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子睡下了,江知雪和云双收拾碗筷出了屋。
“小姐,咱们的吃食最多只能支撑三天,三天后可怎么办?”云双忍不住忧心道。
江知雪看着紧闭的门扉犯了难。她原想着嫁过来时再细细琢磨,将钱花在刀刃上,眼下别说刀刃,连出去都成了问题。
她嘴唇紧绷,良久,才幽幽道:“我来想办法。”
谢怀清自那夜潜入引梅园被黑影击落,一瘸一拐偷偷回府后,便大病了一场。
广平侯第二日下朝听闻此事,气得摔了好几只茶盏。
谢怀清醒过来一睁开眼,就见父亲脸色阴沉地站在床边,骇得他又闭上了眼。
“醒了就不必装睡了。”广平侯戳穿他。
谢怀清作势起来告罪,见父亲也没拦着,便意识到了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是真动了怒。
待他跪下,广平侯似乎终于酝酿好情绪,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过两个月便是春闱,你不在家中安心读书,竟跑去找那个野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要嫁给那废太子了吗?”
广平侯越说越生气,踱步至桌边一屁股坐下,斟了盏茶一口饮尽,继续骂道:“平日里让你多和那柳微竹接触接触,三推四请地如同要了你的命。见那野丫头倒是殷勤得很,甚至半夜三更去爬安国公府院墙,还摔成这副鬼样子。”
他将谢怀清从头到脚指指点点了个遍,又拍拍自己的脸:“若是被人发现,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放?啊?”
谢怀清听完父亲一大段训斥,依旧跪得笔直,不卑不亢道:“父亲,从小您便教导我,男儿行事应光明磊落,做人应不畏强权。书院第一课所习便是孔孟之道,教诲我为人端方,克己复礼。所有人都让我做君子,我做到了。可如今,您让我卑躬屈膝,去讨好柳丞千金,一个只知闺阁方寸、毫无远见的女子。”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破碎:“我想问问父亲,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可曾考虑过广平侯府这一大家子人的感受?”广平侯怒极,声音显得愈发平静,“废太子倒台至今,侯府仍未站队,你兄长又只身一人在户部,群狼环伺,你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京城就要变天了。”
谢怀清神情微怔,却依旧不知悔改:“变天又如何?倘若守心明志,未尝不可独善其身。待我春闱高中,侯府就更不必惧怕旁人。父亲明知我所愿,为何非逼我做我痛恨的事情?”
广平侯心中悔不当初,都怪他溺爱谢怀清太过,竟将他养成这般单纯的心性。他痛心疾首道:“一入官场,便是泥沙俱下,岂能独善其身?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想保持中正,只有死路一条。眼下太子被废,其他皇子不成气候,如今宫中皇后一人只手遮天,我让你接近柳微竹,也是为了你、为了整个侯府。你以为单凭你一身志气就能高中,从此官运亨通?”
广平侯府先祖以军功封侯,在谢怀清祖父那代武学凋敝,遂弃武从文。然其祖父和广平侯武不就文也不成,侯府在谢家二子之前已逐渐式微,空余侯爵头衔。
好不容易长子进了户部,次子在文才上颇有造诣,只等春闱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太子在位时,无人敢拉帮结派使那些腌臜手段;太子一被废,那些人就蠢蠢欲动了起来,拉拢不成便使阴招置人于死地。
侯府早已四面楚歌,若非柳微竹对谢怀清另眼相看,以他们的处境,哪能攀得上如日中天的柳丞。
谢怀清从未考虑过这些。日后兄长承爵,侯府自是有兄长顶着。他向来潇洒,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会也不屑于玩弄权术计谋。书中只言为官者当忠君爱民,清正廉洁,他所求也不过证明自己,不靠家族权力,凭自己实力照样能考取功名。
他那不屈的脊梁似乎被压得弯了些许,朝堂的波谲云诡将他的志气砸了个洞,他感到恍惚。
“你是怎么摔下墙的?”谢怀清武功虽差,但绝不至于失脚掉下墙,广平侯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谢怀清委顿,没多细想就答道:“当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随后肩头吃痛,就……”结果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便好好歇着吧,春闱之前哪儿也不许去。”广平侯神色难辨地命令道,转身瞬间,脸色凝重如能滴墨。
一个从前闻所未闻的粗鄙庶女,拘在后宅,如何识得身怀功夫的人?除非……或许有更容易投靠柳丞的法子了。
第二日,降雪骤停,狂风大作。江知雪冒着寒风在院内敲门,双手冻得通红。
“大人,能否通融一下,眼下宅内已无吃食,再这样下去会被饿死的。”
门外无人应声。
江知雪开始利诱。可她手中那点银子,不够皇后给他们打牙祭的,所有人皆是嗤之以鼻。
厚重木门外依旧鸦雀无声。可透过门缝,分明见官兵在两侧把守,粗重的铁链一圈圈缠绕着铺首,压得人喘不过气。
好话已说尽,银子不好使,江知雪双手紧握,神情严肃,几次深呼吸,目光锐利地盯着木门,好像面对的不是木门而是一个上位者。她薄唇轻启,声音清缓却有力量。
“你们可以不顾我的死活,但废太子病重危在旦夕,不日便要启程前往北陵,李公公昨日亲自嘱托我好生照顾,圣上绝不允许他在此之前死去。若在这宅院中饿死病死,我不敢去想大人们的结果……”
话未至尾音,门外锁链抽动,激起一片“哗啦”声,震得铺首阵阵作响。
门被轰然推开,一柄长剑横在江知雪的颈项,剑身在雪的映衬下闪着白光。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威胁起老子来了!”
那官兵人高马大,眼神凶狠,出剑干脆利落,绝非寻常守卫。
江知雪后背冒出冷汗,掩在袖中的手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才勉强止住全身颤栗。
“小姐!”云双在一旁惊呼,就要冲上去护着江知雪。
“想让你家小姐死是不是?”
剑身往前一寸,拨开江知雪衣领,贴上她的皮肤。
冷意刺激着她的理智,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江知雪眼神示意云双不要动,随后闭上眼睛,平复内心巨大的恐惧。
官兵还在骂骂咧咧:“老子在行伍多年,谁见了不得喊一声大哥,想不到现在竟被这小娘们咒着死。”他声音带笑,斜睨着眼看她,对身后另一个守卫说道,挑衅味十足。
卧房内,沈思安眼神幽暗,手中银针隔着漏风窗户直指那官兵脖颈。一旦有异动,他必会在对方动手之前了结他。
不过几息,江知雪睁开眼,恢复镇定。她抬头看着他,回以微笑:“我已说过,我的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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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左右不过一个牺牲品,大人与我不同。若您送吃食来了,废太子死了,只会降罪于我一人;若您未有送吃食,届时圣上大怒,黄泉路上咱们所有人为伴。”
眼前丫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一双眼睛清泠泠的透着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那官兵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竟被一个丫头片子唬住:“你倒是提醒了我,只要废太子活着就万事大吉,你死不死的无关紧要。吃食我明日自会送到,不过你既一心求死,老子今日就成全你。”
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眼里闪过兴奋。
剑刃已割开江知雪的脖颈皮肤,她能清晰感觉到一股热流缓慢流出。
江知雪脸色苍白,双手不自觉颤抖,全身血液几乎凝固,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原以为能忽悠成功,没想到对面这般聪明,怕是今日难逃一死。
身后另一个官兵眼瞧着大哥真动了杀心,赶紧上前阻止:“大哥,大哥!您且等等。”
他呼喊着跑到大哥身边,耳语道:“昨晚咱们都瞧见了,那废太子似乎真的快不行了,万一没被饿死,却病死了,皇后那边咱们没法交差。不如先放她一马,让她顶在咱们前边。若废太子真没事,出城前再将她杀了也不迟。”
净逞匹夫之勇,无论死谁都有麻烦,他可不想受牵连。
听到“皇后”,持剑官兵面色几变。皇后特地交代,要确保废太子活着出城。
他沉默许久,最终愤恨道:“今日是他替你求情,加上你这幅分明怕得要死又倔强的样子真是让我高兴,老子便不杀你了。再有下次,可没有这般好运。”
可他的神情着实算不上高兴。
脖间长剑移开,带出一串血珠。那官兵深深地看了江知雪一眼,转身就出了宅院。
“明日自会有人送来吃食,若再胡搅蛮缠,总得吃点苦头的。”另一位官兵用手指指她的脖子,意有所指。
大门重新落锁,江知雪浑身气力仿佛都被抽走。
云双快步过去搀扶住她,担忧道:“小姐……”
江知雪抬手制止:“回屋再说。”
甫一回屋,江知雪便瘫坐在凳子上,右手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浑身冰冷,衣衫湿透,犹如溺在水中,打着寒战。
“小姐,这就是你想的法子吗?”云双泪眼汪汪,心疼地揭开江知雪的衣领:“这么长的口子,都流了这么多血,我好怕他……,要真如此,我也不活了。”
江知雪缓了好久,才将自己从水中捞起。她也落了泪,就着云双查看她伤口的动作,将头靠在云双身上,失声痛哭:“是我低估了他们,我以为他们最多是装作没听见,这样我们就不会寄希望于他们,就能另寻他法。”
她感到后怕:“我不该抱着侥幸,他们是官,是兵,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会管被废的太子的死活……”
这是江知雪第一次感到恐惧,对死亡深深地恐惧。她觉得自己从前对安国公放的狠话如同笑话,她不想死,不愿死。
脖颈传来刺痛,她脑中纷杂,想到了阿娘,不知她们如今怎么样了?又想到了里屋的太子,一身伤病,在天牢那么久,整日面对着死亡的恐惧,又是如何煎熬至今?
里屋突然传来沉闷声响,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