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地平线后,整座驿站沉浸在深蓝的静谧里,璇玑的房间更是安静无比,只剩下少女均匀的呼吸声。
璇玑今日睡得很早,连晚膳都是让人送到自己房间,沈醉还以为她是病了,一问才知道她来了葵水需要休息。
沈醉虽然未经人事,但行走江湖多年也知道女子葵水的意思,所以听了之后,少年“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了,但离开的时候,不知是否是错觉,璇玑好像看见他耳尖有点红。
璇玑又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扣门。
笃笃笃。
在寂静的夜色里分外清晰。
她随意地披上一件织金瑞兽的长袍,趿拉着木屐过去开门,门吱呀打开,一袭红衣如同朝霞映日般,撞入眼帘。
“你……”她蹙眉。
还未说完,沈醉飞快将铜豆塞到她手里,立即转身。
“给你的,趁热喝会舒服一点。”
说完,他就逃一样地跑了,好像璇玑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野兽会将他吃了似的。
璇玑垂眸注视着铜豆里热腾腾的褐红色汤饮,嗅了嗅。
是红糖水的气味,还有一些姜片和红枣。
回到房间,侍卫长李昊带着两个侍卫埋伏在床帐后,见璇玑端着红糖水,不由得低声询问:
“殿下,您看我们是继续等下去还是?”
“等着吧,看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璇玑淡淡吩咐。
而后一反手,将铜豆里的红糖水全部倒进了花盆里,连同晚上让方厨子送来的膳食一起。
——她既不能引起沈醉怀疑,又担心这些食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下了药,所以只能如此。
实际上,无论是长廊还是自己居住的房间,处处都埋伏了暗卫,时刻枕戈待旦,准备应对突发之险。
璇玑立于窗前,凝望着夜幕上的一勾霜华月,眸光湛然。
也不知道……沈醉和晏王余党,到底会什么时候动手呢?
然而想起刚刚那一豆温热的红糖水,她心情又感觉怪怪的,像是哪里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挠。
曾几何时,乌云遮蔽了明亮的月色,时间一点一滴向前推移。
然而璇玑带着一众暗卫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晏王残党的出现,连派去调查的探子都秘密回报,说沈醉已经在床上歇息了。
奇怪,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璇玑眉头紧锁。
未几,有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璇玑将头伸出窗户一看,发现是相国夏侯仪一人骑着骏马,向驿站的方向飞驰而来。
他的随从呢?都去哪儿了?
夏侯仪的衣袂在夜风里如同翻涌的乌云,好不容易进了驿站,他正要从马背上翻下来,突然,尖锐的破空声连续响起,数支闪烁着淬毒蓝光的冷箭,从不同方向接连射向夏侯仪!
“快!保护相国大人!”璇玑心下一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一众侍卫得令后,立即从驿站里涌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当夏侯仪被两名侍卫扶着回到大堂时,他的心口已经中了一箭,
顾不得危险,璇玑叫上刘太医,蹬蹬噔跑下楼梯。
刘太医虽然慌乱,但还是迅速喂夏侯仪吞下几粒清毒丸,然后用银针扎入夏侯仪的穴位,给他止血包扎伤口。
即便如此,夏侯仪已经气息奄奄,唇边接连涌出暗黑色的鲜血。
他的双唇一开一合着,向璇玑吐出几个字:
“不要……不要去朝灵城……危险……”
朝灵城是安平郡的首府,也是曾经黎国的王都。璇玑原本打算在朝灵城停歇半月,再启程去齐国的王都青禾城。
她正想问夏侯仪为何要这样说,夏侯仪的手又努力地探向腰间,摸索着摘下一块纯金的令牌,断断续续地向璇玑道:
“拿着它……去……去南荒……”
“找风息……他……会帮你……碧躅花……”
话音未落,夏侯仪的手便重重垂落,眼里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
凝视着这个和自己同行数月的相国,公子景的养父,璇玑紧握着令牌,上面细密的花纹深深抠入她的掌心。
该死,该死!这群胆大包天的人,居然连皇亲国戚也敢刺杀!!
她蓦地起身,厉声道:
“沈醉在哪?给本宫把他押过来!!”
然而侍卫长李昊还未上楼,更多的冷箭从窗外射来!
李昊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护驾!!有刺客!!!”,整个人便被射成一个刺猬,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随着凄厉的惨叫,四面八方都有黑衣蒙面的刺客从黑暗里现身,他们的身手矫健而灵敏,浓腥的血花盛开在黑暗里,一下子就让璇玑回忆起自己当初和公子景去鬼市的路上,遭遇赵大刺杀时的情景。
侍卫都是紫宸宫的金吾卫里精挑细选出的精英,在初始的慌乱后很快整顿队形,以璇玑为圆心,将她重重保护起来的同时,挥舞武器同刺客进行拼杀。
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璇玑刚刚拉开弓弩,领头的刺客像是燕子般在半空中翻身,接连砍杀两个护卫后,直径掠到璇玑背后!
“保护殿下!!!”
近卫的声音还卡在喉咙里,转眼弯刀已经劈向少女细嫩的脖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太女必死无疑之际,剑光惊起如游龙,截住刺客必杀的一击!
“沈醉?”
看清楚救下自己的人,璇玑不由得怔住。
沈醉持剑同璇玑并肩而立,“这里很危险,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你怎么会来救我,你不应该……”
“应该什么?和他们是一伙的吗?”沈醉看穿了璇玑的疑虑,无奈摇头,“小爷好端端杀你做什么?嫌命太长没地方去?”
璇玑哑然。
回想起来,除了曼陀罗粉有疑点之外,沈醉这些天确实没有任何加害自己的意思。
刀起刀落,刺客与金吾卫的厮杀还在继续,转眼沈醉又解决了几个想要偷袭的刺客,血像是艳丽的喷泉般上涌。
他深吸一口气后,扭过头,定定问璇玑:
“你相信我吗?”
凝视着眼前少年真挚的眼神,最终,璇玑放下疑心,点了点头。
得到璇玑的答复,沈醉想也没想,将她横打抱起,足尖连点几下地面后,直接从最近的一处窗户里,一跃而出!
生死一线,刺客追捕时高举的火把映亮整片溪边树林,然而星星点点的火光里,树林的梢头有人急速穿行。
晚风呼啸着从璇玑耳边掠过,她第一次有如此新奇的感觉,少年坚实有力的胸膛传来咚咚的心跳,她自己的心跳亦如阵前的战鼓。
时光的流逝似乎突然就变得很慢,慢得仿佛地久天长。
好不容易摆脱黑衣刺客的追杀,沈醉将璇玑放了下来。
这里是溪流的源头,再远一些,便是分隔南荒和中庭的沐澜江。江水绵延千里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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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垠,夜幕的笼罩下依稀可见十万大山起伏的轮廓。
沈醉甩了甩胳膊,抱怨,“不是我说,殿下是不是该控制一下体重了,哪有女孩子这么重——”
“重”字还没说完,就被璇玑狠狠踩住脚背,踩完还用力碾了碾,痛得沈醉脸色煞白,一下子抱脚跳了起来。
“喂!我刚刚好歹救了你一命!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你们兆朝皇室就是这个作风吗?!”
璇玑一扭脸:“本宫这叫身强体健,才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贵女,紫宸宫里人人都夸我龙章凤姿,是你不懂欣赏!”
说完,她不再搭理沈醉,自顾自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月色很好,溪水泛着银辉,静静淌过青石滩,两岸绿茵绒绒,旺盛的野草几乎有半米高。只是不知为何,璇玑总嗅到一股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
她左顾右盼,并没发现臭味的来源,反而在前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
璇玑玩心大起,伸手就想去摘。
突然,她感觉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下意识低头。
借着微弱的月光,璇玑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刚刚踩着的,是一只苍白的、遍布青紫瘢痕的腐烂的人手!
她“啊”的一声尖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龙章凤姿的殿下。”沈醉调侃道。
然而,等他顺着璇玑颤抖的手指着的方向,他的脸色也霍然一变。
尸体,溪边的草丛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不仅如此,还有成千上百的蚊虫如同一团团黑雾般,盘旋在这些尸体附近!
难怪会有疟疾,难怪自己刚到驿站的时候会闻到一股腐烂的腥味,原来、原来相隔百里的地方,竟是这样一片曝尸野外的坟场!
因为眼前的可怖景象,璇玑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还好她与沈醉身上皆佩戴了驱蚊的香囊,否则两人刚到此地,恐怕就和那些尸体一样,感染疟疾,化为脚下土地的养分了。
两人迅速离开溪边草丛后,沈醉拍了拍她肩膀,问她:
“我们还要去朝灵城吗?前些天听你的侍从提起,说你要去那边处理一些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刚好我的师门……也在朝灵城附近。”
提起师门时,他顿了顿。
其实他撒了个谎,昭天门虽然在朝灵城外,但与朝灵城还隔着一个桑麻甸,他如果要送璇玑去朝灵城,起码得多走四五百里路。
然而想起相国夏侯仪临死前的话,璇玑摇了摇头。
“朝灵城情况无法确定,现在我们贸然过去,恐怕是祸非福。”
“那?”
璇玑凝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沐澜江,心里已有了决定。
“渡江。按照相国大人说的,去南荒找一个叫风息的人。找到他后,再想办法同朝廷官员取得联系。”
见她心意已决,沈醉点点头:“行,我陪你一起过去。”
接触到璇玑打量的眼神时,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
“谁让小爷我好心肠,就当还你那几天的住宿费和伙食费了。”
璇玑咬咬唇,轻声道:“谢谢。”
更深露重,少女立于江畔,江风吹得她衣袂不住地起伏,像是金翅鸟的羽翼,而她的心情,同样如衣袂般起伏不定。
这一行,她……会顺利找到风息,找到医治公子景的碧躅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