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巨大的诱惑,皇上突然的垂询,程知焦急万分,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心中念想太多,她下意识看向陆怀骰的方向,企图从他那里获得指示。
没曾想,他竟是一副“你随便说”的模样,程知小心翼翼靠着皇上的眼色,缓缓道出。
“天恩浩荡,民女感激不尽。民女生于盛世,遇上女子科考,已是万幸。使大宸女子亦能凭胸中所学,窥见庙堂之高,报效家国之门。民女每每思之,皆感奋不已。若论民女有所求,唯愿大宸风调雨顺、帝后康顺无虞、百姓安居乐业、父母福寿长绵。此外,民女别无所求。”程知一开始斟酌而后言,慢慢的,说到激动之处,神情愈发庄重。
“好一个别无所求!”皇上眼前一亮,对程知的欣赏多了几分,“你所求看似无所求,实则所愿至大。难得你有这份胸襟和志气,朕与皇后甚是欣慰。”
感受到皇上对她的赞赏,程知深知圣宠至关重要,需在皇上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深深拜了一礼,“民女身无长物,唯此赤诚之心,愿献于皇上和大宸的江山社稷。”
闻言,皇上看她的眼光多了几分考量的意味,暗道程知并非普通世家小姐那般,她有远大的志向和独到的眼光。
若程知能为皇上所用,或许是女子科考的培养对象。
话锋一转,皇上温和的态度骤然变得严肃,“程知,你既心怀报国之志,又言及女子科考。朕且问你,朕今创女子科考,乃破千古之例。女子与男子同场较艺,你认为女子胜算有几分?但说无妨。”
这尖锐的问题直指当今女子科考面临最紧张的局面,连朝臣都吵得面红耳赤。
这问题的严峻性,就连一旁的陆怀骰都微微蹙眉,不太放心程知能否回答得好。
这是程知第一次面见皇上,若答得不好,惹皇上不悦,对程知以后的仕途十分不利。虽然他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但程知是他带入宫,不想程知在此番进宫出岔子。
皇上突然的考问,程知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瞬间打起腹稿。
脑海翻涌了数遍答案后,她挺直了背板,眼神坚定明了,“回禀皇上,民女斗胆直言。今日女子与男子较艺,女子胜算未必有十之一二。”
陆怀骰和皇上两人对视,略感意外。
“但,非女子才能不如男子。”程知话锋一转,“只因千百年来积弊所致。”
“程知,不可妄言!”一听程知大胆发言,陆怀骰出言制止,担心她言词激烈惹皇上不快。
程知所言,是在抨击千百年的规矩,这话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长远的目光才能说得出。皇上开创新政,需要的就是这种有激情、有想法、不惧强权的“新血液”。
见陆怀骰着急制止,皇上安抚他,“怀骰,无妨。程知,你尽可畅所欲言。”
程知看见陆怀骰眼底的深意,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虽对他印象不好,但他今日的行为,程知是真心感谢他。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亲近皇上,程知已经忘了刚刚的紧张,语气不疾不徐,“回皇上,程知所言,事出有因。”
陆怀骰和皇上静静等待下文。
“其一,规矩习性。男子自幼可入私塾启蒙,结交诗友,切磋询问,谈论古今。而女子只能困于闺阁之中,纵然有心学习,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女子能得名师指点,世间凤毛麟角。如此千百年来的习惯未曾改变,所学时间不一,如何能在同场相较高下?其二,视野局限。男子所学,乃经史策论、治国安邦、平定天下。女子所学,常限于女诫、女红、相夫教子,纵有聪慧者,亦多困于方寸之间。眼界未开,何以论经世济民?其三,心志难熬。科举之路,荆棘遍布。男子可抛家舍业,远游求学,心无旁骛,世人不会嘲笑其愚钝无能,只会赞赏他心怀远大。反而女子多受家庭牵绊,更需面对世俗非议,若无钢铁之志、磐石之心,极易半途而废。”
这些话藏在程知心里许多年,三从四德束缚着她一腔热血。她遗憾自己女儿身,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甚至,她心中对世俗不公的见解无人得以理解。别人只会说她心气高傲、不服管教,却无人知她心有丘壑。
如今皇上垂问,程知激动之时将十几年的想法尽数说出,“程知所言,同场较艺女子逊于男子,并非妄自菲薄,乃正视积弊。然,皇上新政,非一时之科场,实乃万世之先河。自此之后,女子亦可读书明理、治国安邦。假以时日,定能与男子平分秋色。皇上与皇后娘娘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听着程知的话,陆怀骰沉下去的脸色渐渐放松。暗道自己多管闲事,她程知出身皇商,本就专研人心,能说会道,定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皇上脸色严肃的表情也褪去,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商贾之女竟然如此清醒的见解,这份格局远超那些迂腐的老臣。
“说得不错,此番见解,深得朕心。你有这份清醒和坚韧,不枉朕与皇后的用心。”皇上龙颜大悦,瞧着陆怀骰思量,“程知鉴宝有功,才学已显,特免去童试三关。加开恩科,准其直接参与今岁秋闱。”
免去县试、府试、院试,从白丁到秀才,尚且需要花费一两年时间。一下子越格成秀才,还能遇上三年一次的乡试恩科加开,这恩典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程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原地愣住了。
身旁的陆怀骰轻咳,善意提醒,“愣着做什么,谢恩。”
程知愣愣看着陆怀骰,立马反应过来,强压心中的激动,叩拜时说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民女程知,谢皇上隆恩。”
“程知,望你勤勉向学,于秋闱之中,一展所学。”皇上心情大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期许和愉悦,迫不及待要回宫与皇后分享今日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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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知遇之恩,民女没齿难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不负己志。”程知努力缓和自己的声线。
巨大的喜悦淹没了程知的理智,她有点头晕目眩,走路都感觉轻飘飘。
此刻的内心激情澎湃,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过于兴奋,让她忘记了身在何处,连怎么离开养心殿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身旁的陆怀骰一直催促着,“程知,跟上。”以及他那副冷漠疏离的神情。
陆怀骰步履稳健,程知却如同梦游。
他快走几步,发现程知在身后走得慢笑得痴。
他脚步自然跟着慢了下来,与程知保持着一人的距离。偶尔见程知落后得多了,他便会停下,看似无意地整理一下袖口,等程知懵懵懂懂地跟上来,才又迈开步子。
这份无声的迁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想。
终于上了回程的马车,见程知脸上笑意灿烂,这放肆的笑意有些晃眼。
陆怀骰见她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听出了一丝训诫的口吻,“御前行走,宠辱不惊。他日若真踏上仕途,更要懂得喜怒不形于色。”
言毕,陆怀骰暗道自己又多管闲事了。
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程知瞬间抿紧嘴巴,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了,努力把善良的嘴角控制下来。
灵光乍现,她突然意识到陆怀骰话里的深意。
那句“他日若真踏上仕途”,岂不是陆怀骰觉得她将来有本事走上仕途之路,那就是对她科考金榜题名的肯定。这么一想,刚刚那点被训诫的尴尬瞬间消散,“多谢陆大人指点。”
这句道谢,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真诚。
回想今日的种种,程知对陆怀骰的印象有所改观。
至少在小国献宝的事情上,陆怀骰挡在了她身前,避免了小国有可能的报复之心。但在论功行赏时,陆怀骰将鉴宝功劳归功于她。正因为如此,才让她得以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且获得了“免去童试三关”的恩典。
今日,她看陆怀骰那张清冷疏离的脸格外顺眼。连陆怀骰那“刻薄带刺”的话,似乎也那么讨厌了。
陆怀骰本意是敲打她,让她沉静下来,怎么她非但不恼,还更加明媚了?有种拳头打在棉花的无力感。
从未见过程知这般喜悦灵动的眼神看待自己,陆怀骰有一种难以言喻又不自在的感觉悄然而生。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试图压住心中别样的心思,闭目养神,不再去看程知。
程知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松懈下来,不由靠着车框,视线无意识转向陆怀骰的方向,带着庆幸和好奇的眼神打量。
与来时的拘束相比,现在显得格外轻松。
夕阳透过车窗照在陆怀骰的侧脸上,程知的目光在他脸上都停留了一会,竟发现他长得有几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