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词僵了几秒，立刻上前查看。
孟徽周面色发白，额头肉眼可见渗出细汗，她刚想喊人，却看到身后有保镖跑来，第一时间查看孟徽周的手环。
楚词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戴着监测身体的仪器。
他们熟练地给孟徽周喂了几粒药，而后将人抱起，楚词急忙跟上，一直到私人医院，等在门口。
不多时，霍朝疆一行人匆匆赶来。
他看到楚词时，遥遥点头，并没有停下打招呼，而是进去了解情况。
楚词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了很久。
久到木然。
眼前地面上才出现一双黑漆皮鞋，楚词抬头，倏地站起，险些一头栽倒，幸好霍朝疆扶了她一下。
她看着他，翕唇，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隽衍妈妈没事，”霍朝疆朝身后人低声吩咐了一句，继续说道：“你别担心，她有一些基础病，偶尔会反射性晕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助理端来了一条羊绒围巾，霍朝疆示意给楚词。
“天气这么凉，要注意保暖。”
楚词想拒绝，又发不出音节，只能机械地去拿羊绒围巾。
才发现自己四肢僵硬，动作十分笨拙。
大脑发送指令到手指，中间似乎卡壳，助理见状，拿起围巾帮她系好，而后默默退开。
她低头，想道谢，最后只是半鞠躬。
他们越是不追究，她心里越负疚到不行，却不敢多问，连道歉都卡在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已经黑透。
霍朝疆吩咐人将她送回了林山别墅。
楚词坐在客厅，手机铃声猝然响起，她心口一阵狂跳，看清来电，立刻接通，“喂，子熙，”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我听说我四奶奶住院了？你没事吧。”
情绪再也绷不住哭出声，“我不知道，我，我为什么这么混不吝……”
她真的不敢想，要是把霍隽衍的妈妈气出问题，她该怎么办？
等在医院里的那几个小时，她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一片空白。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只要稍稍感觉到冒犯，就会去攻击。
小时候在父母身边是这样，面对周家人，除了最开始因为周绍卿的死忍受了几次姚胜婕，之后一次亏都不吃。
怎么面对霍隽衍的妈妈还是这样？
明明见面之前就做了心理准备，不管她说多难听的话，她都忍耐一次，怎么……她都没有说难听的话，她就……
楚词哭到听不清电话，哭到不能自持。
“喂！”霍子熙吼了一声。
楚词稍稍止住哭声，“我，我是害怕……”
别墅外有亮光，楚词哭到恍惚，一错眼，大门被大力推开，霍隽衍一身黑，仿佛披着外黑夜的寒气，朝她而来。
啪嗒！
手机掉地上。
她忘了哭，僵硬地站起，呆呆看向他。
霍隽衍快步走来，一句话都没说，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胸膛冷硬又可靠，身上还带着深秋寒风里的肃萧，呼进去仿佛能在肺部结出冰霜，又舍不得这一点养分。
楚词静静闭上眼，无声地流泪。
既怕又愧。
许久，他沉静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你去见我霍承勋了？”
“啊？”
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件事，楚词恍恍惚惚抬头，脸上几道浅淡的白痕，他轻轻摩挲着，略微粗粝，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对，你大堂哥约我见面，他想分家，目标是核心产业，我怼了回去。”
霍隽衍沉默地抱她上楼，将她放在床上，按铃让管家将温度调高，给她盖好被子，才坐在床边。
“还冷吗？”
她将手背放在腰下，隔着衣料，都能感觉手冻的梆硬。
生完星星后，就落下了手脚冰凉的毛病，可现在还没下雪，房间里是恒温气温，她回家许久，居然还没缓过来。
她摇头，“你怎么回来了？”
东南亚那边的事情那么多，不可能提前处理完。
他是听到孟徽周晕倒住院才回来的吗？
楚词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孟徽周是有基础病，可晕厥就是在她说了些挑衅的话之后才发生的，楚词不会逃避责任，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态度。
她想，孟徽周这辈子大概没听过这样无理的话吧。
只是提到星星，她下意识竖起浑身的尖刺，用对付姚胜婕的态度对待孟徽周。
霍隽衍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温热的手掌放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似乎怎么都捂不热。
起身，脱掉外套，掀起被子，手臂穿过她脖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他触到她逐渐有了温度的手腕，“还冷吗？”
楚词闷闷“嗯”了声，身体被抱的更紧。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通过身体传递，她的身体也跟着颤栗，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想早点回来，我担心你。”
霍隽衍是不得不去东南亚亲自主和当地一些政要斡旋，事情还没解决，就这么走了，不但前功尽弃，往后更是会举步维艰。
她要是霍承勋，一定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飞东南亚，和那些人搭上关系。
反正打的都是霍家招牌。
且二人都是霍老一前一后亲自选定的继承人，霍承勋这点人面还是有的。
只是他还是回来了。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排在所有重要事情前面，楚词闭上眼睛。
“才两天没见而已。”
“两天，你就去见了兰妮。”
听到“兰妮”这个名字时，楚词大脑宕了下，才确认他说的是霍承勋身边的那个女人。
五年前也出现在轮渡上的女人。
心头豁然悚栗，她看过乘客名单，有兰妮这个名字。
只是看到的时候没有丝毫印象，这五年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与周家有点关联的乘客身上了而已。
她缓缓抬起头，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锋利的喉结，以及轮廓清晰的下颚线。
他为什么要特意提起兰妮？
他是因为她见了兰妮，才急着赶回来的？
因为有危险？
那是不是说明五年前她的“死亡”让霍隽衍调查过所有乘客。
他一早就怀疑兰妮。
不。
他怀疑的是霍家人。
霍承勋？
这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
“五年前她也在轮渡上，你知道吧。”
霍隽衍垂眸，墨黑的瞳孔沉沉看向她，“你想起船上的事情了？”
“没，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记起在船上看到过这张脸，”她声音很轻，“我觉得她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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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让我看到。”
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下。
“不过我将她认成你大堂嫂，还故意拿子熙刺激她，我觉得他们未必会相信我会认错人，只是兰妮的反应很奇怪。”
霍隽衍给她看过家族成员介绍，霍家人估计也清楚，她认错人拿子熙去刺激的行为很拙劣。
兰妮的反应却很耐人寻味。
难道她比霍承勋的原配更有资格生气？
看年龄，看两人眼神，大抵是真爱无疑了，但听说，霍承勋左一个私生子右一个私生子，有名有姓的前任能组建个啦啦队。
这种人有真爱吗？
“子熙出生之前，霍承勋刚好失去继承人资格，霍家有几年没有给他任何经济支持，学费生活费租房的费用都是他自己想办法，后来才知道，那几年一直都是兰妮照顾他。”
竟然那么久远。
霍子熙比霍隽衍大几个月，“二十九年前他们就在一起？”
“更早一点。”
那就是他们很年轻的时候在一起，最热烈的年纪，普通出生的兰妮遇上被赶出豪门的少爷，以为是最纯粹的爱情。
没想到，他们最热烈的时候，被豪门遗弃的少爷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这不是简单的私生子，而是摧毁兰妮心中最纯粹爱情的大杀器，难怪她会突然变脸。
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我记得霍承勋好像是三十几才结的婚。”
霍老到底顾念这个长孙，几年后接回霍承勋，却没有让他再插手公司事务，只给一些不痛不痒的项目，赔了赚钱都无所谓。
如此一来，门当户对的家族就别想了，一般的豪门联姻双方都持观望态度。
霍承勋自己也不上心，在外面玩的很开心，完全是将自己放逐的态度。
一直拖到三十几，有个刚发家的暴发户不知怎么攀上了霍老，将女儿嫁给霍承勋，霍老也抬了抬手，那个暴发户一跃跨越阶层。
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好几年吧，兰妮也没有嫁给霍承勋。
即使霍承勋已经失去继承人资格，普通出生的兰妮依旧入不了霍家的眼。
楚词低头，虽然早就打定主意离开，可心里还是难过。
很难过。
丝丝密密的痛感自心口蔓延，她就是很喜欢霍隽衍，喜欢到她都不像她自己了。
喉咙没憋住，哽了下，她急忙在他胸口蹭了蹭鼻尖。
霍隽衍抬起她的下巴，撑起上半身，俯身盯着她。
她干脆圈着他脖颈，“怎么了？”
“你别乱想，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兰妮和大堂哥不可能，就是大堂哥被赶出霍家，他们也不可能结婚。”
“为什么？”
霍隽衍坐起来，打开床头灯，默了一阵，“兰妮原先是我祖父的，生活助理。”
楚词：……
昏灯，冷香，深秋下雨还打雷呀！。
这是真没想到呀。
她也跟着坐起，脑袋有些乱，好像很多事情她都想岔了，得好好梳理一下。
生活助理。
能让霍隽衍纠结这么久，那肯定就是很生活的助理。
二十九年前，呃，更早，三十年前吧，兰妮作为霍老的生活助理，和霍家选定的继承人，也就是霍承勋呃，那个谈恋爱，对，谈恋爱，呵。
孙子觊觎祖父的女人，哈~
“这就是他失去继承人资格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