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伴随着一句“骗子也这么卷吗”的嘀咕，杨策的电话被挂断。
他再打，对方已经把他拉黑。
“心虚！她就是心虚！”
方繁在旁边大喊。
他们是真的气得不行。
他们都是野哥最好的朋友，在野哥走后，一个个发誓说要照顾好他父母，结果竟然有人打着野哥的旗号，去骗野哥爸妈的养老钱！
“我来打！”
方繁对着那个电话号码按，但还没按完被向永嘉拦住。
“没用，还会被拉黑。”
“嘉姐说得对”，杨策理智回归稍许，“她骗野哥爸妈的钱，我们的目的是要让她把钱吐出来，还要受到惩罚！”
三人商量过后，次日，由最靠谱的向永嘉请假，报警，下单。
【叮，您已接单，请尽快前往“静思园”陪伴客人祭奠故人。】
配送费1000。
一早，巫桃把今日订单同步给陈夏兰，她则选择特殊单。
今天周末，巫小草和巫童都不用上学，巫春兰会骑三轮带她们去青瓦村。
抵达静思园，巫桃远远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走近，发现是之前在联域见过的向永嘉。
“你好。”
她朝对方打招呼。
“你来看野哥？”
巫桃记得他们都这样称呼石野。
向永嘉听见野哥两个字从一个骗子嘴里说出来，险些维持不住表面的伪装。
还好，理智把她的愤怒拦住。
气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收集证据，把这个可恶的骗子送进去，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以此向叔叔阿姨赔罪。
向永嘉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嗯，来看看他。”
巫桃把车停在客户中心，晏芜帮她充电，再从车上的箱子里拿出她带来的盲盒奶茶。
今天是葡萄多多。
“啊，我爱你桃桃！”
巫桃拍拍扑过来的晏芜的背，聊了两句后去工作。
她和向永嘉一起朝着32号墓去。
“我陪野哥的爸爸妈妈来过，我想，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他走后，他的亲人朋友，甚至都没办法做到独自来看他，否则会悲痛欲绝到不能自控。
向永嘉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这些，眸光闪了闪。
这个骗子的段位，有点高，难怪能从叔叔阿姨那么有文化的人手里骗走那么多钱。
“嗯，他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石野爱热闹，身边朋友多，性格爱好各不相同，却都和他关系很好。
向永嘉想，这就是他。
永远不怕麻烦，会去探望、照顾生病的朋友，会去陪朋友年迈的父母去医院，会记得朋友们的生日并送上他们心仪的礼物，会带着朋友们锻炼、学习，变得更好。
从墓园口到32号墓的短短路程之上，向永嘉的脑海里闪过数不清的画面。
都是关于他。
当意识到这一点，向永嘉握紧拳头，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
她需要清醒一点，要套骗子的话。
只是，当走到32号墓前，向永嘉决定先祭拜他。
“野哥，我来看你了。组里一切都好，只不过没有你把关，他们总吵架……”
不知不觉的，她说了很多。
眼泪明明已经流过很多次，现在却还会往外奔涌，无休无止。
一旁的巫桃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把一包刚打开的纸巾放到她身旁。
“哭成这样可不像你啊，嘉姐。”
泪眼朦胧中，向永嘉身子一僵。
刚才那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声音和语调都和野哥一模一样？
她扭头看向巫桃。
是她！
一定是这个骗子在捣鬼！
难怪叔叔阿姨会被她骗！
失去孩子的他们，在她身边听到野哥的声音，怎么可能不激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向永嘉的声音里浸了恨。
在她看来，巫桃这种行为比骗钱更可恶，不可原谅！
巫桃依旧沉默着。
她知道，向永嘉现在面对去世的挚友心里一定很痛苦，而痛苦的人说什么话都很正常。
“你为什么不说话！”
向永嘉大声质问，恨意更浓。
“嘉姐，虽然大师脾气很好，但你也别这样欺负人啊，不然以后大师扣我口粮我找你算账啊。”
石野爽朗又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声音再度传来。
向永嘉愣住。
怎么回事？
这一次她看得很清楚，巫桃站在原地根本没动，也没张嘴。
“你……你……”
饶是她，此时也有些失态，理智在崩溃边缘。
不，巫桃是骗子，不能信她的鬼把戏！
向永嘉在心里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
“诶诶诶我的舒芙蕾好了，哦这是我刚学的，可惜不能给嘉姐你尝尝，我帮你多吃两块哈。”
“咳咳咳……为什么我的舒芙蕾这！么！硬！我明明已经调过比例了！”
一连串的嘀嘀咕咕由近及远。
巫桃自始至终站在原地，缄默不语。
而那些话，分明真的是野哥会说的。
向永嘉脑袋一阵阵发晕，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坚定沉稳的力量把她托住，帮她重新稳住身形。
是巫桃。
巫桃没有在这个时候说类似于节哀一样的安慰话，只是低垂着眉眼，不去看她脸上的痛与悲，就那么稳稳地扶住她。
那一刻，向永嘉明白了为什么叔叔阿姨，会愿意下指定单让她陪着来静思园，也明白了为什么叔叔阿姨会给出那样大一笔打赏。
巫桃她，真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好像她在这里，连原本堵在心口的痛苦都变得没有那么浓稠，让人拥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对于落入黑暗深渊的叔叔阿姨来说，那种力量比金钱本身重要得多。
以及，野哥的声音。
向永嘉不知道巫桃到底是用了什么技术手段，又或者是心理层面的干扰，才会让人听见一个亡故者说话，但，她不得不承认，在极度思念一个人以至于快要发狂的时候，哪怕知道那是让人成瘾的毒药，也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主动饮下。
“你，很好。”
向永嘉留下这句话，没要巫桃的搀扶，独自离开。
【叮，恭喜你因为表现优异获得用户“嘉”的打赏2000！】
巫桃有些担心向永嘉，她看上去实在不好。
但巫桃很清楚，在死亡面前，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说出来只会成为生者心头的重担。
不如不说。
让悲伤静静流淌而出，就好，最好。
向永嘉知道她的情绪会不稳，来的时候就没开车。
坐在后座上，她看着飞速向后掠去的窗外景色，思绪纷飞。
野哥……
在32号墓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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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桃身边，她竟然有种，他虽然已经不在，但还没有完全消失，还能看到她听到她的清晰感觉。
那让她勉强支撑的躯体，一点一点生出力量。
回到小区，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开门，一股让人不适的气味传出，紧闭的遮光窗帘阻挡了所有光亮。
这一次，向永嘉没有无力地跌回沙发上，就这样躺着流泪直到睡着，而是快步走到床边，唰的用力拉开窗帘。
略微刺眼的光，就这样洒满乱糟糟的屋子。
她戴上口罩和一次性手套，拿起垃圾袋，朝里面扔一个又一个泡面盒和啤酒易拉罐。
门口很快被堆上一大堆黑色塑料袋。
向永嘉把它们提下楼扔进垃圾桶。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提了一下，然后返回家，接上一大桶水，在水里倒上地板清洁液。
清洁液里带着淡淡的茶香，随着在她手中移动的拖布，缓缓驱赶走满室颓唐。
小阳台那边，洗衣机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床单，被套，枕套，沙发套……
沾染着哀伤和灰尘的它们，在旋转的水花中再度变得明艳。
当天色变暗，屋子焕然一新。
向永嘉坐回沙发上，拿起扣在旁边的相册。
相册中，石野笑得阳光，肆意。
向永嘉定定地看着他，嘴角慢慢升起相似的弧度。
“你看，我有在继续好好生活。”
呜呜呜。
被向永嘉丢在一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过来，是杨策。
“喂。”
“你怎么样？”
接起，杨策的声音有点儿急切。
向永嘉从墓园回去时语音报过平安后，突然再也不回他们消息，他们很担心。
“我很好。”
向永嘉去看过石野，回来后又不停歇地打扫卫生，身子有些疲倦，但精神头却很好，语调轻快。
“那就好那就好”，方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伴随着他砰砰拍心口的声儿，“嘉姐，你把拍到录到的证据发给我们，我们去和警察沟通，绝对让那个大骗子把叔叔阿姨的钱全部吐出来，最好再关个十年八载的，让她好好长长教训！”
他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从昨天三人一起制定好计划开始，方繁已经在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早就按耐不住。
“不用了。”
向永嘉的语调中带着笑意和尊敬。
“她不是骗子。”
方繁惊了。
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目瞪口呆地望向杨策。
“刚才嘉姐说什么？”
杨策面色沉重。
“她说，巫桃不是骗子。”
方繁连忙去看骑手888的历史接单界面，一眼就瞥见向永嘉的头像，自然也看见订单完成后的2000打赏。
这熟悉的一幕让他狠狠龇了一下牙。
“这……巫桃这么能，居然能把嘉姐都洗脑成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找嘉姐当面谈谈，还是先去找叔叔阿姨？或者……”
他想了想，到底是没敢说继续去探那个叫巫桃的骑手。
叔叔阿姨多聪明啊，都是高材生，嘉姐也是特别理智的人，他们接连沦陷，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要是他们再继续深究，他们这群人就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全部沦陷。
那可太不妙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杨策飞快在外卖平台上下单。
“我来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