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礼安抚地微笑：“我——”
宗红叶打断了他的话：“真讨厌。”她嗔怒道，随即握住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她突然侧过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压低，“我知道，你等我说话时你再说话。”
宗红叶的声音又忽然提高，斩钉截铁道：“我已经对猎兽不感兴趣了，今天没什么心情。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再来。”她又缓缓补充，“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去。”
一转身，一道刻意放低的声音传到宗礼的耳朵中。
“他在看我们。”她低声说，扶住他的手臂托他上去，操纵灵船离开。
方才，宗红叶偶然发现一道锐利的视线朝他们这射来，怕不是她的话被陆诚听见
宗礼靠在她身上，看着她略微紧张的神情，也想说他也知道，说陆诚看到也没关系。
他说的话不过是用来搪塞那些心怀不轨的修士的场面话，他不管他们信不信。
想和她说，他有把握。
他想这么说，宗红叶却遮住他的唇。
灵船彻底离开这方上空后，她轻轻吐了口气，缓了缓悬着的心。
“我当然知道你化神根基不稳是骗人，若被他们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模样，定然不太行。但你现在确实灵力不稳，不是吗？”见他不说话，她肯定道，“我能感觉到。”
她的手放在了宗礼的心脏上，宗礼身体一僵，心跳加速。
方才，他们是心意相通。
宗礼心跳如擂鼓，扭开脸，轻咳两声。
宗红叶眉头微蹙：“心跳好快？更严重了吗？”
他不是只耗费了些灵力吗？
宗礼眼神游移，神色别扭地别过了视线，想要抑制这不安分的心脏，但宗红叶没多深思他狂跳的心，她又说起刚才没说完的话。
“你不在乎他们是否知道你糊弄他们，可我在乎，你受伤了不是吗？他们若真的对你动手怎么办？”
可能性很小，但她不能去赌这种可能性。
宗红叶有时会很讨厌他，可她更讨厌的是他死掉。
宗红叶想到什么，眼尾发红，将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说出来。
“就算只有两人有恶意、就算你刻意不招摇，他们要恶向胆边生，其他人也可能为了宗内和平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没想到吗？”她皱着眉质问他。
她思虑过甚，可带着恶意的化神修士让她感到不安，不得不思虑过甚。
宗礼一怔，一双眼睛印着她的神色，眼底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的情绪变化。
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在听着宗红叶的的声音后，他不禁觉得会发生，她竟然、竟然……这么担心他。
他拥住宗红叶，想和她说的话都已经消失，最想做的是亲一亲她，他目光停驻片刻，上次被她拒绝的回忆又再度涌上来。
他想碰又不敢碰。
宗礼神色犹疑了片刻，把手放在她的唇，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在红叶惊愕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嗯，我听你的，离开这，等有机会再来。”
比起和宗红叶在一起，他更想要她开心，即使他有把握不会发生意外，还是遵从她的想法。
“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他对这句话极有信心，他们的时间很多，千年万年，他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宗红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侧脸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半阖着眼缓缓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以为我不知道里面的青衡道君和陆师叔都和宗家不和？”
“我之前虽没见过他们，可都听说过。”
他们关注宗礼的修为不过是不想宗门内宗家一家独大。
之前有她在旁边衬托，他们心里还能平衡一些，可她却在两年间由筑基变为金丹，这些人心心念念的平衡又开始不稳。
他们见了他们两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天衍宗并不是铁桶一个，内部倾轧严重，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可以这么形容。”宗红叶的神色在不经意间变得落寞，“譬如外敌来袭。”
如果她表露身份，这些人能把刀剑指向她。
“除此外，勾心斗角之事不在少数，在宗门的地位决定了修炼资源，同等天赋下，修炼资源决定了修为。”她低声感叹，“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也有例外，那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来。”她想起数年前有一个以散修身份当了天衍宗客卿长老的女修，那可是一等一的厉害，一直在外游历。
宗红叶站起身卧在船舷边，眺望下面：“还没到？”
她左手一挥，灵力划出的痕迹现了原形，是飞行轨道发生了变化。
宗礼往后仰躺，这个视角可以准确无误地看到她，他听到她的低语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留意到她正过来。
宗红叶凑到他耳边：“喂，你改了飞行轨迹！”
她目含愠色，捏紧了他的两颊肉。
“为什么不说一声？”
她最讨厌他这一点，有什么事自己先做了决定，无论事的大小。
她要提醒多少回才行。
“哼！”她气呼呼地挤着宗礼坐下，他吃痛地揉了揉脸，“我想和你待久一点。”
宗红叶反问：“我们回去不也是待在一起吗？”
“你要是回去会回你的院子，我也得回我的院子。”宗礼完全不这么觉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补充，“我们住的是两个院子。”
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好似在分析一项难以攻克的功法。
宗红叶愣了半晌，不由地眨了眨眼，她竟无言以对。
想想还是不开心，她扭开脸，推开凑过来的宗礼。
“我以为这是个惊喜，你会喜欢和我多待一会儿。”
他温柔的声音传来，宗红叶轻哼了一声，这的确是他能想出来的惊喜。
她从不认为他的惊喜是惊喜，是惊吓才对。
“我怎么会喜欢？”她轻声嘟囔，“算了，和你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灵船穿过云层，空气的乱流擦灵船上方的保护层，带下去数只鸟儿，宗红叶放出一丝灵力。
即将坠落的鸟儿，扑通了两下，复而飞起。
宗红叶扬起唇，笑着看了宗礼一眼。
宗礼也笑：“挺准。”
宗红叶扬眉，露出得意的神情：“那是。”
宗红叶半个身子露在船舷外，朝下面看，起初能看到绿白相间的景象，一深看便能精细到人。
宗礼忽然遮住她的眼，宗红叶奇怪，扒拉下他的手，扭头不解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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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宗礼背回手，不太自然道：“我想逗逗你。”
逗逗她？
宗红叶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烧……她缓缓瞧了他一眼，他不会是想摸一下她的眼睛，但又找不到理由，所幸直接这样摸。
宗红叶也将手覆了上去，不禁深感她的想得奇怪，晃了晃脑袋，也没深思宗礼的动作是何缘由。
宗红叶想到他的修为变化，不禁问起：“你为什么要升至化神？”
先前一直没有机会和他细说，他明明是个很稳重的人。
“你之前不是说要压一压修为吗？”
他元婴说过这话，他境界升得太快，不少人眼红。
宗礼沉默稍许，声音轻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原本打算再过二十年才升至化神，找不到宗红叶的踪迹让他一时失了分寸，强行突破。
幸好他根基深厚，修仙上有些天赋，平稳度过了雷劫，顺利升至化神。
“什么让你改了主意？”宗红叶眼眸微闪，下意识告诉她这或许和她有关。
转念一想，宗红叶又觉得她太多思多想。
以宗礼所受到的教育，他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不计后果的事。
宗礼是变异灵根，从小便悟性极高，什么困难的法术，不需要多点拨，一复述便能学会。
他还是天生剑骨，天生的剑修，同龄的剑修中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不需要本命剑，随手便可拟为剑形。
宗家整个宗族都以宗礼为骄傲，甚至在他还未满六岁时便将他送到了宗长朔门下，让曾经的天才教导还未成长的天才。
他从小稳重自持，从她记事起他便这样，会严厉地管教她。
宗礼总是很有宗门大师兄的风范，甚至比他年纪大一轮的人都很信服他。
他不会——这样想的宗红叶思绪戛然而止。
宗礼说话了，说的是她最不敢相信的话。
“我那时恨我自己、恨我太弱，才会一直找不到你。我一时没压住，便渡了化神雷劫。”
宗礼不太在意地朝她微笑，眼中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感受到的温柔。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就要渡化神之劫。这样的话，我刚好可以有更大的力量去找你。”
“你离开我的每一天，我都倍受煎熬。”宗礼神色略微惆怅，很快又恢复成温柔的神色，他似乎要把心给剖出来给宗红叶看，“所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单独一个人出去。好吗？”
宗红叶已经完全愣住，她丝毫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没回答宗礼听起来不强硬实际却很强硬的请求。从始至终，她一直保持沉默，方才还有些活泼的她彻底陷入沉郁的状态。
连灵船到达，宗礼把她抱在怀里时都没任何大的反应，任由他带她下道平地。
宗红叶在自责，她欺骗了一个待她真诚的人，辜负了他的信任。
她失踪后他一直在找她，从未断过。
她很想很想，很想把事实说出。
宗红叶的心脏狂跳，她根本无法下定决心，她被愧疚和不愿失去纠缠着内心。
这时候，一道久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红叶……，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