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林小姐说中了。”何成慢悠悠地说。
那几个男大学生，面容青涩，一看就毕业不久，互相打气，最后推出一人。
“王晟，加油！”
“王晟，哥几个等你的好消息。”
“要是成功了，哥几个带你去喝几口。”
“……”
兄弟们在周围不停给王晟打气，王晟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回道：“好。”
他扭捏半晌，站在原地默默给自己做最坏的打算，当然，无外乎就是被拒绝。
越过廊道，王晟步伐快速，生怕自己忍不住泄气。
他回头看，兄弟们还在后面助威，眼珠子一直往落地窗边瞟，示意他赶紧过去。
心中有了底气，王晟终于鼓起勇气对落地窗旁的三人搭话。
“你们好……”
“晚上好。”
“我……”王晟深吸几口气，挠挠头，露出些许腼腆紧张，“我的名字是王晟。”
他站在原地，漂亮话始终说不出口，王晟心里更加沉重。
“别紧张。”坐在窗边年纪稍小的圆脸女生朝他说。
王晟不敢看心上人，呐呐道：“您好，请问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因为总是紧张，加上那位气场实在太足，王晟忐忑不安，连搭讪的话到嘴边转一圈之后居然带上敬语。
“刚刚，嗯，刚刚您一进来我就像看到……”
王晟突然卡壳，酝酿好的勇气一下泄了出去。
那位女士坐在霓虹灯前，身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套裙，布料剪裁完美，肩线被收得利落，肌肤白皙，她如同冬夜附在枝条上的霜雪，神秘迷人。
领口处微微可以看到雪白的真丝衬衫，扣子紧紧地被系在最顶端，乌黑发丝整齐盘起，偶尔有两缕落下来，为她增添几分随性。
窗外光影美轮美奂，夜色勾勒出她的轮廓，更衬得她如天上人，如同美玉，形象与匠工精心雕琢的集大成之作相似，天然带着凌冽，难以接近。
绿植沙沙作响，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浅淡的咖啡豆烘焙过的暖香。
这一片区域无形之中被大家空出来，就连咖啡厅职员经过也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他们。
“王晟？”谢仪轻声说。
桌上，咖啡正袅袅氤氲热气，水面颜色浓黑，倒映着她修剪干净、微微透出点粉色的指尖。
她本朝外看着，铅灰色的眼瞳像霜月无暇，倒映着车水马龙。
听到王晟的自我介绍，谢仪此刻微微侧首，睫毛浓密纤长，轻轻眨眼，那蝴蝶便翩翩飞舞，展翅欲出。
她将身体浅浅侧过来，姿态放松，这是一个倾听的姿势，却又带着藏在骨子里的涵养，隐入本能的优雅克制。
谢仪极其缓慢地端起咖啡，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徐徐飘荡，不一会儿便飘到她眉眼，将冷硬轮廓短暂柔和些许。
杯沿渐渐靠近唇边，她浅尝辄止轻轻抿了一小口便停下。
“嗒”
杯盏微微颤抖，被放回原位。
谢仪极其自然地拉开座椅，目光平静无波，专注的看着王晟：“请坐。”
“谢谢。”
王晟慌忙低声道谢，几乎是下意识挺直背脊，忽然听见心脏的急促声音，几欲要将鼓膜震碎。
“请问方便怎么称呼你？”他开口，问了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谢仪调整坐姿，耳朵边的绿宝石耳环轻轻摇晃，折射出冷光。
“哎哟，这哪来的笨小子。”还没等谢仪开口，林青青都替王晟着急，“谢总让你坐下呢。”
王晟大气都不敢喘，下意识落座，挠头，笑容羞涩：“谢总。”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谢仪，只好说句谢总，无形之中把自己放到谢仪下属的位置。
王晟懊恼，这还怎么开口？
何成在旁看着，也不搭话，噙着淡淡笑意，盯着林青青。
林青青倒也不在意，或者说她知道，但不想理会，饶有兴致观察这个场面。
“我……”
“我喜欢你。”
王晟大声说，磕磕绊绊。
可到底是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不远处他的兄弟们没忍住发出欢呼，又短暂克制住。
声音传到操作区，顾奕动作戛然而止。
他正在洗杯盘，滤水器哗哗作响，冲散污渍，沾着泡沫的手悬停在半空，骤然凝固，水滴顺着他指尖流淌。
“滴答。”
“滴答”
咖啡厅塔楼钟声刚过21点，外部四下寂静。
内部装潢相当华美，挑高穹顶搭配典型的金色浮雕，天花板由意大利著名建筑家曼森、迈尔共同完成，壁画详细描绘各个城市风光。
空间高低错落，雕塑精雕细琢，内饰讲究奢靡，建筑家完美将意大利文艺复兴及新巴洛克风格融会贯通。
环形吧台运用空间感，巧妙隐藏在缩小版的宫廷当中，繁复梦幻。
这样甜蜜的咖啡厅实际上并不难预约，因此备受情侣喜欢。
可现在气氛凝滞，林青青频频望向谢仪。
王晟不敢抬眼看谢仪的表情，低头默默看鞋尖。
“你今天的面试还顺利吗？”谢仪问。
这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
王晟苦笑：“不顺利。”
“你的简历。”
王晟手伸进公文包里，拿出简历递给谢总：“在这里。”
“我其实……”他的表情写满沮丧，嘴角不受控制往下耷拉，“最近一直在投递简历，回复的人却寥寥无几。”
“哪怕让我去面试，面试官1v1结构化这关也是难中之难。”
谢仪换了个位置，坐在王晟对面皮质沙发里，双腿交叠，丝袜随她的动作泛出褶皱，墨黑高跟鞋勾到腿边。
谢总上半身略微前倾，伏在咖啡桌旁，垂眸翻阅着他的简历，手腕方表显现出来，镶着碎钻，光泽内敛。
王晟紧张端坐，连呼吸都轻几分，无端忐忑。
谢仪将耳旁发丝捋到脑后，露出如天鹅般修长的肩颈，下颌线干净利落。
她低头审阅，指尖在“两年空白”的字眼上停顿。
几秒后，谢仪抬眼。
她铅灰色眼睛充满探寻，声色偏冷，语速平稳：“这里。”
王晟彻底没了旖旎的心思，像被老师抽查到的问题学生。
他结结巴巴：“去国外进修。”
“停下学校的课业，专门去国外。”她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只沉静描述一个事实。
而后她继续说：“学到的东西是你自己的。”
“但结果同过程一样重要。”声音如同玉石般通透。
王晟那两年的确休学去国外学习，他很好奇AI芯片在具体实践中的运用，因为对人工智能产生浓厚的兴趣，回来后转学去工程与应用科学学院继续完成学业。
因为两年空白，加之转学突然，底子薄弱，备受煎熬。
所幸顺利毕业，成绩还不错。
也不枉他抵住家中悠悠众口，执意去进修。
“数据科学硕士。”
谢仪没多问，提了几个问题，由浅入深，逻辑严谨。
王晟眼睛越说越亮，他运用相当多例子来佐证自己研究的合理性，思路清晰。
林青青在旁边频频点头，明显对他的研究好奇。
何成压了下身体，不自觉凝神倾听。
谢仪全程都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说到特别处时，只轻微点头，拿起随身携带的钢笔，轻轻在王晟简历上标记流畅的对勾。
她左手在咖啡桌上轻叩，眼瞳里露出难得温润的光泽：“明天来……”
“叮当。”
银质托盘发出略微轻松的响声，一只手将托盘打开，露出甜点。
顾奕站在王晟旁边放低身子，特地弯下腰，越过王晟，将托盘放到谢仪面前，甜点正巧完全遮住王晟脸庞。
王晟起初并没多想，认为这可能只是个意外，只是将好奇咽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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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有哪位咖啡厅员工会刚好站在客人面前，结果给对面先放吃食呢？
一定是他多想了。
不至于。
顾奕将甜点放在谢仪面前：“谢总，请用。”
谢总不动声色，铅灰色眼珠牢牢锁定住布朗尼，桌面下的脚尖轻轻摇摆。
顾奕露出手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孔，登时吸引谢仪所有目光。
她顾不上放在面前的巧克力布朗尼，从下至上看着顾奕，拧眉。
“不上药吗？”
虽冷淡，但林青青熟悉谢仪，从这句话中读出担忧意味，若有似无，她暗暗观察。
顾奕局促，乃至说话都有些不安：“戴着手套，没事。”
他还以为谢仪是在觉得食材不安全，灯光下眉眼尽数都藏起来，看上去十分难受。
谢仪缄默不语。
顾奕眼神一暗，嘴上却继续说：“客人，您的餐点已经放在桌上了。”
他这句话是对王晟说的。
王晟回头看，那些兄弟果然已经狼吞虎咽吃上了，就差对他的甜品都狠下毒手。
这群牲口，王晟心里暗骂。
“我先回去找朋友。”
顾奕也向林青青、谢仪点头，对何成说：“何先生，我回去了。”
何成点头。
等他们都走后，谢仪一如平常，安安静静吃着甜品，脚尖稳当当踩在实地，没再摇摆。
巧克力布朗尼的确独具特色，林青青忍不住多吃了两口，朝谢仪兴高采烈的笑道：“风味纯正，食材新鲜。”
“选用比利时巧克力，其间采用可可榛果薄脆，巧克力酱汁丝滑，加上树莓浆果、海盐的独特风味。”
“最后还要撒上金箔碎屑、淋上能充满香草豆荚的冰淇淋。”
“装饰物选择可食用三色堇。”
视觉、味觉的完美盛宴！
最后一句话何成并没有说，他对自己餐厅出品的甜点很自信。
“好吃！”林青青三下五除二便吃完所有，用最简洁的话语表达喜爱。
何成嘴角僵硬，刚刚对林青青的好感不翼而飞。
庸俗！
他带着期盼朝谢仪看去，桌上的布朗尼只略微少个豁口。
察觉到何成的视线，谢仪：“嗯。”
何成：……
跟你们这些不懂甜点的人拼了！！
林青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懂吗，霸总的世界哪里有甜品这种东西。”
谢仪心不在焉：“嗯。”
回想起顾奕手背的伤痕，再到他身体还没好就跑来打工。
何成拂袖，气鼓鼓离开。
到操作台，朝顾奕吐槽：“那两个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根本不会品甜点。”
没想到连顾奕也不理会，但何成也知道他平时也是这么个性子，没太在意，说着说着便继续做下一位客人的点单。
“你可以下班了。”
顾奕点头。
谢仪几分钟前便回东云集团，桌上还摆着基本未动的甜点。
他把谢仪使用过的餐具收回来洗好，对还在忙碌的何成说：“我能把这个带回去吗，从我工资里扣。”
何成随意瞟了一下，虽然他们的用具都是从瓷器大师手里定制的，但区区一个餐盘，送给顾奕也不心疼。
“扣什么扣，这么点东西。”
“拿回去吧。”
顾奕小心翼翼将它放在书包里，随手拿出口罩，戴上鸭舌帽。
夜幕低垂。
林青青与谢仪出咖啡厅后便一路走回东云集团。
走到一半，谢仪悄悄侧身，暗暗作了个手势：“嘘。”
“有人跟着。”
林青青瞬间就懵住了，紧张地四处环视，没发现有任何人，正因为这样，她更害怕了，颤抖着嗓音，泻出点气音：“谢……谢总。”
谢仪拍拍她的手，云淡风轻。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