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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一颗露水

作者:七句流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林微澜与水浪返工了6首需要修改的曲目。


    水浪总是很忙,尤其是午餐晚餐的时间两个时间段,基本不回消息。


    好在林微澜和他的沟通很顺利,水浪话不多,三言两语就弄清林微澜的要求,悟性与效率都很高。


    至于加急费、返工费,林微澜每次都转,他总原路退回。


    不收加急费,话很少,语气有些冲,能与林微澜达成默契,这叫林微澜不得不好奇水浪是什么人了,可惜水浪好像活在铁桶里,从来不透露。


    有些做音乐的人就是古怪,慢慢的,林微澜就不再好奇了。


    剧本和曲目终于全部定稿,精修过的《天堂鸟》,起码能从70分进步到85分,这是“普通”到“优秀”的跃迁。


    这周周五,《天堂鸟》开始挑选演员的一轮面试。


    面试地点定在流金大剧院一号排练厅,林微澜身为制作人与主演,到场把关。林倩来帮她镇场子,同时也想看看有没有演艺方面的好苗子。


    “最后一段,请你再唱一遍。”林微澜面无表情,向演员提出要求。


    演员慌了神,硬着头皮又唱了一遍,却远不如第一次表现得稳当。


    她表演的歌曲很特别,是林微澜的代表作《弗洛瑞安娜》。


    几位面试官低声讨论了几句,因为林倩地位最高,都纷纷望向她。


    林倩注意到众人汇聚来的目光,却引导着所有人,把焦点聚集在林微澜与郑东晴两个后辈身上。


    话语权在谁手里,非常重要。


    太多前辈在场,郑东晴不太敢大声说话,她碰了碰林微澜的手肘,头颅轻点,她觉得,这位演员不错。


    “基本功很好,可惜太不稳定了,第二遍声音抖得没法听。”林微澜遗憾地摇了摇头,用演员听不到的声量给出了评价,“她心态不好。”


    而后,她提高声音,请这位演员离开会议室:“回去等消息,谢谢你来面试。”


    她低头扫了眼演员简历,名字很特别,叫做艾琳,履历那一栏几乎是空的,只有在学校音乐剧社团表演过的两次经历。


    “老师,我……”艾琳还有话想说,但一看林微澜平淡的面色,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好的,谢谢各位老师。”


    艾琳离开后,面试官席位上的声音才好高一些,林微澜问郑东晴:“你觉得呢?”


    郑东晴乐呵呵地点头,由衷表示:“我觉得很好啊,可以试试。”


    “你对她的实力没有看法?”


    “呃……我不是专业演员,不懂评判硬实力。我是觉得她的形象实力都很好,可以再给个机会。也许她只是太紧张了?毕竟她唱的是林老师您的代表作。”


    林微澜默了默,她属于金字塔尖上的那批演员,对中底层演员的难处体会得比较少,但不表示她一无所知。


    而且,郑东晴作为新人导演,如果她的话语权提不上来,排练过程会很麻烦。


    “那就进下一轮吧。”林微澜在艾琳的名字后面做了个记号,“她的基本功确实很好。”


    一天的面试下来,进入二轮面试的演员都定了,林微澜坐得腰酸背痛,轻轻揉着后腰。


    表演厅不剩几个人了,林倩探过身来,笑问:“宝贝,今晚回家吃饭好吗?”


    林微澜摇头:“我还有事。沈老师喊我回母校参加活动,下次有空再回家吃饭。”


    回国后,她和曾经的人脉逐渐联系上,其中包括她的高中班主任沈老师。她读高中时很受沈老师照顾,恩师一请她回校给学生做个演讲,她也就答应了。


    林倩:“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嘉珑花园离公司不远,你和爸爸想去就……”察觉到母亲难掩盖的失落,林微澜蜷起了手指,改口说,“后天吧,后天晚上。”


    “好,那就后天。”终于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林倩母女。


    林倩收拾文件纸张的样子显得无措,不是演技,是真心:“成立戏剧工作室已经报给工商局走流程了。之后,《天堂鸟》的出品方会挂工作室的名字,公司也会再追加一笔投资。”


    都是演员,又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林微澜哪能看不出妈妈的情绪。


    她的心揪了下,本能地,尝试抓住林倩的手腕,偏偏很不巧,林倩正好侧过身,母女俩的身体就这样错开。


    “妈妈?”林微澜收回手,不再有动静,“你还好吗?”


    林倩莞尔一笑,这次是演技了:“我挺好的呀。我只是想到你小时候,特别黏我和你爸爸。”


    林微澜七岁之前,的确非常黏人。


    她崇拜星光四射的妈妈,想做和妈妈一样的大明星,她也喜欢爸爸,因为爸爸会给她做好吃的,会领她出去玩。


    可是林倩与赵元修的职业,注定了他们没办法长时间陪在女儿身边。


    红透半边天的演员,常年在外拍戏;律师,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七岁之后,林微澜就不黏人了。


    她开始逃学、装病,做一切能引起双亲注意的事,赵元修不得不辞职在家照顾她,并且往后的十几年再没进入过职场。


    等林微澜逃学、装病、吸引双亲的问题解决,那个黏着妈妈爸爸的小孩子已经不见了影子。


    “小时候是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现在也很幸福的。我先走了,妈妈。”发觉林倩进入到了对往事的怀念里,林微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逃。


    林倩默许了她的离开。


    林微澜要从母亲的香水气味里逃走,从母亲深深的注视里逃走。


    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神态,才能既不伤害到林倩,又不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


    把车停进一中停车场,林微澜直奔教学楼,沈老师在楼下等她。


    沈老师是她高中的班主任,好几年不见,鬓边生出了白发,但慈祥和蔼的笑容没有变。


    “林微澜,你变化很大啊,成大姑娘了。”沈老师当年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林微澜,学习成绩好,性格文静,“你很有成就,让我脸上有光。”


    林微澜笑了几声,与沈老师寒暄了一阵。


    沈老师:“不能占了学生们上课的时间,只能占晚自习。现在还不到七点半,一中这几年变化挺大的,我带你转转。”


    毕业七年,很多地方林微澜都认不出来了,她转了好几个处,都要靠沈老师的提醒才想起来这是哪儿。


    “前面是美术教室,咱们进去看看。你可以找找,有没有陈列你的画。”沈老师说。


    “我画得不行,美术课经常只拿及格分。”林微澜绝非谦虚,她的艺术天赋几乎都在歌舞和演戏上,对画画一窍不通。


    明知美术教室的陈列栏不会有自己的大作,她仍仰起头,一副副地欣赏。


    那个时候,班里美术课成绩最好的人是……


    忽然,她怔了一下,一抹异样情绪蔓延上眉宇。


    在优秀作品陈列区,张贴着一副有些年头的素描,画纸中央是一位穿病号服的年轻女性,没有画五官,但技法非常纯熟,姿态轻盈灵动。


    沈老师循着林微澜的目光望去,也讶异地叹了一声:


    “哟,这幅画是路潮的作品,右下角有署名。林微澜,你应该记得路潮吧?”


    *


    高一开学第一天,班里都是陌生人,班主任沈老师为了增进同学之间的了解,要求大家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于是,林微澜上台时,就在最后一排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她恍惚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在剧院演出,那个从只顾玩手机,到十二场全勤的男观众,又买了票。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唇角浮现她熟悉的笑意。


    她知道他的名字,路潮。


    做完自我介绍,林微澜下了讲台,坐回了教室最左边靠窗的位置,路潮则坐在最右边,两人的座位相隔万里。


    下课铃一响,沈老师前脚才走,路潮迫不及待走到她跟前,弯腰唤道:


    “林微澜?这么巧?我记得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对于许多演员来说,被观众记住名字和长相,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林微澜不能免俗。


    何况眼前这位观众,全勤观看了她的表演,和她互动过很多次,她会记得一辈子。


    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流过林微澜心尖,她认真地点点头:“你好,我记得你,路潮。”


    “记得我什么?”路潮眼睛一亮。


    “记得我的第一次演出,你有半场都在玩手机。”林微澜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耿耿于怀的话。


    路潮一哽,仿佛有几分心虚,这人怎么这样啊,她在剧场里和观众互动明明挺客气的啊:


    “后半场我不是认真看了?而且我是全勤观众,只要卡司是你,我都去了,你怎么不记得我给你送了八场玫瑰啊?”


    剧场里的林微澜是演员,学校里的林微澜只是林微澜,身份再怎么变,记忆是变不了的。


    十二场演出,八场互动,八束玫瑰,林微澜怎可能忘记,只不过听路潮的意思,竟然是专门去看她的?


    她心中生了困惑,和一点零星的期待:“什么叫‘只要卡司是我’?”


    路潮的双手插在兜里,眼睛往窗外看:“就是……我只想看你演。别人演的不好看。”


    林微澜一怔。


    真的会有观众为了她买票。


    难怪在那八场互动里,路潮只和她一个人互动,他是为了她来的。


    林微澜的心像被什么揉了一下,语气温和三分:“谢谢你。你送的花,我都插进瓶子里了。”


    “真的?”路潮松弛的脊背忽然绷紧。


    “真的。”观众送的东西,林微澜都好好保存着,“谢谢你,路潮。”


    路潮的眼神倏然就漂浮了起来。


    他胡乱瞅了几个地方,捂着发热的右耳耳根,快速说了句:“……先不说了,走了。”


    他的耳朵全红了。


    ——林微澜看得很真切,很疑惑。


    和演员互动,许多观众都放不开,整个人都是拘谨的,可她记得,路潮从没害羞过。


    林微澜弄不明白,也没放在心上,只感叹缘分的奇妙,把她和自己的忠实观众分在了一个班。


    次日的最后一节,是美术课。


    开学前三天,高一不安排晚自习,下午五点多钟就能放学回家。


    林微澜不急着走,她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非要画得满意了不可。


    斜阳晚照,美术教室只剩她一个。走廊里的吵闹声近了又远,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林微澜就知道,附近几个教室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林微澜。”


    是路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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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微澜回头,发现教室里不止自己。


    路潮穿过一排排画架,从最后一排走到她身边:“开学了,你是不是没时间演音乐剧了?”


    “嗯,我要读书。”林微澜不爱和不熟悉的人说话,但出于对路潮全勤观演的感谢,她愿意多说几句回答他。


    她的梦中情校就在国内,文化课分数很高,所以她暂时搁置了参演音乐剧。


    “寒暑假呢?寒暑假还演吗?”路潮直接挪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眼神很是热烈。


    林微澜:“看情况,首先要有我喜欢的角色或者剧本,其次要通过选拔面试。大概率是不演的,因为时间太短。”


    路潮很诧异:“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你妈是大明星,你想演什么就演什么呢!”


    禁忌被他轻易戳中了,林微澜拉下脸,立刻就收拾文具要离开:“拜拜。”


    “你怎么了?”路潮一头雾水,为她愠怒的脸色发懵,“我惹到你了?”


    林微澜的忌讳被戳中,她为什么十六岁就能演女主?因为她靠硬实力在选拔面试中过关斩将,和林倩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路潮在轻视她的能力和决心,他和那些无聊的人一个样。


    “林微澜,我招你惹你了?”路潮没有追上去,他身上有点脾气,莫名其妙被甩了脸色,恼火得很。


    这话才说完,已经走出教室门口的林微澜竟大步折返回来,仰头将他盯死了。


    她脸颊气得泛红,严肃地要求:“向我道歉,快点。”


    路潮板着脸:“理由?”


    林微澜:“我演什么剧和我妈没关系。你应该为你的狭隘和误会向我道歉。”


    路潮沉默几秒钟,眼见林微澜的眉毛皱得愈发紧,终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林微澜要的就是这句道歉。


    她心满意足,走出美术教室,却在窗边无意往教室里一瞥,随后怔住了。


    有一张画架上的作品,画的好像是她表演时的剧照,病号服、披肩发,手掌捂在心口,但是没有画五官。


    “是我画的,你在《病》里演的那个角色。”路潮骄傲得意,等着林微澜夸他画得好,“画得怎么样?”


    林微澜松快的表情却顷刻间凝滞住,冲路潮骂了句:


    “神经病。”


    *


    上央一中请了好几位来宾给学生做演讲,林微澜是其中之一。


    活动结束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今天不继续上晚自习了,学生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宿舍的回宿舍。


    林微澜多和沈老师聊了会儿天,九点整才走。


    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学生们放了学就散得很快,唯有红绿灯是不会散的,长达一分多钟的红灯,把林微澜拦在了路口。


    “……你怎么可能一分都掏不出来?你家以前多有钱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快点,钱拿出来!”


    路边的巷子里有人声。


    林微澜徐徐转头,望向路边一条幽深昏暗的小巷。


    那道人声还很年轻,很有可能是刚放学的一中的学生。


    林微澜靠边停车,打开手机录像功能,阔步走进小巷。


    真见她猜对了,小巷里采光非常差,只有一盏昏黄路灯,几个人影围着一个形单影只的,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


    “喂!”


    林微澜喊了一声,又说:“我已经报警了,正在录像,警察马上到。一中的领导我都认识,我会向校方举报。”


    她喉咙里仿佛有一把利刃,冷而锋利,那几人年纪不大,轻易就被唬住,从小巷另一头落荒而逃。


    林微澜自然没有追,她一个人可抓不住四五个,何况巷子里还有个受了欺负的学生,也许需要她的帮忙。


    为了看清对方的脸,她往前走了几步:“你是一中的学生?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你别害怕,我帮你报警、联系家长。”


    那个学生肩膀抖了一下,慢慢向林微澜靠近,带着些迟疑:


    “……微微姐?是你吗?你是林微澜吗?”


    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位扎低马尾的女生,长得和路潮有三分像。


    “路曦?”林微澜万分诧异。


    路曦,路潮的亲妹妹,过去常到流金大剧院看她的演出,和她关系很好。


    后来她和路潮分手,路曦被她连坐,进了黑名单。


    “微微姐,真的是你!”危急关头得救,路曦脑袋往后一仰,害怕得放声大哭。


    *


    开车带路曦去派出所报案的路上,林微澜时不时察觉到路曦瞟一眼自己,欲言又止。


    她抿了抿唇,柔声问:“你有话想说?”


    路曦难为情地缩了缩脖颈,扭捏道:“微微姐,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我哥哥打个电话吗?”


    人之常情,情理之中。


    林微澜理解路曦的心情,将手机给了她。


    不过她必须要提醒:“你到黑名单里拉你哥出来。但是应该打不通你哥哥的电话,我们分手后互相拉黑……”


    “哥哥——”


    林微澜舒展的眉心蓦然一敛。


    她似乎听到路曦在对着手机喊“哥哥”?


    她的手机,打通了路潮的电话?


    怎么可能?


    路潮那么记仇,居然没有拉黑她的号码?


    而且,瞬间就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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