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隽衍左右探头寻找合适停车位，闻言瞥了她一眼，还顺带挑挑眉。
那意思像在说：这才哪到哪。。
楚词脑海里的画面像上世纪的老式黑白电视，或者与失忆有关，或者时间久远，记忆像素本身分解成雪花。
越野车、降下的车窗、视角里放大的手，就是要抓她，这些模糊的画面与他的说情景基本吻合。
“可能有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楚词抿了下唇，“医生说的。”
霍隽衍停进车位，熄火，看了眼前面十几米处的小区大门，“这么说你脑海里有这段记忆？”
“特别模糊，但和你说的差别很大，”楚词解开安全带，“到了呀，我都快饿死了。”直接开门跳下车。
他跟着下车，打开后备箱，几个大小不一的木质匣子映入眼帘，木匣上面还有浮雕花纹，看着有点古朴。
“这是什么？”
楚词好奇，顺手打开其中一个木匣，里面是一对碧玉玉镯，她立刻看向霍隽衍。
“聘礼。时间仓促，只挑了这几件带过来，回去我都给你补上。”
他打开一个一尺左右长宽高基本相等的黄花梨木匣子，里面摆放着一只银鎏金龟摆件，“这是补给星星的。”
小孩出生一直都有踩金龟的传统，寓意健康长寿，富贵双全。
楚词有些怔然，一时不知如何作反应。
她说结一次婚是情动时一场绮丽的梦，只是这场梦能做多久？
是持续沉沦，还是理智的醒过来，让心里那块永远空缺？
楚词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愿意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的人。
她很早发现自己有感情洁癖。
周聿白欺骗她利用她是事实，可用身体挡住了姚胜婕刺向她的剪刀也是事实，这五年的照顾她也看在眼里，但她很清楚，即使周聿白和林沐辰没什么，她也不会心动。
而对霍隽衍，机场匆匆一眼就印在脑海里，哪怕没有从前的记忆。
“隽衍，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看看，给自己这五年不曾有亲人寻找过她的委屈找个答案，“你的压力我了解，…算了，今天的事结束再说吧。”
“楚词，”他忽然正色叫她，“你和我根本不是会向感情妥协的人，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
五年的时间，他早已看清自己的内心，实在不必自欺欺人。
她抬眸，“好。”
身边有人经过，放缓脚步打量他们，目光更多是停留在楚词脸上。
这时有阿姨认出她，“你是楚词？好多年不回来，你妈说你把她拉黑了，你脾气也太大了，哎呀，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你就是，”
她在楚词冰冷的眼神下住了口，撇撇嘴走了。
又两个阿姨边看她边往小区里走，到门口还站了一会，不停地交头接耳。
不多时，小区门口围了许多人，像看大明星似的朝拿手机拍照。
楚词想，自己会不会打小就是该片区顶流，C位出道，如今沉积十年，再次复出，空降热搜，瞬间霸榜头条？
蓦然，她看到刘凤芹，瞬间了然。
徐云华因此都打破五年不联系女儿的常态，可见刘凤芹的影响力。
原来人家才是片区顶流，她只能算刚出道的新人。
楚词唇角勾起，眼神跃跃欲试，忽然看到有个年轻女性从小区跑出来，这些大妈将目光又聚焦在她身上，她却看向楚词这边，急急跑过来。
“你是二姐吧。”
女子被旁边经过的阿姨看的很不自然，捋着头发，等人走远了，才继续说道：“你给妈打电话说十二点半到，现在都一点了，所以我们先回家了。”
这应该是她弟弟的老婆。
“我叫方希月，和楚浩去年刚结婚。”
“你好。”楚词颔首打招呼，视线又往小区门口看去，并没有看到父母和弟弟，倒看到亲姐姐楚宁。
方希月观察着楚词，“大姐听说你要带二姐夫回家，特意从山城赶回来。”
楚词很淡然地叫了声“姐。”
楚宁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头。
“就你们两个吗，那东西有点多，”楚词打开后车门，“要不我们多跑几趟吧。”
方希月不动声色地接过礼盒，“爸妈听到你们回来，从早上就开始忙碌，中午做好的菜都凉了，这会正重新张罗呢，楚浩打下手。”
楚词听罢，无可无不可地耸肩。
十二点半没等到就先回去很合理。
霍隽衍对此压根没感觉。
从小生活在复杂的家族里长大，人情冷暖都见过了。
他有个和他出身差不多的校友，高位截瘫六七年，造成他高位截瘫的就是他亲生父亲，理由是不想他生出孩子，而要将资产留给和情人生的孩子，不弄死他，是因为他是整个家族指定的继承人，他若死了，资产就会重置。
霍隽衍始终注意着楚词的情绪，看似镇定自若，实际上明显无所适从。
“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楚词抬眸，看到他眼睛，忽然觉得挺无所谓，或许多年前她就已经释然，只是失忆了，家人、长大的地方在情感基因里天然的占据主导位置。
“没事，总要见一面，上次都没有好好告别，”楚词顽皮地眨眨眼，“再说了，我的事情还没办。”
方希月若有所思，她之前都不知道楚浩还有个姐姐，这几天听了两耳朵官司，总结就是这位二姐不好惹。
她装听不懂。
楚宁却是一脸惊恐，“你要办什么事？什么好好告别？你别又要搞事情。”
“我要嫁人了，当然要跟父母告别。”楚词笑着说道。
霍隽衍朝身后的车辆示意。
一直跟着的商务车上下来六个身着正装的男子，每人端起一两样礼盒，规规整整走进小区。
楚宁忙也提了箱礼盒。
他们这边讲究重要客人一定要迎，迎接时要抢着接过客人的礼物。
热聊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排排站行注目礼，看着他们进去，呼啦展开新一轮热聊。
楚宁和方希月相视一眼，楚宁做了个请的姿势，“请。”
这是个老旧翻新小区，楼层只有六层高，很有烟火气，大门是旧铁门，半敞开着，此刻敞开的位置又重新被让了出来。
刘凤芹在瞥到楚词眼神时立刻闪躲，下意识往旁边人身后缩了缩。
“诶我跟你，小小年纪别这么歹毒，”
楚词几人已经走进大门，身后忽然传出尖锐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滴入热油锅里的水，大门口瞬间沸腾起来。
好几个大妈群情激愤：
“太恶毒了，诬陷长辈偷东西，哎呀，这要是我女儿，早打死了。”
“楚词，你就是看刘阿姨本分老实，才敢讹钱，小小年纪张口就是十万，咦，啧啧啧……”
“三岁看老，小时候我就看出这丫头心肠歹毒，”
楚词倏地转身，说话声戛然而止。
刚听到尖刻的辱骂时，霍隽衍想回头理论，被她捏紧手用眼神安抚住了，这种小市民斗嘴他不擅长的。
楚词刚要上前，楚宁立刻拦住她，楚词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看她。
随即盯着那几个带头的大妈。
忽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从小生活在乡下长大，上小学四年级才转来县城，那时九岁，这个小区正在修建，搬进来时我好像上六年级了吧，所以刚刚说‘三岁看老’的这位大叔在造谣，他没有见过三岁的我。”
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皮肤黢黑的大叔气的瞪圆了眼珠子，刚要开喷，却见刚才送礼的人从单元楼出来，咬咬牙，愤愤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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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楚词。
楚词理都不理他，转向刘凤芹，“刘阿姨，我这里有警方的立案通知书，还有判决结果，你在我家做保姆，却故意弄伤我儿子，只赔偿医药费两万一，各位叔叔阿姨你们看，这是判决结果，还有视频呢。”
她将手机视频当场放给所有人看，并将判决结果复印件随手递给其中一位阿姨。
“上面有案号，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上网查，都能查的到。”
她不和大妈们吵，很难吵赢的。
干脆换个打法，信不信她无所谓，让她们怀疑刘凤芹就行。
楚词长叹一口气，“我每个月给刘阿姨八千块工资，到头来她还虐待我儿子，我真的好害怕才报的警，没想到她居然倒打一耙，判决书上明明写着两万一，你却说十万，你要这样说，我一定报警，这是敲诈勒索罪，就是诬陷，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众人交头接耳，传阅判决文件，一个个看刘凤芹的眼神明显带着鄙夷。
刘凤芹臊的脸焦红焦红的，刚想偷偷溜走，却被另一个被她“利用”的大妈拦住，“你不是说她管你要十万吗？”
楚词再接再厉，“我还丢了一个价值七万的玉镯，我出差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就不见了，而这期间刘阿姨带她家亲戚在我家住，我回来当天她们就走了，我合理怀疑镯子是被她们拿了。”
有阿姨认出进出楚词视频里的中年女人和半大孩子，“这不是你嫂子和你侄孙子吗，哎呀你们拿了人家的镯子，难怪人家报警。”
刘凤芹又惊又怒，她被家政公司拉黑后，再也找不到工作，只能回家，心里是笃定不可能再见到沈确。
这才对家里男人撒谎，将自己说的很惨，将主家描述成恶霸。
她男人是个酒鬼，喝醉就打她，要不是将自己说的惨一些，又会遭到毒打。
后来在公交车上碰上沈确，刘凤芹吓一跳，结果却听到她叫楚词，几番打听才知道，楚词父母很少对外提起这个女儿，问起就说“当没生过”，好多年都不联系了，还打听到楚词打了她舅舅，闹得特别大，听说因为此事，她被父母送回乡下，休学了几个月，但因为成绩太好，又被学校找了回去，成了那一届市状元，考上京大。
刘凤芹打听清楚后，立刻在徐云华人脉圈子哭诉，她起先是试探，毕竟哪有不维护孩子的父母，哪怕孩子再不成器，没想到徐云华听了之后，一句维护都没有。
她更加大胆，得以时还将沈确，哦就是楚词的电话号码告诉“好姐妹”，就是希望徐云华给她打电话，她笃定她们会一言不合吵起来，而楚词根本不屑解释。
这是刘凤芹在楚词家干了一年多得出的结论。
在楚词家干活很轻松，期初就是看她冷淡的样子有点犯怵，可后来发现她对那个周总也很冷淡，对林小姐也不热情，才放心；后来她弄坏了家电，打碎了碗，忘记晾洗过的衣服，楚词除了冷漠的看她一眼，没说过一次。
刘凤芹后半夜起来上厕所，好几次都看到楚词坐在客厅，盯着黑蒙蒙的窗外出神。
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网上流行的“淡淡的死感”，很贴切的一种形容。
她怎么都想不到楚词会回来，会拉下脸说这么多。
“楚词。”
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众人的热议。
楚词回头，单元楼里走出来个中年短发女性，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能看出年轻时容貌一定很出众，只是眉宇深刻，透着威严。
“妈。”她轻轻开口，声音干涩。
徐云华走过来的几步似乎踌躇了好几道弯，打量着她，又看向旁边站着的霍隽衍，温和地笑笑，“你好。”
“伯母您好。”霍隽衍颔首。
“我上次给你说不是他，”刘凤芹忽然窜出来，拉着徐云华，指着霍隽衍，“你女儿老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