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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八章

作者:折梅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宁既明从未想过,吃碗馄饨也能喝这么多酒。


    大概下酒的不是馄饨,而是朋友。


    他双颊通红,看着灯光下精神奕奕的两个少女:“你两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顾明蝉抬头一口闷,无辜地眨眨眼:“魔千杯不醉来着哦。”


    周青崖则面无表情地撒谎:“老了,喝不动了。”


    自从上次醉酒犯事后,她可不敢无节制喝了,至少得保证头脑是清醒的。


    “媓岐宫的酒真是好喝,”宁既明感慨,“早知道上次我就不回来了,恳请姬宫主留我做弟子了。”


    周青崖表示:“看不出来你会什么乐器。”


    宁既明:“吹口哨。”


    顾明蝉立刻附和:“我也会,我也会!”


    院落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三道目光齐齐汇聚到进屋的人身上。


    周青崖疑惑:“小四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明蝉:“一定是学院的酒不好喝。”


    宁既明:“非也。一看就是宴会上被女孩子拒绝了。”


    程四方一拍额头。他本想着,冬至是团圆夜,留师祖奶奶一个人在家也太孤单了。


    没想到,师祖奶奶不知从哪寻来两个酒蒙子作伴。


    少年脸一红,往房间里走去:“宴会太无聊了,不如回家睡觉。”


    顾明蝉眼睛亮晶晶的:“学院晚宴好多好多人,比剑论诗,符箓比拼,丹器评鉴,怎么会无聊呢?”


    她从小就趴在外面看,去年看得太忘神差点还被发现了。


    学院晚宴?


    宁既明倒是参加过一次。热闹,就跟中州皇宫里的冬至家宴一样热闹。


    他兀自笑了笑。


    在中州的时候,他无数次渴望参加,跟父皇的其他孩子一样,看歌舞表演,赏奇珍异宝。而不是和母亲待在偏僻的寝宫里,冷冷清清;


    后来终于在学院里能赶上热闹了,他又觉得无趣。


    他还真是贱。


    周青崖站起身来盛碗馄饨:“你俩先喝着。回来这么早,也不知道孩子吃没吃饭。”


    窈安总是把“喜欢师祖奶奶”挂在嘴边,她单纯无邪,热烈直率。


    程四方相比起来就含蓄得多。刚才她看得清楚,孩子的裤脚还沾着泥,一看就是回来得很急。


    人皆如此。明明越长越大,嘴巴却越来越笨,越来越沉默。


    周青崖捧着被孩子吃干净的碗回来时,宁既明和顾明蝉已经飞到屋顶上赏夜景。


    于是她轻点脚尖,跟随而至。“喂,我这可是琉璃瓦,很贵的,你俩轻点踩。”


    宁既明捡起一片灰色陶土瓦道:“你再说一遍。”


    顾明蝉席地而坐,仰头望去:“好美的月亮。”


    明月高悬,如霜静谧。照拂着三人,万里此情同皎洁。


    在这样的月光下,过往的一切不堪与孤独皆可原谅。


    夜风清凉,宁既明手撑着地,懒懒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这么丧干嘛?催什么心肝?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举杯一问之。”顾明蝉轻笑一声,月光照着她脸上‘蔷薇’格外幽美,“劝君杯莫停,与君同醉醒。”


    周青崖定睛看向楼下街巷,惊叹道:“我靠!好大的月灯。”


    宁既明和顾明蝉齐齐望向她:“再给你一个作诗的机会。重说一遍——”


    “不是。你们看那——”周青崖伸手一指,“好多人,好多灯。”


    金牌地师连贾给她推荐的房子贵是贵了点,但地段确实是极好。站在房顶,极目远眺,几乎能将一半的庆安城收入眼底。


    庆安城的主干路上,一排鎏金纹络的宫灯先于队伍破开暮色。戴着面纱的侍女们提着描银木架,灯纱绣着缠枝莲纹,暖光透过纱面洒在青石板上,将石缝里的青苔都染得发亮。


    几十个玄甲侍从腰佩鎏金弯刀,步伐齐整如踏鼓点,护着几名学院的执事们。


    执事们指尖掐诀,泛出灵光,灵光落处,青石板缝中悄然浮出半透明的阵纹,如蛛网般沿街道脉络蔓延。


    领头侍从抬手示意灯盏再抬高一寸,光晕里清晰映出路边的石狮子。执事紧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指尖灵力催动下,符箓化作流光贴向石狮。


    石狮子眼中骤然亮起一点金芒,无声化作中枢阵眼。宫灯的光晕里,长街上无数的建筑、地板,路边的石柱、酒旗,连成一片,织就成一座庞大的防护阵法。


    周青崖震惊:“是什么人要来,竟要用整个庆安城作护法?”


    “是中州的新皇要来了。这是先遣部队。”宁既明表情严肃几分,他站起身来,盯着宫灯,目不转睛,“中州每一位新皇登基,次年都会来修真界。论道求同,斗法共进,九州同辉,共沐天泽。”


    修真八洲太大,势力分散。千机学院为中立中枢,没有明争暗斗,没有资源抢夺,作为‘九州论道’的地地点最合适不过。


    “原来是这样,”周青崖点头,“我想起来,曾听宫霓讲过,中州的老皇帝在去年冬日死了。”


    宁既明纠正她:“皇帝逝世要用驾崩。”


    周青崖:“难得见你这么在意抠字眼?”


    顾明蝉则捧着脸憧憬:“不知道中州是什么样子的?”


    她从小就被困在地牢里,很少见到外面的世界。就连季节变换,都是从看管她的弟子们口中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来的。


    他们说,冬至之后很快就会有春天,春天会有燕子归来。夏天有蝉脱壳。


    她是魔,不是蝉。不能脱壳。


    后来,她终于被胡琼带离。


    她很乖,绝不会离开学院半步,绝不会给胡院长带来麻烦。


    顾明蝉答应胡琼院长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魔并非“言而无信”之徒。至少,她这个魔不是。


    周青崖知她心中所想,努力回想宫霓给自己描绘过的景色,穷尽词汇,将中州风光一一讲来。顾明蝉听得入迷,仿佛遨游在陌生土地,自由领略春夏秋冬。


    “九牛一毛。”宁既明却道,“中州广袤无垠,东西南北风土迥异。塞北烈风骏马,江南烟雨乌篷,人情风物千差万别。要说最负盛名的繁华之地,便一定当属洛京城。”


    它不仅是中州的经济与文化核心,更是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中州国都。


    城中朱雀大街贯穿南北,白日里车水马龙,绸缎庄、玉器行的幌子在风里招展,叫卖声与马蹄声交织;入夜后灯火如星河落地,酒肆歌楼的丝竹声飘出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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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连护城河的水波都映着满岸流光,将气派与繁华融合得恰到好处。


    “媓岐宫的酒好喝,洛京城的酒也绝不逊色。”


    城中酒楼的门楼有三层楼那么高,围着彩色帛布。越有钱的酒楼,帛布挂的越多越漂亮。


    “在洛京,酒被称为‘天之美禄’,传闻城中每年光酿酒用的糯米就有三十万石。祈乐楼的仙醪?,和乐楼的琼浆,清风楼的玉髓,百时楼的碧光。好酒数都数不过来。每到冬至这天,城中酒楼家家爆满,举办‘消寒会’。”


    周青崖听他数美酒听得心痒痒:“消寒会,那是什么?”


    宁既明一副“道长好好带你们见见世面”的表情,他一身松垮的月白锦袍,领口随意敞着半寸,露出线条干净的锁骨。几缕碎发垂在饱满的额前,风一吹便轻轻晃荡。


    仔细看来,他生得一副极清俊的骨相,眉峰斜飞入鬓却不锐利,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半眯着,像月光晒懒的猫。鼻梁高挺却不凌厉,唇线清晰,唇角天然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刚听完句有趣的话,又好像只是单纯懒得绷紧嘴角。


    “古历有云,冬至日是‘数九’的第一天。所谓“数九”就是从冬至起,每九天算作一个单位,数过了九个九天,暖春也就来了。若是只单单这样数日子,可要缺了许多趣味了。”


    因此,洛京城的人们就在冬至这天举办消寒会。


    九人相约,宴饮小聚,从数九中的一九至九九,各做一次东道主,这便是消寒会。


    消寒会上,还要画消寒图:白纸上绘制九枝寒梅,每枝九朵。一枝对应一九,一朵对应一天。每天染一枚花瓣的颇色,花瓣染尽而九九出,则春色已深。


    有的消寒图中还会写有九个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每字都是九笔。用朱红颜料每天写一笔画,等及八十一画写完,推窗一看,春也就来了。


    最雅致的是作九体对联,如上联写有“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下联对以“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每联九字,每字九画,称为九九消寒迎春联。


    站在屋顶上看,长街上,宫灯灯影随脚步渐远,渐渐在视线尽头缩成细碎的光点。侍女和玄甲侍卫们沿着笔直的街衢,慢慢融进了巷尾的暮色里。


    宁既明讲得生动有趣,周青崖感到疑惑:“你为什么会对中州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从前就住在洛京城中。”宁既明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讲的有些多了。


    顾明蝉不嫌多,她听得津津有味,问道:“所以你是中州人士?”


    “啊。怎么,你们修真界看不起中州人士啊?”


    “我是魔来着。”


    ……论看不起,魔才是在最底层吧。


    “啊对不起。”


    周青崖感兴趣地问道:“那你会画消寒图吗?”


    “洛京纸贵,”宁既明扬眉一笑,“我的画千金难求。”


    顾明蝉也微微一笑:“你就吹牛吧。”


    “哈哈。”宁既明不争执,“你们就当我吹牛吧。”


    夜风拂面,顾明蝉开心地像个孩子:“今夜有酒喝,还有故事听。要是再下雪,就完美了。”


    近来天寒,连着几日阴沉。


    都说有一场大雪要来。


    忽然眉睫上落下一缕湿润,周青崖抬手接住一瓣晶莹琼芳。


    “真的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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