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荔对不起，是我刚才太着急所以才口不择言的，请你见谅。”
周玉逢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她差点落下泪来，她已被他休了，他还能来如此道歉，已经够了，她说：“没事。”
苏杏晚盯着周玉逢有些气不过，荔荔就是这样，软吞吞的，周玉逢这个渣男的道歉能有几分真心？
周玉逢见封之荔松口，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意。
果然，这女人心里还是念着他的。他刻意放缓了语气，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荔荔，方才是我混账，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你也知道，我见不得别人对你献殷勤，尤其是秦鹤那小子……”
他故意顿了顿，余光瞥见秦鹤脸色微沉，心里越发舒坦，又转向封之荔，摆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我夫妻一场，就算缘分尽了，我也见不得你被旁人轻慢。秦鹤是什么心思，你未必看得透，他不过是觉得你好拿捏罢了。”
封之荔垂着眼，心中已失落透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她听得出来，周玉逢的话里没有半分真心，全是挑拨。可那声“夫妻一场”，还是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苏杏晚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周玉逢你少胡说！你自己把荔荔休了，现在又来嚼舌根，安的什么心？”
周玉逢没理苏杏晚，只盯着封之荔，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般的优越感：“荔荔，不是我说你，女人家总要找个依靠。秦鹤那样的，看着周到，心里的算盘未必比我少。”
“不必劳周公子费心。”封之荔终于抬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与你，早已不是夫妻，往后各不相干。我的事，就不劳你挂怀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玉逢错愕的脸，又看向秦鹤，淡淡道：“秦公子也是，往后不必特意关照，你我非亲非故，过多往来，反倒惹人生疑。”
说完，她拉着苏杏晚转身就走，步履虽慢，却异常坚定。
周玉逢看着她的背影，方才那点假意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恼怒。他原以为封之荔会像从前那样，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动摇，却没料到她竟如此干脆。更让他气不过的是，这女人宁愿对秦鹤摆脸色，也不肯对他服软！
“哼，装什么清高。”他低声骂了句，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秦鹤想捡他不要的东西？没那么容易！
秦鹤站在原地，手里的折扇轻轻敲着掌心，望着封之荔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这封之荔，倒比他想象中有趣些。
巷口的青石板路上，周玉逢和秦鹤对视一眼，一个满眼轻蔑，一个面带嘲讽，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硝烟在弥漫。而这一切，封之荔都不曾回头，她只想尽快离开这荒唐的修罗场，回到属于自己的清净天地。
云溪县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溜进封家小院。封之荔正坐在窗前描花样子，笔尖刚蘸了点藤黄，就听见院外传来母亲与人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
“秦公子真是客气，还特意送这些点心来，荔儿这几日总念叨着想吃城南铺子的芙蓉糕呢。”
封之荔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那天她和秦鹤划清界限之后，秦鹤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常借着各种由头来探望，母亲瞧他的眼神，越来越像看未来女婿。
果然，没一会儿母亲就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笑盈盈地说：“荔儿，秦公子刚走，说城西书肆新到了一批前朝画谱，问你明日要不要去看看。他还说，那家书肆老板藏了幅《潇湘夜雨图》，据说笔触极妙，你不是一直想临摹这类山水吗？”
封之荔垂下眼帘，继续在绢上勾勒花瓣：“母亲，我与秦公子非亲非故，总这般往来，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母亲挨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秦公子家世好，人又妥帖，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父亲也说了，秦家在县里声望不错，若真能成，往后你日子也能安稳些。”
封之荔没接话，只觉得那藤黄在绢上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心事。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秦鹤在苍梧山法会时的眼神，想起他递帖子时指尖的轻触，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可母亲的话，又像根细细的针，扎在她心上。
安稳，不正是她如今最渴望的吗？毕竟，当初周玉逢嫌她不懂那些风花雪月的情趣，更怨她娘家帮不上他仕途，一纸休书将她赶出门时，她何曾想过能有安稳日子过。
秦鹤是一个新的机会，而且看起来对她也很上心很热情，她要不要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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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封之荔终究还是去了城西书肆。秦鹤已等在门口，见她来，立刻拱手笑道：“封姑娘，久候了。我问过老板，那《潇湘夜雨图》今日可借出来细看。”
他引着她往里走，穿过堆满书卷的窄巷，书墨香混着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并肩走着，秦鹤偶尔说些文人轶事，声音温和，举止得体，倒真挑不出半分错处。
封之荔渐渐松了些心防，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直到秦鹤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眼底带着她看不懂的热切：“封姑娘，明日清泉寺有场讲经法会，听说请了位高僧解读《金刚经》。令祖父生前信佛，若你愿去，我陪你同往，也算替老人家积些功德。”
提到祖父，封之荔的心轻轻一颤。祖父的牌位还摆在正屋，她确实该去寺里为他祈福。她抬头看向秦鹤，见他眼神诚恳，便点了点头：“多谢秦公子提醒，明日我自会去。”
秦鹤笑得眉眼弯弯：“那我明日在寺门口等你。”
回去的路上，封之荔路过苏杏晚家开的药铺杏春堂，看见苏杏晚正蹲在门口给盆栽浇水。见她过来，苏杏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听说秦公子又约你了？”
封之荔嗯了一声，把去清泉寺的事说了。
苏杏晚还是挺乐于见到好友和秦鹤喜结连理的，但是她作为好友这个恋爱脑的局外人，尽职尽责地提醒封之荔：“这回你可得好好看人，别一股脑栽进去了。”
封之荔点点头说：“我会的。”
次日，清泉寺的晨钟，撞碎了山间的薄雾。封之荔刚走到山门前，就见秦鹤穿着件月白长衫，站在那棵老菩提树下。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身上，倒真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模样。
“封姑娘，这边请。”秦鹤引着她往里走，穿过香火缭绕的前殿，往后院禅房去。据说高僧讲经的地方，设在后院的静室。
一路行来，古柏森森，禅房的木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木鱼声。秦鹤忽然停在廊下，转身道：“高僧还未到，我们先进去等吧。”
封之荔刚踏进禅房，就觉秦鹤跟了进来，反手带上了门。她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转身，就被秦鹤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很热，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眼神也变了，哪还有半分昨日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