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猪肚鸡汤，请享用。』
机器人（∩▽∩）的表情持续了几分钟，发现没人敢动筷，人性化地分餐。
一横排坐在长边的十一人，被它的拉长机械臂安排得妥当。
它也不强迫她们吃，就是看着。
甘融不大能接受，就看见万凭栏极为冷静地打开了下一个托盘。
『龙须酥，请享用。』
糖丝缠绕着某种软体生物的肢体，有光滑的结缔组织和黏液，卷曲的令人咂舌，从一米长盘成了半掌大。
『感觉做饭的厨子跟龙有仇，昨天莲藕龙骨汤今天龙须酥，唯一能吃就是带龙字的』
『提议：想吃龙须面』
『好饿好饿好饿』
『大诗人又不吃啊』
万凭栏昨天到今天都未曾沾过半点食物，他冲蔺队摇摇头，看似胜券在握，其实头上的气泡已经出卖了他。
『我蛮饿的但也真害怕[酆都]里的污染物，我的眼睛告诉我那不能吃，事实上整个餐厅都不对劲，不出十几分钟就下酸雨，如果不是我饿过头的幻觉，那只能说明我是个疯子』
『你不是。或许在他们眼里这里都是正常的』
阿芙乐尔也是浑身冒汗。
甘融不明白她们打什么哑谜，却看见尔伏朝自己做了个手势，他脑袋上也随之冒出了气泡
『真实类异能有实体伤害，能看清部分污染的原貌，大脑也更容易被同化，也容易挣脱；虚构类异能没有实际攻击性，不容易被污染，是一定范围内会生效的规则』
他这个解释让甘融还是有些迷茫。
她也能看见龙须酥的异样，这就是真实类异能吗。
那对兄弟边吃边絮絮叨叨。
『原来如此啊！进化就是这么个原理啊』
『带劲，甲级听起来就牛的不行，这本事给我我都不敢想我有多狂』
『让你上你也不得上嘞』
『废话，你愿意吗』
『那不行』
蔺加三微微扭头，给这位不知道曾经在哪年叱咤风云的穿越者讲解。
『您那年应当还没有分类。异能者不过是污染患者的另一个称呼，不然被污染的人心中也不好受。异能者分为四等，都经受了污染产生细胞层面的畸变。』
『丁级异能者直接反映在身体上，大多是残疾。适应能力强的，就能与污染共生，可以在地上生活了。丙级异能者，细胞再生活性大大提升。乙级，反过来支配污染，得到机体的再度强化——甲级，也就是您，与我们，某种程度上和污染物有什么区别？人类称我们为另一个物种』
甘融明白了。
这是对超能力的产生进行一个世界观的补充，所以她也顺势提出自己的观点。
『虚构类很强，使用的最后代价是什么』
『堕落』
气泡短小精悍。
第三道菜也端上来了，机器人说。
『清炒莲花白，请享用』
万凭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拿到自己的那份就差没感谢神了，想来想去不知道感谢哪位邪神，先把自己奉为神夸奖了一顿。
三道菜一上，立刻开始下红雨。万凭栏嘴里叼着叶子随便拉了一个人躲桌子下去，人总是在惊慌时从众，他先带头。
他手边刚好是甘融，甘融被猩红厚重的桌布劈头盖脸蒙了一头，掀开后发现除了两兄弟没下来，所有人都在桌子下。
很快，两兄弟也钻进来了。
脚步声，急促地在地面上响起。
钝钝的。
咚咚的声音，撞击着华丽的玛瑙墙壁。
文舒迅速爬到甘融身边，要牵着她的手。甘融以为她是害怕，却在万凭栏发光的眼睛下看清她头上的气泡。
『我不怕死，我怕你被淋湿。这场雨好大，烧得我心里酸酸的』
更旁边一点的是尔伏。
『她共鸣=有脏东西』
他思路清晰，甘融立刻就知道文舒异能的妙用。
『抓住我』
路人天赋再次生效了。
大家就像串在一根签上的冰糖葫芦。
别管山楂是好是坏，总归不想是第一个被吃。
幕布，被拱开了。
——可能这么形容非常抽象，但甘融对于字句的把控自我认知还是比较严苛了，她当下除了“拱”想不到任何能采用的动作。
食欲旺盛的黎家两兄弟，微微咽下了口水。
来的东西，散发着迷人的肉香。
可当他们看清这些蠕动的大虫子后，这口水就变成胃酸翻涌上来，成为酸的、臭的。
他们是非常幸运的，不曾被疾病折磨过的丁级异能者，黎志只有腿有点坡脚，而黎恕是哮喘——正常的普通人类也会得的，这简直中了基因大奖。
曾经他们有在监测中心听闻有人被炮弹击中，弹片割断手臂，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条人，不久后就自行了断。那时他们还笑，说至少有条命哈，活着也没那么痛苦。
现在这句话收回。
爬来的四条曾经是人的生物，四肢尽没，残留的四个小肉块就像塑料袋提手的褶皱一样，皮缩在一起，乍一眼看上去像爬行动物的鳞片，肚子滚圆，是吃饱了还未消化。
这也让它们的动作格外有力。
以臀部为中心发力，一曲一曲地往前，这时，它们的脸一览无余。
鼻子和嘴巴都拧合在一起，只剩不停眨巴的、已经退化的眼睛。
这种情况，长长的舌头居然还能伸出来，濡湿的口水涂抹在地板上，感知桌布的笼罩范围。
它们也要躲酸雨。
四条虫子进一步，快被摸到的人就退一步，甘融感觉到某个不小心的糊涂虫太匆忙了，脸颊被她微带硬度的衣摆掀下一大块熟肉。
甘融扭头。
它那块失去的地方很快长出了新的疤痕，更像龙须酥采用的结缔组织，甘融庆幸它们不是智慧生物，否则活着被凌迟是莫大的残忍。
人与怪物，在桌下达成短暂的平衡。
阿芙乐尔听着雨声，推了推万凭栏。
『你那双灯泡能不能关上，好亮』
万凭栏闭上眼，旋转的流光暂时被停滞，大家心里同时舒了一口气。
酸雨渐渐停了，桌布坑坑洼洼的小坑可以看出来它的ph值多么低，和硫酸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长虫爬走了。
『你带来的灾难，[君子]，你是我见过最冷酷的人！』
『坏老头』
『你这样的人要上天问法庭的』
『畜生』
黎志黎恕你一言我一句，把观棋批得什么都不是，但观棋只是带着和蔼的微笑。
他没有气泡框，也就说明他目前没有心理波动，什么都没有想。
蔺加三不会过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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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甲级异能者之间的事，正如她所说，甲级已经是另一个物种，除非到了她必然要发言代表异能者群体时，她不会贸然站出来维持秩序。
她只需要坚定自己还是人类，就永远站在真理的身侧。
机器人在一片赤红间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生锈的外观让它已经到达返厂维修的标准，但还是保持（∩▽∩），送她们离开。
出去的道路稍微宽敞一些，但也是需要屈着身体的，比来时路更累。
甘融要被绕晕了，简直是山路十八弯的程度，稀里糊涂就走出去。
终点是个酒窖，向上的楼梯闪着一线光泽，彩窗绚烂夺目，再细看，原来是外头在举办大型演出。
楼梯前是个大平台，长长的沙发前摆着几个心形茶几，小孩友好高度。
透过大玻璃窗，就看到了摇滚现场，从喷射器上起跳到悬空车道的住宅屋顶上又倒栽落下的歌手，向台下半人半机械的生物介绍自己——跨时代的新星！
这座漂浮的科技都市都沸腾起来，艳光四射。
蔺加三靠在窗旁，甘融才发现她贴心口佩戴着一块可拆卸胸甲，能如一面镜子。
可以看见她双手合拢轻触自己的额头，捧着月牙项链犹如对待一朵易碎的花，一束绑发顺滑地拢在左肩，发尾如同流水般轻轻拂动，整个人圣洁得像沐浴着外头的神光。
外头的声音逐渐盖住大家的呼吸声，蔺加三体贴而坚定地敲了敲茶几：
『——谁先选？』
甘融笑了，推了下文舒。
这里禁止随地大小睡。
打瞌睡的文舒一下子就醒了，蔺加三又温柔地打出气泡。
『不要在这里睡』
她的温柔是有代价的，一次能好好说，第二次就上巴掌。
没人说话，阿芙乐尔打了个寒颤，自然身先士卒。
『我要当将军』
文舒气鼓鼓：『你愿意女扮男装吗你就选，肯定裙子一撩就上去杀人了，我要当！我要当！』
『那我当大侠』
阿芙乐尔勉强道，蔺加三蹙眉，不太同意，
『你不是虚构型异能，我怕所谓的江湖有风险，你不可以去』
阿芙乐尔又在剩下三个里挑了又挑，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书生考取功名，听起来苦哈哈的，她不喜欢，不想屈居于狗皇帝之下；蛇妖更是窝囊！一辈子就惦记着报恩，没用！』
『相比之下，活出自己的人生的胡姬不错，刚好可以一雪前耻』
蔺加三要走了看似最危险的大侠。
甘融示意尔伏先选，但尔伏显然又在发呆——她已经能看出来了，尔伏的气泡很少。而真正深思熟虑的比如万凭栏、比如观棋，气泡都特别密集。
他表情冷冰冰的时候虽然有几分姿色，让人觉得他皱眉就像沉思，就像整天心机颇深的高智商天才，还是想杀人就杀人，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那种，可是全队的人都知道，尔伏是根本算不明白的。
阿芙乐尔看不下去了，把蛇妖丢余伏怀里，让他考取功名那就完蛋了，她们这些人不用走故事线了，会直接被困死在这里。
就这样，甘融成了书生。
万凭栏倚着门，朝阿芙乐尔说：『阿老师可一定要记挂着奴家呀，别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奴家一人盲眼独居，真是十分惶恐呀』
阿芙乐尔凛然道：『滚！』