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狠狠摔在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内响起。
“稳住核心！再来！”
闻颖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再次踏上训练专用的梅花桩，伸平手臂。
无人机衔着沙包挂在她的手臂上，肩膀上，头顶上。
没一会儿，她整个人就被沉重的沙包淹没。
左侧沙包堆叠了右侧的两倍高，她整个人也因为不平衡的力度而不断颤抖。
“坚持住！”
促进会的教官铁面无情，冷声道，“在正式蜉你要面对的，比现在困难一百倍！一千倍！到时也等着摔下去吗？哼，连第一关也过不了。”
计时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闻颖身上的沙袋也不断地增加。
她的视野被遮挡住，削减了对时间的感知，每一秒都是煎熬。
闻颖咬牙坚持着每一个下一秒。
三分钟后。
她和浑身的沙包同时从梅花桩上跌落。
砰——
空旷的场馆内再次传来近乎残酷的闷响声。
“不错！你马上就到及格线了。”教练明褒暗贬。
闻颖费力地从沙堆里爬出来。
她白皙的面孔已经沾满了汗水，被外面的光一打，几乎是在发光。
柔软的卷发全都梳在脑后，有几缕碎发不听话的飘出来，被汗水沾湿，打着卷沾在脸颊旁边。
“再来！继续上。”
教练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时间。
闻颖的右胳膊完全垂下，使不出任何的力度。
摔脱臼了。
她蹙了蹙眉，用左手按住右胳膊，一个用力，将脱臼的位置重新安了回去。
为了赶上在医院时丢失的进度，她的训练强度很大，这甚至已经成了习惯性脱臼。
接好胳膊，闻颖拢了把散落下来的碎发，一挺腰就轻松地从沙包堆里站了出来，重新身体敏捷地跳上最高的那根梅花桩。
高处的站台上。
几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一幕。
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拿起烟斗吸了一口，吐出雪白的烟气，问道：“会长那边是什么意思？”
孔黎回答：“会长说随她去折腾。”
在中年男人面前，孔黎不复在周闻褚身边时的恭谨姿态，随意将手搭在栏杆上，甚至隐隐有几分高傲。
中年男人嘀咕说：“会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他啪嗒啪嗒地抽着烟斗，一副忧国忧民的惆怅模样，道：“这可关系着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
孔黎微笑着看着他，眼中却毫无笑意：“可是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我们所有人所做出的选择，都属于政治博弈。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了，魏管事。”
魏培君被戳破心思，沉默片刻，又开始抽起了他的烟斗。
下面，沉重的训练还在继续。
闻颖一直在咬牙坚持，没发出半分抱怨。
孔黎的眼中闪过心疼。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光滑的铁质栏杆，轻声道：“人类应该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但我们不该让一个女孩代替贪心的人承受代价。”
完全戳破了魏培君口中所谓的大义。
魏培君冷哼一声，叼着烟斗大步离开了。
孔黎站在原地，继续看着下方正在训练的闻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会长肯定很后悔吧？”
如果再来一次。
他估计就算是绑也会把小姑娘绑来促进会，放在羽翼下仔细护着。
-
五天后。
正式蜉的考核开始。
考核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通过正式蜉难度最低的探测。
过程不论，方法不论。
正式蜉的探测舱接入外星文明，会读取所有的身体数据，创立一个几乎等同于现实世界的操作空间。
考场内，上千个探测舱同时启动。
十分钟后，陆续有探测舱缓缓打开，伴随着机械女声无情的声音：【探测失败，请快速离开考核中心，不要长时间逗留。】
他们垂头丧气地从这里离开。
失败的声音一直持续响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直到其中一个测试舱闪烁出轻快的彩光：【叮！恭喜您，探测成功。请前往调度中心打印成绩单。】
舱门打开，链接全身的设备自动收走。
闻颖缓缓睁开眼睛。
这就……成功了？
探测的过程虽然艰难，不过过程却十分顺利。
顺利到她甚至感觉到了意犹未尽。
闻颖呆了一秒，才接受已经探测结束的事实，从探测舱里走出来，根据电子音的提示去取她的成绩单。
-
直到从促进会出来，闻颖依旧感觉顺利地像在做梦。
她给梁冬芸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太棒了颖颖。”
梁冬芸喜不自胜，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是不是又哭了？”闻颖举着电话，随口吓她，“等你把眼睛哭坏，以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对方破涕而笑。
电话里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关心地问：“闻颖考核通过啦？”
闻颖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她的继父周世鸣。
梁冬芸回答他：“对，通过了。”
“那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我来定位子。”紧接着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些，问道，“闻颖有没有想吃的。”
闻颖回答：“我都可以，周叔叔。”
电话挂断没一会儿，梁冬芸就把餐厅的位置发给了闻颖。
闻颖对周世鸣知道的不多。
只是听梁冬芸讲述，说他性格很好，但是工作能力非常一般。
按理说，背靠着周家这么大的一个势力，就算这人再扶不起来，也能被资源喂出一些气候。
更何况周世鸣还是周闻褚的亲叔叔。
可是他总是差了那么一口气，干什么都成不了。
就连周世鸣的前妻，都开了公司当了老总，抛下他做起了商业女强人。
周世鸣却依旧一事无成。
一开始周世鸣也挣扎过努力过，可惜的是，他越努力越可悲。
于是只好躺平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纨绔子弟，生活在周家的最底层。
所以其实不是他没为梁冬芸撑腰。
是他在周家的处境，也就那样。
但不管怎么说，周世鸣还是给她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喘息的安全空间。
-
周世鸣订了一个优雅清静的餐厅。
闻颖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
梁冬芸和周世鸣相对而坐，闻颖便自然坐在了梁冬芸的旁边。
闻颖通过正式蜉的测试，周世鸣看起来很开心，甚至专门叫人开了一瓶红酒来庆祝。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
梁冬芸轻轻放下餐具，对周世鸣道：“我们离婚吧。”
“什么？”
周世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冬芸继续用她那特有的温和的语气说道：“很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但你也看到了，颖颖是个不肯安分的，她爱折腾，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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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欠着促进会四十八亿，我不能这么自私地拖累你。”
“没关系……”周世鸣愣了一下，道，“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求老爷子。”
梁冬芸摇头：“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闻颖没想到这顿饭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发展。
空气中只剩下悠长的小提琴声在静静游荡。
沉默良久。
周世鸣问：“那你呢？”
梁冬芸毫不犹豫道：“我会和颖颖站在一起，继续保护她。”
闻颖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的继母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又柔弱又勇敢。
最后，周世鸣同意了。
在这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领了离婚证。
闻颖买了一套急售的房子，定金打过去之后，房主就把钥匙给了她，只等着有时间去办过户手续。
找到安顿的落脚地，闻颖租了一辆车去周家接梁冬芸。
她到的时候，梁冬芸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放在了门口。
梁冬芸带着闻颖去跟周老爷子告别。
周闻褚也在。
闻颖能感觉到他沉重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前面，梁冬芸躬身向老爷子行了一礼，感谢周家这段时间以来对她们的庇护。
老爷子则递给梁冬芸一张黑卡，道：“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拿着吧，我老头子的一点心意。”
其实老爷子什么都知道。
也是他点头同意让梁冬芸进门。
只是，他不能给她们过多的关注，这对她们娘俩来说，不是好事。
委屈着，挨着点欺负，才安全。
-
周闻褚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黑眸深沉。
此刻，他浑身上下都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让他动弹不得。
那场爆炸让周闻褚心有余悸。
他不想再继续忍耐，也不想闻颖再次脱离他的视线。
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从他的世界里离开。
-
选房子时，闻颖专门选了安保很好的小区。
因为《蜉》的原因，这个世界的科技进展很高，可以让人在拥有很少资源的情况下舒服地活下去。
而且由于两个阶层里巨大的贫富差距，普通人的飞升渠道被堵死，于是便催生出许多不求上进的社会青年。
也就是俗称的小混混。
在进入周家之前，闻颖每天都要面对无数恶意的目光和骚扰。
一下车，闻颖习惯性地摸出口罩戴上。
不过口罩对她的作用不是很大，因为她口罩之外裸露出的皮肤依旧白的扎眼，一双圆润的眼睛轻易地攥取着旁观人的视线。
司机收了搬运费，帮她们将东西送进电梯才告辞离开。
房子在第十四层。
电梯到达后，闻颖轻松地拎起沉重的包裹，一手一个拿出电梯。
卸货完毕，电梯门缓缓合上，恢复正常运行。
正巧同楼层有人出来丢垃圾。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细瘦到有些佝偻，一双眼睛在闻颖的身上上下梭巡一遍，旁若无人地拿出手机发语音消息，兴奋地道：“兄弟们快出来看，咱们楼层搬来一个美女。”
闻颖的拳头硬了一下，抬眼看向那个人，眼中全是冷意。
男人兴奋地对着手机道：“我靠！美女看我了。”
消息刚发出去。
他身后的门里发出嘈杂的声音，再次被打开，又涌出四个和他气质相同的流气青年。
……
闻颖几乎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