下头来,望着胸口染上的一片血渍,眉头轻轻皱起,随后“啧”了一声。


    连乔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淌鼻血,甚至是流到正主的身上……


    她什么时候丢过这人?


    原主这什么破身体,看个腹肌就流鼻血了?


    她闭上了眼,等待那患有严重洁癖的迟大公子给她扔出去。


    但想象中的失重感觉没有来。


    她心有余悸,睁开眼,发现迟星垂正在盯着她看。


    连乔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好在自己浑身都有毛,就算羞红了脸也没有人能发现。


    罪魁祸首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拎起连乔,修长的两指捏住她下颌,来回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


    “你吃什么了,吃得太好了么,上火了?”


    连乔:……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迟星垂是装的。


    因为媳妇儿油盐不进而不得已出卖色相,靠着美貌和身材上位的心机boy一个……


    99


    第99章


    ◎连乔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嗑嗑……”


    外面传来敲门声。


    “迟师兄是我。”是白花惊,她的声音很紧张,“师兄,快开门啊。”


    一瞬间,迟星垂又恢复那副清正整洁的模样,没有衣衫不整,也没有欲说还休,身上的污渍被他施了清洁术清理掉,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好束起来。


    连乔后知后觉地想:既然都有清洁术了,方才为什么要去洗澡?


    白花惊进门口深深喘了两口粗气,“师兄,不、不好了。”


    得到消息她连夜赶回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一进来就看到连乔仰头看她,白花惊迷茫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迟星垂。


    “师兄,你给连乔吃什么好东西了?”白花惊戳戳她鼻子,“她上火了,都流鼻血了!”


    迟星垂伸手施了个清洁术,连乔的脸又变得白白净净。


    连乔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耳朵,往前拱了拱,示意白花惊继续说。


    白花惊一拍桌子,“师兄不好了,周重啸死了!”


    “方才我听我爹说的,周重啸魔气失控,爆体而亡,现在消息还在封锁中,天枢院在彻查,我担心你们,提前过来看看。”


    白花惊问连乔:“你没什么事吧?可有不舒服?心率可失常?”


    说着她对着连乔上下摸一遍,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你没事。”


    不久前迟星垂已经检查过,其他人也查过,都没什么问题,连乔合理怀疑白花惊是在故意趁机占她便宜。


    不过白花惊对灵气的辨认极为精准,她来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又给自己的安全上了一层保险。


    “周重啸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炷香之前。”白花惊道,“七颜和九幽两位高手一直在盯着他,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事。”


    “期间有人去过天枢阁吗?”


    “没有。”白花惊道,“就算有也没有人靠近过关押周重啸的天牢,更别提接触到镜盒了。”


    白花惊学着她爹的模样,背着手在屋里走,边走边说,“天枢院查过,这中间没有异常,大概率是周重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让魔气占了上风,所以弄死了自己。”


    说完又恢复她自己平时的状态,“天呐,周重啸一死,岂不是所有线索都断了,到底是谁引他入魔的?难道真的是梅远山吗?”


    不管到底是不是梅远山,他都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就算他没有问题,因为召周重啸入学院,也要被问责。


    白花惊离开后,连乔顺了顺自己被白花惊摸翻的毛,坐到桌前,企图拿一支笔,但是爪子不灵活,她索性伸出手蘸墨在纸上写。


    “梅远山要背锅。”


    “嗯?”


    “听说是周重啸自己找上梅远山的,是他给梅远山抛的橄榄枝,从一开始幕后的那个人就盯上他,让他做替罪羊。”


    “梅远山不怎么聪明,但是也不至于那么傻,敢这么明显地留这么大把柄,他就是在给人做挡箭牌。”


    连乔忽然问,“迟星垂,你那么早发现我不是连翘,是因为你发现我所作所为和上一世有明显区别吗?”


    忽然提到这个问题,迟星垂微微皱眉,坦然道,“是,起先我以为你与我一样是重活一世,因为你在极力避免前世的轨迹,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和前世又有细微的差别。”


    “所以你一直用重心蛊盯着我?”


    “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迟星垂举手,“不该知道的我不会多探究。”


    这一点连乔承认,迟星垂不是那种猥琐的人,但这还是让她膈应,她伸手写,“那之前在我第一次渡劫噩梦里,捞我起来的人是你?”


    那一次?


    看着连乔沉入水底,一次又一次地爬出来,再重复溺亡的过程……迟星垂顿了顿,“是。”


    “鉴于你救我一命的份上,这件事暂时不提,但一码归一码,这不代表我能不计前嫌。”连乔停下手,习惯性舔了舔爪子,忽然想起来手上有墨水,“啊呸。”


    迟星垂:“啧……”


    连乔龇牙,拍桌子,迟星垂不动声色用巾子盖住她的小手,不怎么愉快地替她擦干净狐爪,拿一只特制小笔,这支笔刚好够连乔拿上。


    “现在我不与你计较这件事。”连乔用笔写,“你上一世有没有发现,乾元剑宗有谁有问题,或者是……谁和魔气有关?”


    “没有。”


    迟星垂道,“我只发现你不明不白坠魔,之后子午谷全然覆没,再之后我也染了魔气。”


    连乔:“你是因为对我心怀怨恨,所以练功岔气走火入魔,之后灭了子午谷。”?


    迟星垂却轻飘飘看她一眼,“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杀你。”迟星垂道,“我在乾元剑宗听到子午谷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你……原来的连翘可能结交了某些人,也可能得罪了某些她得罪不起的角色,子午谷莫名被魔气笼罩。”


    连乔顿了一下。


    果然。


    在墨江她看到的前世画面中的那个黑衣人,不是迟星垂。


    “那前世,你有没有发现,有谁和玉非缘有关系?”


    “玉谷主?”迟星垂回想一番,“他很低调,极少有关于他的消息。”


    “你怀疑他?”


    “对。”连乔道,“在我入剑宗前,他找过我,说我粗鲁蛮横,不适合直接来剑宗,需要回去好好修心。”


    提及此事,连乔亮出锋利的爪牙,将厚厚的一叠纸戳通了。


    她把爪子拔.出来继续写,“我哪里粗鲁哪里无礼?”


    迟星垂有点违心,“……没有,你很温柔。”


    连乔:“你懂我,谢谢。”


    迟星垂:“不客气。”


    “其实我怎么样并不需要他定义,他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入剑宗是原主的心愿,当然,我也要入剑宗来修行,所以即使玉非缘软硬兼施,我也没有让步,当机立断拒绝了他。”


    连乔继续写,“然后,很快我遇到了邵灵,险胜,随后碰到周重啸。”


    “接连两个人都是此次大比夺冠热门选手,还有一人与魔气有关,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迟星垂垂眸,“你认为,玉非缘和周重啸有关系?”


    “对,而且乾元剑宗有第三人存在,在他们之间搭起桥梁。”连乔想了想,“为了不打草惊蛇,可以明查梅远山,暗地里看看玉非缘和哪些人有来往。”


    迟星垂召来吴影,让他盯着玉非缘,并调出近期玉非缘的行踪轨迹。


    连乔盯着吴影看了半天,提笔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那是他哥哥吴息。”迟星垂道,“吴息与他是双生子。”


    相比较吴息,吴影的话少很多,他应下任务,向迟星垂一点头,便悄无声息翻窗离开了。


    次日,迟星垂带着连乔去天枢院,期间有多人对她轮流检查,也检查过几轮,均没有发现问题,便让迟星垂再带她回去。


    回到云中峰,虞南子也在,童元宝和邵吴兴也在。


    “师兄你回来了,凌阿回来了吗?”


    “方才我在天枢院碰到他,他与成英轩在一起,元峰主和严峰主在调查周重啸暴毙之事。”


    童元宝叨叨,“真是男大留不住,一天天就知道围着成英轩。”


    自己家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就知道帮别人,本来应该是凌阿的活,现在又要平摊到邵吴兴和他的头上。


    重色轻友的家伙。


    “元宝,不要这样说师兄。”虞南子笑了笑,声音温柔,“元常月主要负责这件事,她那边现在忙不过来,你师兄去帮忙也是应该的。”


    “我这几天都会在剑宗,如果你们的活做不完,我也可以帮。”


    童元宝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用师父,你本来已经很忙了,我只是发牢骚而已,明天的排查我和吴兴分一分就可以了,啊还有师兄……”


    童元宝指着进门的迟星垂,“大师兄也在,我们三个人够了。”


    “师父。”迟星垂恭敬道。


    “星垂。”虞南子还注意到趴在迟星垂臂弯的狐狸,他俯下身来,“啊,还有连乔,你们也可以请连乔帮忙。”


    虞南子很温和,语调也温柔,和他说话,就像是沐浴在云中峰的月光里,无言又平静。


    连乔眨眨眼睛。


    这次意外引来修真界哗然一片,明日无极剑宗、蓬莱岛、泰丰门等大宗门都会有人来访,宗门这边自有人接待,但是以防万一,宗主请虞南子把关排查来访者,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连乔抬头望着虞南子,男子一袭月白长袍,面容清俊,和她说话时俯下身来与她平视,一点架子也没有。


    方才童元宝他们抱怨,他也是这种不气不恼的语调和他说话。


    这师父也太温柔了叭。


    虞南子望向连乔,连乔眨眨眼睛,他忽然笑了。


    迟星垂问:“师父,您笑什么?”


    “这狐狸雪白可爱,目光清透有神,和我一位故人很像。”


    “故人?”童元宝凑过去看连乔,十分惊讶,“和狐狸的眼睛很像,师父你故人是什么妖怪吗?”


    连乔:“……”


    她在无语的同时,还看到那清俊无比,一直如同雪山月光的温柔师父,腮部轻轻抽动一下。


    虞南子笑了笑,“那倒没有,我的故人是剑修,还是位有名的天才。”


    “有多天才?”童元宝比了个很高的手势,“比杨无溟还天才?”


    虞南子笑了一声,“都是天才,但是生于不同时间而已。”


    迟星垂目光扫过连乔,问,“师父,不知您说的故人是哪位?”


    “他已经亡故很多年了。”虞南子望向远处山峦,山风摇曳,连带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也在不停抖动。


    “不过你们应该听说过他。”虞南子道,“无极剑宗的前任宗主,连云天。”


    100


    第100章


    ◎迟星垂你这个人模人样又无情无义的狗比◎


    那位拥有无数精彩传闻,却极少有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最后在飞渡成仙过程中身死道消的无极剑宗前任宗主连云天?


    他和师父是旧相识?


    乾元剑宗崛起之前,剑宗唯无极剑宗为首,这也不过是百十年前的事,不过是他们入道时间晚,听到连云天这个名字,恍然觉得是许久之前的故事。


    “这么说,那位无极剑宗宗主,本人像只狐狸?”童元宝莫名加一句,“狐狸精啊,那得多好看?”


    “确实,连道友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虞南子开玩笑道,“如果他尚在世,或许会在男颜榜与综合榜排名前首。”


    领了任务后,童元宝和邵吴兴将工作分好,两个人准备回寝房休息。


    邵吴兴恋恋不舍,他望了连乔又望,终于开口,“师兄,连乔还好么?”


    迟星垂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狐尾受了些轻伤,用药后已经痊愈了。”


    邵吴兴伸手,“我看看。”


    迟星垂转过手,让邵吴兴扑了个空,“连乔是个女孩子,你盯着她看不合适。”?


    邵吴兴:“不,她现在只是一只狐狸。”


    这是你对迟来风说的,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她是姑娘家了?


    你不是说心不脏看什么都不脏吗?


    我只是想看看连乔尾巴上的伤,我没有别的意思。


    而且她还趴在你手上,你俩都贴上了,你怎么不说她是姑娘家?


    邵吴兴不知道什么回答,他眨眨眼,九尺男儿颇有些手足无措又委屈巴巴的模样。


    “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邵吴兴道,“我是说她是一只可爱小狐狸,我可以摸一下她吗?”


    又白又胖的毛茸茸,和他的玉雪一样,非常可爱,让人想摸。


    “不能。”迟星垂皱眉,“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邵吴兴看迟星垂不肯放连乔,转而把心思放到连乔这边,“或许,她想和玉雪玩也不一定呢?”


    玉雪是一只白麒麟,天阶灵兽,和邵吴兴一起长大,最擅长近攻,平时只有巴掌大小,像一只毛茸茸手办。


    玉雪脖子上挂了一个铃铛,朝连乔挥手时铃铛也“叮铃铃”清脆响,连乔眨了眨眼,好奇心作祟想下去看看。


    她想跳过去,但是一躬身发现自己动不了,迟星垂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她的前腿,禁锢得非常紧,跑也跑不开腔,挣也挣不掉。


    迟星垂示意,“你看,她不想。”


    不啊,我想。


    我第一次见麒麟这种传说中的瑞兽,我想看看啊。


    连乔后腿猛地一蹬,伸直了就被迟星垂握住,这下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怒目,龇牙,连乔猫一样对迟星垂哈气。


    迟星垂:“你看,她有些恐惧,很抵触。”


    邵吴兴看上去有点失落,“连乔,玉雪很好玩的,和三面虎狐一样善良,你不要害怕。”


    迟星垂对连乔道,“玉雪主攻,为凶兽,你现在身体脆弱,最好还是不要太靠近。”


    “当然不是。”邵吴兴对连乔解释,“玉雪是好的,它只打别人,不会打你的。”


    连乔挣扎了一下,迟星垂的动作非常有技巧,她每次动一下,他都会不动声色按住一寸,最后她像是成了一个木蛹,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迟星垂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这么点小乐趣都要剥夺?


    让我看看玉雪,迟星垂你这个看着人模人样,你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狗比。


    邵吴兴看着连乔一动不动,以为她没兴趣,黯然地叹了口气。


    好吧,自己确实是一个无趣的人,他们都这么说。


    连乔不愿意,邵吴兴也就打消了继续留下来的念头,他和连乔道别,玉雪跟在他身后,走远了又转过头来,歪了歪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连乔,随后转过身,追随着主人走远了。


    等邵吴兴离开,迟星垂也松开了禁锢连乔的手,托着她回去休息。


    连乔写,“迟星垂,你最近是不是和和邵吴兴有矛盾?”


    迟星垂停顿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啊。”连乔抓着迟星垂为她特意准备的小笔,“上次他逮着你灌酒,这次你看到他就想赶他走,发生什么了么,需要我帮忙调和一下你们的关系?”


    我劝人很有一套的,保证让邵吴兴永远记恨上你,让你们俩从小有龃龉变为反目成仇。


    “不用。”


    “为什么不用,你是大师兄,不应该关心师弟们么?”连乔歪了歪头,做沉思状,“还是说,就是你欺负的邵吴兴?”


    连乔反思这段时间邵吴兴和迟星垂在一起时的氛围十分奇怪,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这位看上去挺靠谱的师兄,“迟星垂,邵吴兴最近看上去都很沮丧,他是个好人,你不能欺负师弟。”


    迟星垂坐下来,淡淡回了一句,“等过段时间冲虚学院招新弟子了,他自然而然就好了。”


    “嗯?”连乔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迟星垂道,“他以前经常这样。”


    连乔躺倒在桌子上,“好无聊啊,变成狐狸一直在这待着,要随时接受检查,还不能随意跑。”


    连乔将漂亮的狐尾来回扫,“新招弟子在宗门大比之后,那剑宗的入门大比什么时候会再开始?”


    “如果接下来排查没有问题,做好意外的收尾工作后,就会等你恢复。”


    连乔坐起来,“这次你们终于做个人了,还考虑上我是否方便。”


    迟星垂道:“我与师父争取到的机会,会一直会等你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为止。”


    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原来状态。


    一连两天,连乔都在云中峰休息,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可能是灵力透支过于严重的原因,还是毛茸茸狐狸的形状,恢复成人形仍旧是遥遥无期。


    云中峰的人都在忙着去处理意外后的工作,一连两日连乔都是一个人待着休息,她觉得无聊,便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离她房间最近的便是迟星垂的房间,迟星垂的房间并没有上禁制,连乔敲了敲门,没有人应,门倒是“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里面没有人。


    连乔从芥子镯中掏出万机,在上面一通乱按,大概是问迟星垂什么时候回来,仍旧是没有回应。


    于是乎大大方方走进去,发现是窗户开着,穿堂风吹开了门。


    这是她第一次来迟星垂房间,和想象中一模一样,干净整洁,所有东西都排列得非常整齐,一点尘埃都不染。


    黄昏前下了一场雨,凉风和水汽从窗户外透进来,连乔跳上桌,关上了窗户。


    桌上摆着古琴,她的爪子碰上去,“哐”的一声,古琴旁边有一本曲谱,翻在其中一页,曲名《长夜明》。


    连乔慢吞吞蹲在桌上,其实软塌和床更舒服,但是她不敢爬,因为她怕迟星垂回来会拧住眉头发狂。


    桌上还摆了一幅画,画打开了一个角,没有收好,连乔趴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画,画卷展开,铺在桌上。


    连乔收回要跳桌子的脚。


    画上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画中女人身材修长,一袭黑衣,异常英气。她长发束起,编成辫子垂在身后,长衣束手脚,正在练剑,双手一手执一剑,剑气汹涌,在背后凝成云气。


    这人与迟星垂面容非常相似,但眉眼更柔和一些,像是迟星垂的性转版。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红印和四个小字,红印是落款,字型古朴,看不清是什么,另外四个小字字迹非常规整,清晰可认。


    吾友钟蕴。


    钟蕴?


    钟山山主之女,乾元剑宗大剑仙之一,曾经也是剑宗云天峰峰主,在对弈妖族那场恶战中身死道消,尸骨遗落在大荒原。


    而自钟蕴离世,云天峰也不对外开放,迟星垂入剑宗后,便拜在云中峰虞南子门下。


    云中,钟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迟星垂有意为之。


    连乔不动声色将画重新卷好,实际上心中如同打鼓。


    这画中人物和她在墨江入妖道幻境中看见过,那幻境是遗留在原主记忆深处的噩梦——灭子午谷的真正元凶。


    相比较迟星垂,这画上的人更贴近于记忆中的人!


    不过连翘没有见过钟蕴,且那时的钟蕴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脸部还因为沾染魔气而残留有咒文刺青,远远望上去很容易被错认为迟星垂。


    难道说……灭子午谷的,是钟蕴?


    门外突然传来响声,连乔猛地往桌下一跳,但是来不及了,迟星垂已经推开门进来,他拎起四肢在空中乱划的的连乔,“你在做什么?”


    连乔指了指外面的窗户。


    走之前没有关窗,迟星垂托住连乔,将她放在软塌上,“谢谢你帮我关窗户。”


    连乔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迟星垂坐回桌前,他将画收起来,重新放回盒中。


    连乔又从软塌跳到桌上,指了指画。


    “你是问画的是什么?”望着点头的连乔,迟星垂开口道,“是我母亲。今日师父在峰内检查,无意间发现这幅画,画已经落灰了,便拿回来给我。”


    迟星垂将画展开,仔细看,画纸已经泛黄,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师父以前与母亲同拜剑宗时随手所画,师父说当时画了许多师兄妹练剑的场景,但是在搬入云中峰时遗落了许多,也就只剩这一副还在。”


    连乔又舔了舔爪子。


    嗯,有许多幅都丢了,就单独留下这一副?怎么不留别的呢,还留得这么完好。


    迟星垂将画卷好,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见过母亲,不过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许多关于她的事,我想,她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黄昏时停下的雨又开始慢慢地掉落,砸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气氛忽然就安静下来,静默又沉闷。


    连乔拍拍他,再多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沉默的陪伴或许才是此刻最好的安慰。


    迟星垂却忽然后退一步。


    连乔:“?”


    迟星垂丢出一张白净的帕子,不偏不倚刚好盖在连乔爪子上,他语气淡淡的,但是似乎饱含了嫌恶,“你手上有口水。”


    连乔:“啊啊啊啊啊……”


    在连乔冲过去前,迟星垂一把抓住她,抱着她去洗手,连乔伸出脚蹬他,但是他却握住了她的脚。


    连乔歪着头,震惊看着他。


    “你又没有舔后爪。”迟星垂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他拎着连乔到水池旁,“来洗干净,我有事找你。”


    提着连乔洗完手,迟星垂又用巾子将她的手擦干,将软塌上的垫子取下来铺在桌前,又放上动作迟缓的小狐狸。


    桌前有一架琴,正放在她面前。


    “这把琴唤‘清梦’,也是母亲的遗物。”迟星垂道,“原本是放在师父那里,尘封许久没有用过,师父昨日才将它送过来,说你可能用得上。”


    连乔再一看,琴身光洁,琴弦分明,这哪里是尘封许久没用过,明明琴主人将它养护得非常好,这么多年也仍旧如新。


    “此琴琴身由蓬莱岛凤凰木制成,琴弦取自天之极终年不化雪山上的天蚕丝,所以琴音可可清心静气,也可引灵入体平养身心。”迟星垂道,“这琴音或许对你恢复人形有用,你且试一试。”


    迟星垂琴技高超,这一点连乔在墨江就知道,那时用的凡琴,音色非常差,但是他也能弹出动听的曲子,等他用“清梦”,连乔微微怔愣,就连她这种音痴也被空灵的音乐所吸引,当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忽然在雪山之巅,又入浩瀚星河,身体轻盈漂浮在天地之间,天地也如同温和的海平面,破浪带着她从一个场景步入另一个场景,从原始人在地上爬行到逐渐直立行走,然后坐在桌前,一大块数字屏在眼前闪烁,她亲自下场披着小号和黑粉对骂,噼里啪啦,键盘敲得冒烟。


    从猿猴到智人的进化途中,她感觉身体也从狐狸变回人,前爪变成手,后爪成为腿……但没变完,“啪”一声停了。


    连乔从入定的状态里慢慢清醒,怎么回事?


    周围变得异常冷,安静无声。


    迟星垂坐在桌前不动,面前摆了一堆空了的木盒,他怪异地望着连乔。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连乔她爹是借酒楼众人皆知的被露不霜包养的小白脸连郎。


    而连云天是无极剑宗从未露面但是据说长得很英俊能上男颜榜的天才。


    难道……


    我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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