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熹微微皱眉，施以灵气，将她身上的皮肉伤给处理好，又喂了些灵水给她，她并没有被妖物伤害到。
而后又去查看马车内的人，良久，他静默地走到裴玉身旁，眉头就没有舒张开来。
小姑娘昏迷着也是小脸皱作一团。
他是昆仑山宗主的师弟，本来此次事情应该是师兄前来，但他近来听说是寻得自己女儿失踪相关的消息，对裴玄策和李蓉夫妇的事情有些疏忽。
江熹听闻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料想那妖物定会在途中下手，特来迎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这不是一般的妖物，车上三人全部中毒，生前不得好死，生后灵魂不得安息。
真真最恶毒之妖术。
乘云驾雾，裴玉醒来的时候身处云端，在外形构造上，这和他们的马车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要说最大的区别，那就是这车像船一样飞在空中，速度快极了，面积也很大。
她的马儿站在船头，有些悠闲地吃着草，看样子是那位仙君割来喂他的。
“你醒了。”江熹刚刚从飞舟内为那三人注入灵气抵御妖毒，走了出来就看见裴玉好奇地观察着飞舟和马儿。
他温声笑道，“你这马儿倒是有几分仙缘，不惊不怒极通人性。”
裴玉起身下跪，江熹立马快步走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仙长救我一家，我万分感激。只是裴玉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仙长收我为徒，我想修习术法。”裴玉仰头看着眼前这人，眼里都是坚定与渴求。
她要修仙，要除魔，要卫道。
江熹只是将她扶起来，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开口，“我不收徒。”
“为何？是我天资愚笨吗？”裴玉只是紧紧盯着他，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修习术法。
江熹摇了摇头，温柔地对她笑道，“相反，你根骨极佳，天资极其聪颖。”
“即使你如今年岁已错过最好入门期，但于你而言没什么太大限制，你是近千年来根骨极佳的天才。”
现在裴玉注意力不在对方说她天资如何上，只是想明白为什么不收她为徒。
“那为何仙长不收我为徒？”
江熹想起脑海里的那话语，静默片刻，依旧摇头，“我此生不会收徒。”
“你也不必着急，我师兄虽然十来年未曾收徒，但他是爱惜天下英才的人，你去他一定会收你为徒。”
裴玉点了点头没在追问，转头看了看舟内又看向江熹，“我的家人他们怎么样？”
她很害怕听到她不愿意听的结果，“仙长一定可以医治好他们的，是吧？”她语气急切又饱含期待。
“我并不是飞升的仙人，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他们气息将尽——“”
“我，无力回天。”
看着那双渴求的眼睛，他很难把所有的话说出来，他有一技能，触碰别人就可以知道此人过往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窥探到一路上，裴玉是怎么过来的，又是如何从那妖物手中逃脱并带走她这些亲人的。
如若没有那些心智和能力，她早已命丧黄泉。
正因为知道难，他更不忍说出真相。
不说出真相不代表真相不存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不仅没有醒来，身体却变得冷冰冰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等他们再次醒来，眼睛里都是陌生，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思考、没有意识的怪物。
几个日夜，裴玉看着他们狂叫哀嚎，失去意识乱吼，甚至要跑来抓伤她，他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冰凉，哪怕求江熹给她哪来医书，她自己去看，她也翻不到如何医治的方法。
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医好你们？
夜太凉了，裴玉抱着医书坐在地上，失去神地看着父母和江叔。
她以为找到昆仑的仙长就好了，逃离那妖物的每一步都是坚定着这个信念去做的。
可是现在，她抬手抚摸医书上的每一个字，又看向失去意识的他们。
黑色的毒气和线条爬满他们的面孔，曾经熟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们看起来很痛苦，江熹劝过她很多次，放下吧。
世间有些因果轮回是改不了的，“仙长是说我的父母和江叔命数就是死，是吗？”
她的话有些冷冰冰的，带着一丝寂寥，是啊，这可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怎么能劝她放下呢？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熹站在舟口静默地看着裴玉，他很好奇这个连身高都还没有长起来的姑娘，肩膀却扛起了一家人的命。
那么远的路，再大的力气也把肩膀抹得不成样子，双手、双脚全都溃烂了。
他用灵气为她治疗的时候，他的手其实有轻微的颤抖。
有时候，人力比灵气要强大很多，力如高山。
裴玉没有再讲话，她把自己和他们关在一起，直到江熹告诉她，即使死了，他们的灵魂也安息不了，会成为没有意识的怨灵，直到三五年后彻底消散，再也不能轮回。
她终于爆发了，像一个无力的小兽无声呜咽却又歇斯底里，“仙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她的眼眶很红，语气近乎哀求。
“裴玉，抱歉，是我无能。或许你有这个能力和机会探寻出相应的办法。”
“此妖物非常棘手，出现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情，一方面是案发较少我们没有研究的对象，另一方面是我们能力不足从未抓捕到此妖物。”
江熹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剑，“此剑名为斩魔，韧性太足，与我修习的功法不太匹配，还未认我为主。”
“裴玉，我看此剑与你匹配，赠与你走这修仙天道。”
剑身光滑如玉，上面有些许波纹像水浪一样盘旋在上，剑柄缠着一个小猫剑穗。
她好奇地戳了戳，没有注意到眼前之人耳朵变得通红，“这是什么？”
“这是我所织的剑穗，闲来无事，便织了。”他说着伸手要去取下来。
裴玉抱住了剑，手终于放开那剑穗，“仙长既已送我剑，那剑穗也赠与我吧，我很喜欢。”
伸出去的手顿住，江熹表情莫名，良久没有说话，不过一条尾巴罢了，她要就送给她吧。
中毒之人易狂躁，裴玉这些天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几番折腾，终于到了昆仑山脚。
山脚处有一个小村镇，百姓安居乐业，这里的人不修仙也不归属于什么王朝，却有山上仙家庇护，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是从山脚处的阵法里进入到昆仑的，仙家重地守卫森严。
一路上见到很多弟子，他们各个练武有力、挥剑有神，见到外来的人也很有礼貌同她打招呼聊天。
虽然她造型很奇特。
因为害怕他们伤到仙长，裴玉是把魏叔和父母捆起来，背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一只手牵着马儿。
或许是因为认识到新的朋友心情感到些许放松，她主动和江熹说，“仙长，其实马儿有名字，它叫小葫芦。”
“因为我小时候，魏叔经常和我讲七个葫芦娃的故事，我想我的马儿这么有灵性，会不会像葫芦娃一样有一天和我讲话呢？”
“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小葫芦。”
“小葫芦是一匹战马，它的母亲也是一匹战马死在了战场上。它们从来没有逃缩过，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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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像它们一样去接受和积极应对任何事情的。”
裴玉讲话的语气时而雀跃，时而低落，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光闪亮着，似乎再多的悲伤也难以把那光磨灭。
“我相信你，裴玉。”江熹认真地看向她，说道。
肩膀上忽然垂下一只手，裴玉转头看去，是娘的手，她拿着一株花，这花有点枯萎，看得出只是路边的一株野花。
裴玉眼眶有点湿润，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想着把好的给她。
连赶路的时候看见野花也会想着采下来，让她开心。
只是还没有送出，就这样了。
裴玉小心地拿过那花，放入小兔袋子里，对江熹说，“仙长，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家人们。”
江熹沉思，被这种妖物攻击之后还可以存活一定意识的情况在十年间他从未遇到过，这不免是特殊的。
是好是坏，他也不知。
各大宗派如今更新换代，明里暗里都在争抢如何压制妖物的主动权。
近年来被妖物攻击的人最后都被各大宗派带去暗自研究，昆仑作为如今的宗门首门也阻止不了这种行为。
“师叔!是师姐回来了吗？”少年的声音好奇而激动，几个腾云驾雾的跟头冲了过来，活脱脱像个猴子。
她抬头去看，却见一道刺眼的亮光让她什么也看不见，身体好似被重锤了一下，不停在下坠，似乎无边无界，坠不到底。
“裴七，你还不醒吗？”这声音惊得她一身冷汗，她猛然坐起，环顾四周，昆仑寄玉殿，她又是在做梦啊。
梦里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这五年来她拜昆仑长老白先为师，修习法术。
虽说是拜师，但其中却也有不同，她一来就成为了师父门下的大弟子。
缘由一是她年岁是众弟子里最大的，二是原来师傅有一女儿，那女儿同她一般年岁，却早早走失，至今寻不来。
他那女儿原先便是大弟子，这是要让她以大弟子的身份来拜师。
如此对外宣称，她是师父找回来的女儿，这样可掩人耳目，皇室之人也不会过于追寻。
所以她重新取了一个名字，裴七。
曾经娘说过，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七年，构成了这短短数十载的人生。
她希望玉儿，每一个七年都是新的人生。
裴七用灵力感受四周，没有人出现，这声音是从她脑海里传来。
“是谁？”
她拿起床边的佩剑，再用拔剑感应周围是否有妖物，并无。
门外忽而传来声音，“小七，做噩梦了吗？”
是师叔的声音，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确做梦了，但不是噩梦。
如若正常关切，不应该是问她在和什么人讲话吗？
她稳了稳心神，回道，“是的，师叔。”
门外再度传来声音，“别怕，有什么情况随时摇剑穗。”
“好。”
裴七盯着那剑穗，可爱的小猫在旺财招招手姿势摇来摇去，和她此刻不太平稳的心情形成某种莫名的照应。
近一个月来，她夜夜都在做梦，有些是五年前经历的事情，有些又像是上辈子经历的事情。
她就像走马灯一样，看着不同时空场景下的她笑、哭、绝望、奋力挣扎。
这些梦真的好奇怪啊。
脑海里那声音再次响起，“做这些梦并不奇怪，你本来就是一部狗血仙侠文里的主角，缘起缘灭，触及本源，并不奇怪。”
什么是狗血仙侠文？
主角？
这东西竟然可以感知到她心里的想法，裴七警觉心骤然提到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