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之的话语清晰无比,却像重锤般砸得她心神剧震。
站到他身边去,成为他的人。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于她而言,却重逾山岳。她身上的秘密太多,太重,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孤岛之上。她谁也不敢信,谁也不能靠,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最怕的,就是将这些致命的麻烦牵连给他人。
而所有人中,她最最不愿、也最最不能牵连的,就是眼前这个看似风光霁月、心思却比海还深的王逸之。
论起亲疏,这世上若还有一人能称得上与她羁绊最深,恐怕也只有他了。
那些被尘封的、几乎要被她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冷清的院落里,曾经瘦小的男孩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虽然倔强地一句话都不肯说,可他的眼神却仿佛在说:别不要他…….
他是她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小石头啊!
虽无血缘,却胜过至亲。
她看着他一步步从那个剑都拿不稳的幼童,变成如今琅琊王家身份尊贵、心思难测的神都公子。
他们之间隔着漫长的岁月,隔着身份的云泥之别,也隔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滔天秘密。
她看着王逸之此刻深邃的、带着审视和某种不容拒绝意味的眼睛,那里面早已没了当年小石头的依赖与清澈,只剩下属于神都公子的算计与深沉。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她不能答应。
绝对不能。
江翠花迎着王逸之那双骤然冷却的眸子,心知单纯的拒绝已不可能轻易过关。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脸上努力撑起一片坦诚却无奈的神情。
江翠花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锐利的审视,声音放得低缓而清晰,带着几分刻意营造出的、只想寻求安宁的疲惫:“王逸之。”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完整地喊他的名字。
江翠花缓缓说,“你看重我,我感激不尽。只是……我漂泊半生,历经种种,如今真的倦了。那些世家纷争、权谋算计,非我所愿,也非我所长。”
江翠花抬起眼,目光恳切:“我唯一所求,不过是寻一处清净地,能安心修炼,求得一方自在罢了。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她顿了顿,观察着王逸之的神色,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心下一横,又补上了一句看似让步、实则划清界限的话:“当然,你于我……总有几分情分在。我能参加天道院大选,也全托了你的福,这一点我没有忘记。日后若真有我能帮得上忙、又不违背本心之事,您开口,我定不会推辞。”
这番话,江翠花自认已将姿态放得足够低,既表明了自己不愿卷入斗争的核心立场,又给了王逸之一个看似能下的台阶,用“情分”和“有限度的帮忙”来搪塞。
然而,王逸之听完,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缓和,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讥诮和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一心修炼?求得自在?”他轻声重复着她的话,像在品味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江翠花,你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怎还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他向前微微倾身,月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她的耳膜:“你告诉我,这四方九州,何处才能真正清净?”
“只要有人,就有纷争!就有派系!就有你死我活的斗争!”
“你想躲?躲到哪里去?”
王逸之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自由?谁不想要自由?”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竟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与悲愤,“可这世上,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便是高高在上的三位上君,也有掣肘之时!你我这般修为的修士,更是天地樊笼里的蜉蝣,浪潮中的孤舟!”
“身不由己……”他盯着她,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四个字烙进她的灵魂深处,“这才是常态。你以为你有的选吗?”
他的话语瞬间堵住了江翠花所有的说辞。
王逸之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里,只有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冷漠。仿佛在告诉她,她所有试图独善其身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梦。在这张早已织就的巨网中,没有人能真正逃脱。
竹林寂寂,只余他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敲打着江翠花本就沉重不安的心。
****
王逸之看着江翠花,看着这个站在清冷月辉下、身姿单薄却挺得笔直的女子。她眼中没有他预想中的惶恐、妥协或迷茫,反而燃着一种他几乎感到陌生的、异常坚定的光焰。
“有的选。”
江翠花的声音不高,却像玉石相击,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要你想,就有的选。”
她不再低垂眉眼,不再刻意放低姿态,目光坦然甚至带着几分执拗地回视着他。
“身不由己或许是常态,但不是认命的理由。”
江翠花继续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倔强,“浪潮汹涌,蜉蝣力弱,但蜉蝣也有蜉蝣的方向。天地为笼,但笼中之人,是选择低头蜷缩,还是仰头寻找缝隙,也是他们由他们自己来选!”
江翠花微微抬起下巴,月光照亮她清瘦却坚毅的侧脸。
“王公子,您说的对,这世间纷扰无处不在,自由难得。正因如此,才更要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才更要死死守住心里那一点‘不想’和‘不愿’。”
“我不想卷入世家倾轧,不愿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刀。这就是我的选择。”她的目光毫不闪避,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挑战的意味,“或许前路艰难,或许终有一日会被迫低头,但至少此刻,我有的选,我也选好了。”
“至于帮忙……”她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在我能守住的本心之内,旧日情谊我认。但若要违背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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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彻底站队,对不起,王公子,这个代价,我付不起,也不想付。”
她说完,竹林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风过竹叶的沙沙声,衬得她这番话语愈发清晰决绝。
*****
王逸之彻底收起了脸上最后一丝残余的弧度。他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他周身那股慵懒散漫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审视。
王逸之眼前的景象似乎模糊了片刻,月光、竹影、以及女子清瘦却挺直的身影……
倏然与记忆深处某个几乎被尘封、却从未真正忘却的画面重叠交错。
王逸之原本冰冷的、带着审视和威压的目光,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涣散了一瞬,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江翠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同样是那般……不识时务,同样那般……坚信有的选,同样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令人恼恨又莫名心悸的坚持。
【逸之,这世间浊浪滔天,并非人人都要随波逐流。心有所守,剑有所指,便是螳臂当车,也好过浑噩一生!】
【浊浪滔天,便做砥柱;长夜漫漫,便燃此身。生死无非一念,求个问心无愧。】
【这世间从无真正的绝路,唯有自困之心。你若认为身不由己,便是画地为牢。】
他的记忆中,那道素白的身影总是挺得笔直,如同雪中山崖上最孤傲的青松,任凭风雨摧折,从未弯折。
她看向他时,眼中也是这般恨铁不成钢却又带着期许的光……
【小石头,你父亲给你取的这个珺字不好,他要你如玉一般做个完美无缺的君子。他要你忍、要你顺、要用这虚无缥缈的美名困住你!】
【为师为你取字逸之,不盼你权倾一方,亦非求你道撼乾坤。只愿你能挣脱这世间万千枷锁,逍遥于天地之间,不求闻达,但求心安。】
【你要潇洒快意,遵从本心。过你自己想过的的一生。莫要辜负了这个逸字。】
师尊啊……
我到底还是没有如你所愿,成为逍遥天地间的闲云野鹤。而是一步步走进了这金镶玉砌的牢笼?落入算计倾轧的泥沼?
若你知道我变成如今模样?会不会很失望?
良久,王逸之才极轻地笑了一声,这一次,笑声里没有了讥诮,反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似是惊讶,又似是……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
“好,很好。”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江翠花,我记住你的话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但愿你的选择,能配得上你今日的硬气。”
他不再多言,转身拂袖,月白的衣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走吧。”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逐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