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声又继续道：“所有人立刻离开此地！”
只见人头攒动，有很多人在仓惶逃窜。
苏杏晚欲哭无泪，这是怎么了？参加个法会难道要命丧此地了吗？
忽然她感觉到一只暖玉一般的手，紧紧抓住了她：“晚晚别怕，我们一起走！”
封之荔的声音给了她安定温暖的力量，她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走！”
沈砚舟的布下的结界要破了，这千年树妖确实厉害，他自知修为不高，对付这树妖十分吃力，可是他还是答应了傅昭帮傅昭做上等师门任务共同对付树妖。
无他，苍梧宗的宗旨之一是下山后不管如何都要守护凡人。
这树妖欲用妖力化成的水收了在场凡人的性命提升自己的修为，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在宗门里，他虽是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可是他最擅长的布结界之力在外门弟子里也算出挑的，可是如今面对这千年树妖，他竟有了力竭之感。
灵虚子长老说得对，在宗门里与师兄弟对战还是太小儿科，还是真正对敌的实战最能提升修为。
结界不能破，不能让凡人看到他们斗法的场面，否则扰乱规则会被宗门责罚。
沈砚舟额角渗出冷汗，单手结印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灵力如抽丝般灌入结界光幕。那光幕已被树妖的藤蔓撞得泛起涟漪，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他喉间发紧，冲着傅昭急喝：“结界撑不了片刻！速战速决！”
傅昭白衣染了几点树汁的暗绿，手中长剑嗡鸣出鞘，剑光如练缠上最粗壮的妖藤，冷声道：“你护好结界！我去斩它根基！”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箭矢射出，手腕翻转间长剑陡然绷紧，硬生生将数条扑向结界的藤蔓劈得弯折断裂。
树妖咆哮着抖落满身枯叶，根须在地下疯狂翻涌，地面裂开道道深沟，腥臭的汁液顺着裂缝渗出。沈砚舟见凡人已退至百丈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结界光幕上，那光幕瞬时亮得刺目，裂纹竟缓缓弥合了些。
“撑住！”他对自己低语，指尖因灵力透支而微微颤抖。苍梧宗的训诫在脑中轰鸣，他想起明仪师兄带他入宗门时说的话：“修仙者若不能护凡人周全，修这仙道何用？”
封之荔攥着苏杏晚的手往人群外挤，脚下被慌乱逃窜的人撞得踉跄，却死死没松开。苏杏晚吓得腿软，几乎是被她半拖半拽着走，嘴里不住念叨：“荔荔……这到底是怎么了？那道长……还有傅公子他们……”
“别回头，快走！”封之荔声音发紧，眼角余光瞥见身后道观方向腾起一股灰黑色的雾气，隐约有枝蔓状的黑影在雾中扭动。她不知那是妖物作祟，只当是突发了山火或异动，只想着离那诡异的地方越远越好。
两人刚挤出人群，就见甜莓抱着包袱从客栈方向奔来，满脸急色：“小姐！苏姑娘！快跟我走！刚才听客栈里的人说山上出事了，让咱们往东边空地躲！”
封之荔拽着苏杏晚跟上甜莓，跑过街角时，苏杏晚忽然脚下一绊，惊呼着跌向旁边的石阶。封之荔急忙回身去拉，却见一道青影如疾风掠过，稳稳托住了苏杏晚的胳膊，封之荔定睛一看，竟是方才与傅昭同站的青衫男子。
他指尖微松，收回手时淡淡道：“此地危险，速往东边去。”话音未落，已转身掠向道观方向，衣袂翻飞间，仿佛融入了远处的雾气里。
封之荔面露震惊，瞬间飞掠十几里，这是习武之人还是……神仙？
而且这人的声音跟刚才那个告诉他们不要喝圣水的人声一样，是提前知道了那道长的阴谋特意来救他们的吗？
苏杏晚愣在原地，脸颊滚烫，直到被封之荔拽着跑远，才讷讷道：“荔荔……他……他救了我……”
封之荔回头望了眼那青影消失的方向，心头发紧，只加快了脚步：“先保命要紧，别多想了！”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东边空地跑，身后的喧嚣与异动被抛在身后。
东边空地已聚集了不少从道观逃来的人，大多面带惊惶，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低声议论。封之荔扶着苏杏晚找了处靠墙的角落坐下，甜莓赶紧从包袱里翻出帕子，给两人擦着额头的汗。
“小姐，您看那边——”甜莓忽然指着远处，声音发颤。
封之荔抬头，只见道观方向的灰雾越来越浓，隐约有金光与黑影在雾中冲撞，偶尔有断裂的枝丫带着腥气飞过半空，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有人开始哭哭啼啼，有人攥着护身符喃喃祈祷。
苏杏晚紧紧抓着封之荔的衣袖，指节泛白：“那青衫公子……他也去了那边……”话没说完，就见一道青影冲破浓雾，如鹰隼般掠至半空，紧接着是一道凌厉的白光闪过，这正是傅昭的长剑划破雾气，隐约能听见他清喝一声，随后便是树妖凄厉的咆哮，震得空地边缘的树叶簌簌掉落。
“他们在和那雾里的东西打斗？”封之荔心头一紧，忽然想起方才青衫男子托住苏杏晚时，指尖那一闪而过的薄茧，还有傅昭站在道观前时，看似随意却暗藏戒备的站姿。傅昭他们……恐怕根本不是普通的游方公子。
难道……她们真的看见什么神仙了？！
雾里那东西又是什么？是妖吗？
正思忖间，地面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空地边缘的土墙簌簌掉灰。甜莓尖叫着抱住头，苏杏晚也吓得闭上眼，封之荔却强迫自己镇定，拽着两人往更空旷的地方挪：“别怕，离墙远些！”
就在这时，浓雾中传来一声闷响，金光骤然黯淡下去。封之荔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却见那道青影再次冲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出鞘时剑身映着寒芒，竟硬生生将一条从雾中探来的巨藤劈成两段。断裂的藤条摔在地上，还在扭动挣扎，表皮裂开处涌出墨绿色的汁液，腥臭得让人作呕。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有人喊着“妖怪”，有人疯了似的往山下跑。封之荔死死按住慌乱的苏杏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那道青影，他明明身形清瘦，动作却快得让人看不清，长剑起落间总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道，与傅昭的凌厉剑光一柔一刚，竟在浓雾前撑起了一道微弱的屏障。
“他们……是在保护我们吗？”苏杏晚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丝笃定。
封之荔望着那道在雾中时隐时现的青影，又看了看身边瑟缩的人群，喉间发紧，只轻轻“嗯”了一声。
想不到有生之年，真能遇见神仙……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德啊……
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深缝，数条沾着黏液的藤蔓如毒蛇窜出，人群中顿时响起成片的尖叫。封之荔刚将苏杏晚拽到空地中央，就见一条藤蔓带着腥风卷来，精准缠住了苏杏晚的腰。
“晚晚！”封之荔伸手去扯，另一条藤蔓已如铁钳般锁住她的手腕，两人被一股巨力拖拽着往裂缝方向滑去。苏杏晚吓得失声尖叫，指甲深深掐进封之荔的胳膊，藤蔓上的黏液顺着衣料渗进来，蚀得皮肤又麻又痛。
“孽障敢尔！”
沈砚舟的怒喝陡然炸响，他竟硬生生撤了半边结界的灵力，身形化作一道青灰残影扑来。手中法印翻飞，三张黄符同时燃作金焰，如锁链般缠上两条藤蔓。那藤蔓被金焰灼烧得剧烈扭动，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吱声，缠缚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傅师兄！就是现在！”沈砚舟喉间涌上腥甜，却拼尽最后灵力将金焰催至最盛，藤蔓遇火剧痛，下意识将苏、封二人往高空甩去，正好脱离了裂缝的吸力范围。
傅昭早已蓄势待发，长剑嗡鸣出鞘，趁着树妖注意力被金焰牵制的刹那，身形化作一道白虹，直刺雾中树妖的核心。那树妖似是察觉到致命威胁，咆哮着将所有藤蔓往回抽，却慢了一步，傅昭的剑带着凛冽剑意，精准穿透层层枝蔓，没入它树干中央的妖核。
“噗嗤”一声闷响，墨绿色的汁液如喷泉般涌出，树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所有藤蔓瞬间失去力气，软塌塌地垂落。缠着苏杏晚和封之荔的藤蔓也应声断裂，两人从半空中坠下，被沈砚舟踉跄着接住。
他抱着两人踉跄后退，护罩外的灰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树妖枯萎发黑的本体，是一棵被长剑钉在地上的老槐树，树干上还挂着未散尽的怨气，却已再无半分妖力。
傅昭拔剑回身，白衣上溅满墨绿汁液，剑尖滴落的液体在地上蚀出小坑。他看了眼沈砚舟怀里惊魂未定的两人，又望向脸色苍白的沈砚舟：“结界……”
“凡人未受波及。”沈砚舟松了口气，灵力耗尽般瘫坐在地，却仍不忘叮嘱，“速处理妖尸，莫留痕迹。”
封之荔扶着苏杏晚站稳，看着那棵迅速枯萎的老槐树，又看了看满身疲惫却眼神清亮的沈砚舟，忽然明白过来，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拖拽，原是树妖最后的挣扎，却恰好给了傅昭致命一击。而她们，竟是这场斗法里最意外的转机。
封之荔看着沈砚舟，目光清亮：“小女子封之荔，请教恩人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后必结草衔环报答恩人。”
沈砚舟道：“报答就不必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回去吧。”
封之荔看着面前青衫如玉的男子，有些遗憾和不甘心，但是对方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照做。
封之荔咬了咬唇，见沈砚舟闭目调息，眉宇间满是倦色，终究没再强求，只拉着苏杏晚深深福了一礼：“既如此，恩人多保重。”
苏杏晚也连忙跟着行礼，目光扫过沈砚舟沾着尘土的青衫，还有他指尖未褪的符纸焦痕，小声道：“小女子苏杏晚，多谢公子救命……”话音未落，脸颊又微微发烫，想起方才被他接住时，鼻尖萦绕的淡淡松木香。
两人转身要走，封之荔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傅昭正用剑挑动槐树残躯的背影，又望向沈砚舟：“方才那黑雾里的……当真都是妖怪？”
沈砚舟睁开眼，眸中清明已复了些，淡淡道：“是山精作祟，现已除尽，不必挂怀。”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凡人过多沾染这些诡谲事。
封之荔却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刻意回避，心里反倒更确定了些，傅公子和这位公子定是保护她们的神仙吧。她不再多问，只扯了扯苏杏晚的衣袖：“我们走吧。”
甜莓早吓得躲在远处的石头后，见两人平安无事，连忙跑过来扶住她们：“小姐！苏姑娘！你们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三人往山下走时，封之荔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夕阳正透过散去的雾气洒下来，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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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舟青灰色的衣袍上，他正与傅昭低声说着什么，身影在满地狼藉中显得格外挺拔。她忽然觉得，今日这场惊心动魄，或许不是结束，而是某种开始。
“走快点呀，荔荔。”苏杏晚拉了拉她的手，声音还有些发颤，“这里太吓人了，我再也不想来了。”
封之荔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却慢了半拍。她摸了摸袖中那方被妖藤黏液蚀出破洞的帕子，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青衫男子的模样，总有一天，她会再找到他，好好问一句姓名。
仙缘，仙缘，没想到她真的见到了神仙，虽惊心动魄，但她们也平安度过去，还被神仙所救。
她竟真的有仙缘！
想想她都觉得荣幸！
回去她定要将今日的经历好好记下，这将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经历。
三人刚走到山脚下，就见傅昭不知何时已站在路口，手中握着一枚莹白的玉佩，玉佩上流转着淡淡的光晕。他见三人走近，指尖微动，玉佩发出一道极淡的白光，如薄雾般笼罩住她们。
封之荔只觉太阳穴微微一胀，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方才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树妖的藤蔓、沈砚舟的金光、雾中的打斗……竟像一场混乱的梦，细节渐渐褪去，只剩下莫名的疲惫。
“我们……这是从山上下来了？”苏杏晚揉着额头，眼神茫然，“刚才山上好像有点吵，是出什么事了吗？”
甜莓也挠了挠头：“是啊小姐，我记得好像跑了很久，可为什么跑呢？”
封之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脑子里空空的，那些清晰的片段像是被人用湿布擦过的墨迹，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她望着空荡荡的山路，心里莫名地空落，仿佛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无论怎么想，都抓不住那点残存的痕迹。
“许是山上人多挤着了。”傅昭收回玉佩，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天色不早，早些下山吧。”
三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顺着他的话往山下走。走了几步，封之荔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山顶的雾气已经散了，夕阳正暖暖地洒在树梢，一切平静得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苏杏晚盯着傅昭看了一眼，便害羞低头，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傅公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傅昭垂眸看着苏杏晚泛红的脸颊，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淡淡道：“姑娘心意，在下愧不敢受。你我本就殊途，不必挂怀。”
苏杏晚手里的帕子绞成了团，方才被傅昭拒绝的羞窘还没褪去，又被这“殊途”二字刺得心口发闷。她张了张嘴想追问，却被傅昭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天色不早，山路难行，姑娘还是早些随同伴下山为好。”
他话说得客气，眼神却疏离得像隔着层雾，分明是不愿再多说一句的模样。苏杏晚的脸瞬间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只咬着唇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封之荔身边靠。
封之荔连忙揽住她的肩，对傅昭福了一礼：“多谢公子提醒，我们这就下山。”说罢便拉着苏杏晚往山下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走出十几步，苏杏晚才闷闷地开口：“他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怎会？”封之荔捏了捏她的手，“是他没福气。你这般好的姑娘，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才是。”
苏杏晚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带着点自嘲：“也是，他长得那样好看，追随者必定成群，说不定早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我这心思，原就是痴心妄想了。”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傅昭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往回走。空地上，沈砚舟已调息完毕，见他回来，淡淡问：“处理干净了？”
“嗯。”傅昭颔首，“凡俗之人，不必记挂这些。”
沈砚舟望着山下，修仙者耳聪目明，他方才似乎听到了点不该听到的，但是他也识趣地什么也没问，修仙之人和凡人本就殊途，不该有任何多余的牵扯，傅师兄做得对。
傅昭将那枚莹白玉佩收好。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仿佛真的将方才的一切，都彻底吹散了。
“要不是我用这忘尘玉佩清除了今日在场凡人的记忆，回去宗里指不定要被灵虚子长老怎样一番责罚呢，沈砚舟，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沈砚舟笑着作下长揖，温润如玉道：“那就多谢傅师兄相助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从前他觉得傅昭总欺负他，今日并肩作战一遭，他觉得傅昭此人还算可靠，现在他觉得从前的自己有偏见，他决心放下偏见，从今往后，与这个师兄真诚相待。
封之荔回去客栈想了想，她想起来他们好像是参加了一个法会，秦鹤坐在她旁边，然后中途好像隔壁有人争吵什么，观主为了他们的安全就让他们就下山了。
想起秦鹤，她有了些顾虑，秦鹤给了她这么珍贵的帖子，虽然法会没看到什么，她也要给人家还礼才好，可是还什么呢？
苏杏晚兴致勃勃地插嘴：“要我说啊，我看秦公子就是故意的，先让你欠他人情，再让你还他人情，这一来一回的，感情不就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