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穆和青，做了一个决定。
她找到了哗诈。
哗诈坐在教室里，他还是戴着那副白色手套，双手交叠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十三中非同一般的学校，它更像留在时光影子中的学校，与穆和青过去中的教室不同，它不整齐，不明亮，不像是个学习场所，更像是一个笼子，把所有家伙关在这里的笼子。
“和青，找我？”哗诈问。
穆和青问他：“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哗诈颔首，他道：“当然，只要你想玩的游戏，我都奉陪。”
想到自己即将说出什么话，穆和青咽了咽口水，她声线中含着不宜察觉的绝望。
“如果说，这个游戏会让所有同学都死掉呢？”
哗诈笑了起来，“大逃杀游戏吗，有意思。校长把我们关在这里，不让我们厮杀，我也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只是，和青啊，你也可能会死在其中，你不害怕吗？”
穆和青当然害怕，可她也受够了害怕。
“那我们就来看看谁会赢吧。”
哗诈把脱掉手套，伸出手掌，“我会拭目以待的。”
穆和青把手放在哗诈手上，不知为何，她也笑了起来。
她想，她也疯了，她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了。
第一次死的是谁，她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是不认识的同学，也可能是熟识的，但她清晰记得每一个同学的死状。
有了哗诈的参与，一夕之间，整个十三中都知道了大逃杀游戏，没有一个家伙感到恐惧，他们都乐在其中。
再加上穆和青和暴魇的约定，暴魇第一个就处理掉了羽骸。
看不清数量的乌鸦在冷却的羽骸尸身上徘徊，无神的羽骸双眼沾染了血液。在羽骸身后，暴魇狂笑，终于能够杀戮的他，全身畅快无比。
“和青，和青，接下来是哪个？”暴魇举起穆和青，风流的俊脸满是血腥的杀意。
穆和青问：“你想是哪个？”
暴魇选择的是黎示，在哗诈和暴魇的包围下，黎示没能赢过。
他坐在桌子上，眉目低垂，不见一丝死亡恐惧。
“和青，你觉得谁会赢呢？”
黎示嘴角渗出艳红的血液，他一如既往垂下手腕，他没等来穆和青的回答，已经闭上了眼。
莫名的灰色团子堵在穆和青心中，这奇怪的团子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撑爆。
“啊...啊...”在看不见他人的地方，穆和青低声呐喊。
那段日子，十三中随处可见各种死亡的尸体，各种家伙前一秒在她眼前微笑，后一秒已经躺在了地上。
“和青，我会想你的。”
丝妃留下了她的遗言，倒在了她的画室里，奇异的色彩在她身体上闪烁，和画作融为一体。
再然后，是哗诈。
过程不算轻松，但结果是哗诈的失败。
华丽的他衣服上满是划破的痕迹，高傲的他半蹲在地，他抬起头，忽然问道：“和青，玩得开心吗？”
“什么？”穆和青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我很开心啊，这真是毕业前最好的演出了。”哗诈仰天长笑，随后带着笑意倒在泥泞的地上。
开心？
怎么可能开心。
穆和青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她不开心，她快崩溃了。
昏暗的十三中内，残阳高垂，暴魇解决了哗诈，他赤裸着上身，他张开双臂，想要去抱穆和青。
“和青，我们赢了哦，这个游戏是我们赢了啊！”
暴魇沾染着温热血迹的手摸向穆和青的脸，但他得到的是闪着银光的蛛丝，坚韧的蛛丝化成坚韧的匕首，一瞬间捅穿他的心脏。
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穆和青双手握着蛛丝构成的匕首，深深喘息，她语不成调，破碎道：“不...不对，是我赢了，是我赢了。”
暴魇放软了身躯，有几分无奈。
“赢了该高兴啊，和青。”
他没在意心脏上的匕首，用拇指抚了抚穆和青脸颊，轻声道：“和青，恭喜你，你赢了哦。”
“砰——”
最强的暴魇也倒下了。
“啊，啊！啊！”穆和青想向天大叫，声音却卡在嗓子里，她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她做到了，她做到了，没有、没有东西会在困扰她了。
是的，她该开心，她该笑啊！
但她没有办法讲话了。
…………
下着大暴雨的华城，穆和青的家也在那里。
可进了十三中，就出不去了。
再次进入十三中的穆和青，把华城的雨也带了进来。
她憎恨、厌恶、逃离、恐惧的地方，和华城一样，也在下着大暴雨。
穆和青如同一具木桩站在十三中生锈的铁门前，任由暴雨淋湿了她。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失控的同学们，一只失控的怪物即将触碰到穆和青，暴雨中银色一闪而过，怪物被银丝分解。
一人打着伞，站在铁门后。
他朝着穆和青招手，瘦弱带着病气的脸上带着再次见面怀念的气息。
“你这孩子，怎么在淋雨。”
穆和青带着一身的雨水靠近那人，她沉默着没开口。
“先进来躲雨吧，这样淋下去，会感冒吧。”那人关切皱起眉头。
“暴动是你引起的？”淋雨太久，她的声音沙哑。
“进来我和你说，首先，把门打开。”
“你开不了这门？哦，他们把你关在这里了。”穆和青瞥向铁门的右侧，那里有个把手。
“是啦。和青，你不开门，暴动期是不会结束的，快开门进来吧。”
穆和青不再犹豫，她拉下把手，铁门发出陈旧的响声，十三中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她走进了那人的伞下，问道：“现在，能让暴动期停止吗？珐九一校长。”
…………
温暖的火炉中木材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穆和青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她安静地坐在火炉旁烤去身上的水汽。
“别担心，和青，暴动已经取消了。”珐九一在给穆和青擦头发，他动作仔细认真。
“果然是你。”
“对啦，不然，你怎么可能过来救我呢？那些孩子还真是蛮过分的，竟然联手把我关在手里，估计在生我的气吧，也是，这些年只有我知道你的下落，他们肯定不高兴。”珐九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穆和青此时在他的院长办公室里，她神情微动，看到了他桌上一张照片。
照片很大，似是很多人的大合照。
“和青，你在看这个？”珐九一擦完头发，把照片拿起来，放在穆和青手里。
穆和青手指一颤，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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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毕业照。
“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照的吗？”珐九一问。
穆和青当然记得，她这辈子难忘。
在暴魇被她杀死的第二天，在她即将离开十三中时，校长叫住了她。
他说：“和青，在这里这么久，不留个纪念吗？”
穆和青当然不想要纪念，可在十三中的广场上陆陆续续走来了很多家伙，他们带着笑容，像是即将毕业的普通同学。
明明昨天才把他们都杀死。
“和青。”
“和青。”
“和青！”
他们一个个经过穆和青，热切地喊着她的名字。
够了，不要再喊她的名字了。
“和青，看镜头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穆和青看向校长架起的相机一瞬间，“咔嚓”一声，照片被拍了下来。
再之后，站在她身边的同学们就都消失了，后来听校长所说这些同学是为了见她一面才出现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穆和青知道，他们是杀不死的。
穆和青像被烫着一样，把照片甩在一边，她不想再看。
“暴动是怎么回事？”她换了一个话题。
校长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照片，问道：“你想去见祂吗？”
“谁？”
“一切的根源。”
根源？
穆和青点了一下头。
校长让穆和青跟着他走，他们走出院长办公室，十三中已经不下雨了。
潮湿的气息钻入鼻尖，被雨水冲刷过的十三中依旧残破，广场旁便是数十间教室，排布随意，像是在一片空旷平地上随意放下了几间屋子。
珐九一领着穆和青往远离教室的方向走，周围草木渐深，湿气更重。
穆和青知道这是往哪走，她曾经误入这个地方，是阿奇法带她出来的。
越往深处走，植物越多，且都是些现实里不曾见过奇形怪状的植物，有些甚至是活物，发出“沙沙”声音。
珐九一还在往里走，穆和青脚步犹豫，但没有出声，直到校长骤然停下脚步，站在一棵不知道是什么的树旁。
他病气瘦弱的脸颊也沾上了幽幽鬼气。
“和青，就是这里面了。”
“是什么？”
“你见过。”
“上次，我没走到这里。”
“是之前。”珐九一耐心解释，他朝穆和青招了招手，“跟紧我，和青。”
珐九一拨开挡路的树枝，和穆和青一起往前走，走了大概五分钟，穆和青发觉，空气中的味道变了，不是那中潮湿的水汽，更像是血腥味。
她低头，脚下土地也变成了红棕色，视网膜上也带上了暗红色的滤镜。
暗红色落在珐九一银白的头发，也升起了几分妖气。
穆和青跟着校长往前走时，周围的奇怪植物大幅减少，视线里只有一株巨大的树。
不，不能叫树，这棵植物没有树干，只有枝叶，从一点出发，向天空、向土地蔓延伸展，扎根。察觉到有人进入，那带着硕大叶子的枝条一下子全都向穆和青的方向展开。
展开的那一瞬，穆和青原本以为是叶子的东西全部都裂开了一条缝，缝隙里竟然是眼球，密密麻麻的眼球全部都注视着穆和青。
穆和青一吓。
“好和青，别怕，你见过祂的。”珐九一温柔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