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寿？
一开口就是借十年？
关灵一愣住了。
哪怕是在这种恐怖压抑的环境下，她的思绪也出现了短暂的卡壳。
“……要不，”关灵一磕磕巴巴建议道，“你借你妈的呢？”
周围的温度瞬间阴寒了不少。
但，也仅仅是温度下降。
话说出来，关灵一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像是在骂人。
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从你爸妈那边借，实在不行，找你老公借也可以。我们非亲非故，你找我借十年阳寿，不太合适吧？”
“没人比你更合适。”赵倩用那森然的语气缓缓道，“要不是我，你也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哦？”关灵一故意激怒她道，“你做什么了？你帮我什么了？来看你是出于情分，借寿给你这不是我的本分，爱找谁找谁借去！”
果不其然，赵倩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没我提醒你，你早就被鬼镜吞噬了！”
关灵一这才想起，那天赵倩发疯一样给她发的【不要看！】
“……看到你发的消息的时候，我都快听完了。”她有些无语。
没出意外是她自己运气好，跟赵倩有什么关系？
真要论起来，关灵一还觉得她晦气呢！
“赵姐，你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狮子大开口。”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自己爹娘老公不舍得，就舍得对她下手？
记忆中的赵倩是最不喜欢占别人便宜的性格，怎么死了一遭，性情就大变了？
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道德绑架。
鼻尖那腥臭腐烂的味道愈发浓郁，在这逼仄黑暗的空间中，有什么东西，缓缓靠近了关灵一。
她发觉，脖颈处先是轻微的，仿佛头发丝拂过的瘙痒感，继而，冰凉的，有些黏糊的手掌缓缓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你就在这待到死吧！”
手掌骤然紧缩，关灵一霎时间变得呼吸困难起来。
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赵倩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她，还非要跟她说这么多废话。
难道真的是反派天生废话多？
不可能！
要是能借寿，能弄死她，赵倩早就把她收拾了，何必等她同意？
只有一种原因——
赵倩压根没有杀死她的能力！
想到这，关灵一脑子中的那股子恐惧已然消散无几，只剩被道德绑架的气愤。
怒从心中起，关灵一也不管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双手，直接伸手朝着对面怪物的脸上扣去。
她胡乱地抓着，指尖是湿滑的发泡胶质感，也不知道拽到了那里，赵倩那被水泡久之后皱缩的脸皮竟是被她一把扯掉了一块。
“我特么地把你脸皮撕了，看你要不要点逼脸！”
脸皮被拽掉的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掐住关灵一脖子的那双手松开了。
棺材似的密闭空间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关灵一干呕了一声，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脸皮呢？”赵倩问。
关灵一把手中那大肠般手感滑腻的发泡脸皮甩了出去，冷笑道：“赵倩，你杀不了我对吧。”
她大概能推测出，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按照特管局的处理方式，赵倩的尸体绝对被提取过污染孢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一部分污染孢子可能附着在了赵倩的常用物品之上，而被特管局忽略了，于春来带着赵倩的遗体回来时，这个东西肯定也被带了回来。
如今赵倩应该是想借助着这最后的微弱能量，企图通过恐吓她降低她的心理防线，达到侵染的目的。
民间传说，人有三把火，若是火灭了，就容易撞邪。
她现在遭遇的情况，便跟这个意思差不多。
至于借寿之类的邪门操作，她不知道其中的原理。
想必是赵倩在异化之后得到的方法。
但显而易见的是，以赵倩目前的能力，借寿必须通过她本人的同意，若是她不同意，赵倩也没办法。
气氛陷入了焦灼之中。
关灵一现在被赵倩道德绑架的行为惹了一肚子火，在确定了赵倩无法杀掉她之后，关灵一更是有恃无恐起来。
一切的恐惧都是来自于火力不足。
现在对面明摆着搞不定她，关灵一还怕什么？
她向来秉持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从小到大，但凡她敢软弱一点，别人都能嗅着味儿把她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给分吃了！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关灵一问。
赵倩应该是在粘自己的脸皮，半天没吭气。
关灵一猜，她们现在应该还是在灵堂之中，而她撕得也真的是赵倩遗体的脸皮。
她忍不住挤兑道：“脸都不要了，还想着死的体面呢？我看你也不是个体面人！”
“啪嗒。”
应该是脸皮没粘好掉了下来。
见唬不住关灵一了，赵倩也不装神弄鬼吓她了，索性直言道：“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借我十年又能怎么样？”
关灵一反唇相讥：“你人都死了要钱要房子又有什么用，全都送给我又不会少块肉。”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
赵倩彻底老实了。
她道：“我死的冤，还有心愿未了，你就行行好——”
关灵一打断她道：“你不是我害死的，我也不是许愿池的王八能接受你的心愿。”
赵倩叹道：“算了，就当我看错了人。”
关灵一呵笑：“我才是应该说这句话的人。”
“放我出去，你说话有口臭，离我远点。”
赵倩还在那自怨自艾，“要不是孙伟德那王八蛋骗了我，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谁骗你，你找谁——等等！”熟悉的名字让关灵一陡然打起了精神，“你说谁骗了你？”
“孙伟德！”赵倩道，“我跟他是在桃花源度假村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装作一副好大哥的样子，但实际嘴里没一句真话，我想让他帮忙介绍点人脉，他却想要我的命。”
关灵一纠正她道：“不是想要，是已经要了。”
“对……我是死了，”赵倩的声音有些茫然，“我是怎么死的……我怎么都忘了？”
“都怪孙伟德那龟孙子！”她变得暴躁起来，“反正我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赵倩当下这陌生的，相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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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的一面让关灵一确定，面前的怪物已不再是她。
这个被污染孢子侵蚀后的能量体，有赵倩的样貌，有赵倩的记忆，却独独不是赵倩本人。
她的执念和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已然形成了一个新的个体。
意识到这点之后，心中看错人的怒火，像是戳破了气球，很快就泄尽了。
但对方的存在，也并非毫无价值，至少给她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
“孙伟德现在还在桃花源度假村吗？”关灵一问。
赵倩激动道：“你要去帮我报仇吗？”
关灵一没有正面回答，她向来不会轻易许诺别人什么，更何况面前的还是个非人类生物。
“我总得知道他人跑哪去了。”
赵倩道：“我死的时候他应该还没走，而且之前他跟我说过，在桃花源度假村里有个项目，要耗时很长时间，现在估计还在那。”
她又不死心地追问道：“小关，你是要帮我报仇吧？”
关灵一没接话，“你先把我放出去，剩下的事从长计议。”
赵倩连连道：“好好，我现在就解除你的幻觉。”
眼前一黑，关灵一在一众人中的惊呼中转醒。
围着她的几张脸见到她醒来后，都流露出心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小关，你可算醒了！就算舍不得你赵姐，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于春来哽咽道。
他没想到，平时对谁都态度淡淡的关灵一，竟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人。
赵倩去世，他这个做老公的难过归难过，但也还能撑得住。
但关灵一嘴上不说，却悲伤过度，在赵倩的棺材前昏迷了过去。
赵父留下一层老泪，“我们家赵倩有你这样的朋友，一辈子也值了。”
关灵一不明所以，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这一家子人把自己被赵倩拉去企图借命时失去意识的事，当成了自己因为赵倩去世而悲伤过度昏过去了。
想起刚才双方卡脖子，撕脸皮的行为。
关灵一啼笑皆非。
差点没尴尬地笑起来。
但她毕竟也知道现在是在别人的灵堂中，这会儿不能笑，便压住因无语至极产生的笑，强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道：“有她这样的朋友，我也值了。”
不舍得借自己亲人的寿命，借她的寿命时，倒是舍得狮子大开口了。
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关灵一想起被自己毁容的赵倩，走到冰棺前，果不其然，对方那涂满厚粉的脸真开裂了一大片。
关灵一佯装惊讶道：“于哥，你快来看，赵姐的脸怎么掉了，还要不要了？”
于春来一看，惊讶过后就是着急，“怎么这样了！”
他又是慌着打电话联系入殓师。
“于哥，我先走了。”
关灵一这次顺利地走出了灵堂。
站在白日之下，关灵一叹了口气。
“赵姐，不是我心狠，你也不想以这种样子存在吧？”
她同宋东阳打了个电话，得到对方表示很快就会带着特管局的人马上过来的承诺后，又点进升天宝APP，补充提交了赵倩的信息。
没一会儿，十万块到账。
“你找我借十年阳寿，我拿你换十万块钱，礼尚往来，扯平了，赵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