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是谁在皇上跟前嚼舌根？回头再说，澹台逸铮垂下眼帘掩饰眼中闪过的戾气。
“说起来当年朕见到你四弟的时候他还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娃娃。”皇上笑容满面就跟个和善的长辈似的。
澹台逸铮抬起头来却露出无奈的神色：“当年我娘生他时走了，当时太医和稳婆都说一尸两命，小四都要带出入棺是我发现他的小手动了，后来的事皇上也都知晓的。”
见皇上愣了下，旁边的伺候的秦公公躬身接话：“当日是皇上令太医院的太医不惜一切代价才将四公子这条小命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的。”
“皇恩浩荡。”澹台逸铮恭恭敬敬行礼，“小四的命好不容易捡回也就落下点小毛病，脑瓜子不行也就剩一身蛮力，能被廉将军看上也是傻人有傻福。”
仔细想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毕竟过去十几年了，皇上几乎都忘记，被他们俩一说他才想起来。
当时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又轮流盯了足足三个月才保住澹台家小四的命，后来自己也见过两三岁的小娃娃看着有点憨走路都走不稳，说他天赋异禀，皇上眉头皱了下觉得自己被人忽悠了。
“嗯，朕也是无意中听到。”皇上一语带过后又吩咐说，“秦公公，回头你跟廉重说说，就说是朕说的，让他用心些好好教导澹台家小四。”
“臣替我家四弟谢皇上隆恩。”澹台逸铮喜出望外跪下心大礼，小四拜师这事也算是在皇上这儿过了明面。
澹台逸铄那点事算不上事，也就是开场白，大晚上的皇上说好听是召见，说不好听是让秦公公和龙鳞卫押着自己进宫，澹台逸铮心知肚明绝对不是小事。
皇上的手指轻扣案上发出轻微响动，不管是伫立在他身侧的秦公公还是自打进门后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龙鳞卫统领章循都抬眼看下澹台逸铮，他不禁心中一凛，只是表面上却装作浑然不觉。
“逸铮啊，你的官职是？”皇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是明知故问，澹台逸铮拱手禀报说：“启禀皇上，臣在章大人手下任龙鳞卫副统领。”
皇上板起脸提高声音：“你这龙鳞卫副统领的手也太长了，竟然管到科考上了？”
“臣惶恐。”澹台逸铮跪地磕头，“不知这是从何说起。”
虽然没抬起头来，不过澹台逸铮感受到皇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上位者的威压落在身上，他正审视着自己。
“不知，那朕提醒你一下，这事与京都府尹王允有关？”
果然如此，澹台逸铮愈发镇定了，他装作想了想后满脸委屈说：“皇上，臣也就随口跟王大人说说。”
“出几道考题让朕来选？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皇上说完低头看下案上那份刚刚呈上来的考题。
澹台逸铮理直气壮地说：“臣想着能中举的不都是天子门生嘛，既然这样那本就该由您来出题考他们才是。不过皇上太忙了，他们拟定几个考题送上来由选择就是了。”
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皇上的神色不由缓和下来不过他还是心中存疑：“你真这么想的？就没点其他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正好章大人也在这儿，不管是京都府、刑部还是天牢的犯人我认识不少，可读书人我劝都不认识，谁中谁不中与臣无关啊。”
话虽直白但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章循和秦公公暗暗在心里称赞澹台逸铮，人不可貌相，能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皇上出猜疑这本事一般人就学不来。
澹台王府那兄弟几个，就连二房也算上，总之澹台家就没个成器的，皇上彻底放心了。
“皇上，臣觉得要不您亲自出题吧，正好选几个合意的人选栽培。”澹台逸铮又提议道。
这提议好，皇上一听还真动心了：“回头再说吧。”
“澹台逸铮，这些年你可曾怨过朕？”
来了，重头戏来了，澹台逸铮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临走前小妩说的话在脑海里头盘旋着，他也该适当表现下了。
“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大胆！”秦公公尖锐地厉喝，“皇上跟前不得放肆。”
皇上抬手示意秦公公闭嘴后才说：“自然是想听真话。”
“过去曾经怨过，不过现在已经不怨了。”
“哦？为何过去怨如今却又不怨了呢？”
“过去年幼，觉得皇上既然给我机会让我进了龙鳞卫却又不用我，心里头委实憋屈所以难免有些怨气。”
说到这儿澹台逸铮停下来，他抬头瞥了瞥，看他那心虚的模样皇上不禁哑然失笑，想起自己与澹台磊弘亲如手足般相处的日子，再说这小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说起来也不过是才十八岁。
思及此皇上起身上前亲自将澹台逸铮扶起来：“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委屈全都说出来，朕不会怪你的。”
“是，臣必定实话实说。父王镇守边疆保家卫国，臣未满十五岁皇上就破格让我进龙鳞卫，还赋予副统领一职，皇上对我澹台家是信任有加。”
皇上对澹台家信任？澹台逸铮这是说真话还是说反话？在场的秦公公和章统领都怔住了。
“三年时间，皇上是故意磨炼微臣。”澹台逸铮继续说着还一副感恩戴德的神色又磕了个头，“臣不负皇恩，现在也算是能为皇上办差了，连夜召见，您有什么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眼中闪过精光，皇上看着澹台逸铮神色复杂，看来自己看走眼了，不愧是澹台磊弘的长子。
澹台逸铮这几句话有软有硬，既表面了忠心、又自信地毛遂自荐不说还顺带提了嘴他的父王澹台磊弘，可以说是提醒他现在澹台家动不得了。
秦公公和章统领默契地低下头，若是地上有个洞的话他们必定钻进去，当然最好是不在场压根就没听见澹台逸铮所说的话，只不过现在能做的就是降低存在感了。
皇上望着跪在地上的澹台逸铮，他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的澹台磊弘，长相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中那股正气，简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